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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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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元煌十四年,江南王弑兄篡位,成了凰王朝第二任君主,号元奉帝。
元煌十八年,元奉帝在群臣上书下,举行立后大典,凰王朝有了第二任国母,温婉端庄国色天香。
大典之日,方丞相病逝,其长子带三公子回乡故居,元奉帝亲准。
马车出了皇城很远依旧能看到蜿蜒曲折的青灰城墙,里面是庄重盛大的立后大典,会有百官俯首万民膜拜,那个雕龙金位上,会坐着那个折磨了他四年的人,美人相伴坐揽江山。
想到这里,方浅情止不住笑出声,低低哑哑地笑声出口便被寒风吹散,融在飘雪中。出了皇城再行个几日就该到江南了,他等了四年,逃了四年,梦了四年。真的走在了这条道上反倒没有预想中的那份欢喜雀跃。
车又行了几个时辰,雪更大了,苍茫中暮色降临。车头转了个弯,沿着小道踏雪奔驰。
危机四起。
唰——
凌冽风声夹着利器破空而来,深深扎入车头红木,利器尾端红线飘荡,纷乱纠结着扬在半空。方浅情轻哼,举手拔下飞镖,镖身刻着皇家印记。马蹄乱了,匆忙在原地踏了几步停下,方易文扭过头,急切嚷:
“下车!”
方浅情勾起嘴角,眸子慵懒地眯起,手里飞镖眨眼间消失,寒光处血色乍起。
只是盏茶功夫,方家兄弟已然跃车而下,并肩靠背,神色紧张地打探四周。
大哥方易文深吸口气,低叹:“出手这么狠,他难道想把你也给杀了。”
他右手有些迟钝,血珠沿着袖口滴了下来,打在雪地上极为显目,白白红红映得人眼疼。
“我就知道他不可能放过我。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和他讲情面。”方浅情倒是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衣摆灰尘,凤眸四望盈盈浅笑,握着暗器的手骨却分外使力,苍白隐在袖中。
啪啪——
爆破声传来,人动影随,刹那间已是数回交锋,刀刃相触血红雪寒,冷风抚过伤口,暂时封住了破皮之痛。
“枫阁来了。”方易文微微动容,立刻明白过来,剑眉扬起,神色安定了许多。
方浅情颔首默认,拭去唇角血迹,紧绷的身子松了些,强作淡然地倚着车门,细心观察两拨人如火如荼地厮杀拚斗。
“你什么时候发出的命令,你不是答应他散去……”方易文的话说了一半,另一半全然哽在喉咙,眸色复杂地盯着自家三弟。
“我从未信过他,就算答应也是被逼无奈。”方浅情噙着冷笑,嗓音略哑,“毕竟……这四年也不是白过的,二哥唯一剩下的东西我总得好好保着。”
方浅情一开始不叫方浅情,他也姓洛,和洛凡泽同父异母。后来洛家王朝内乱严重,洛王为了保住最爱的三儿子,便偷偷把他继在方丞相家,成了方家第三个儿子。
方浅情想起死在未然宫的二哥方易岚,那个疼他爱他,会在寒冬跳水救他的二哥……
方家二子因为私收兵力,培养暗卫,被赐死未然宫中。鲜少人知,方易岚的暗卫全数过到了方浅情手里,那个少数人里包括了现如今的皇帝洛凡泽。四年前洛凡泽刚刚登基,他被洛凡泽软禁在朱启宫了四年,被逼下令散去枫阁暗卫。那时候洛凡泽还会说,等来年,来年我就放你走。
来年何年。方浅情等了四个春花秋月,每每待冬雪化尽,花开树梢,眼里就又多了几分绝望。
四年中,王朝骤变,皇权不稳。方家坚定地站在了支持洛王登基的一方,直到洛凡泽除尽敌手,稳稳当当地坐着染血龙椅。朝臣皆知,方家权势滔天,非王非侯却掌了朝中大半权利,并且深得民心。尽管面上还是笑颜以对,可洛凡泽想灭方家的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四年的虚情假意又有几分做假成真,方浅情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自古君王路孤,又有哪个皇帝甘心权臣近身,又有哪个权臣能落得善始善终。
只是回想当日的点点滴滴,如今除了苦笑别无其他。
至少血是真的,伤口是真的,疼痛是真的。
破空而来的暗器利刃亦是真的。
徒手抓住刺骨冰冷的暗器,方浅情的指甲已经隐隐发紫。胸口痛楚一下一下地击打着神经,入骨伤病摧残着本就薄弱的体质,即便武功过人,也难以支持这个身体。我命由我不由天……方浅情咬着牙双手握拳,骨节咯噔作响。
暗器有毒,触肤入体。
方易文回头看了看捂胸喘气的三弟,腾出手掌就伸了过去。方浅情眼眸一抬,面色惊变,挥手向方易文身后拍去。
“小心!”
咫尺刹那,一粒灰尘抚过脸颊,时间就此顿住,至少在方浅情的眼里冰天雪地冻住了流动的时光,纵然不能倒退。
冻住的时间继续无情流动,鲜血喷了出来,炽热猩红地流了一地,惨白容颜沾了赤色竟过分动人,眼前被大雪迷住,越来越模糊茫然,渐渐什么都看不清了。
方易文勉强勾起唇角,可是血还是从他的嘴里胸口喷出,失去温度的身体抵不住狂风凌冽,软软地倒了下去。他的手依然伸在半空,向方浅情张开五指。
转身间手心毒器割破杀手的喉咙,方浅情一把抱住萎顿在地的大哥,惊慌地如同被丢弃在黑暗中的小孩。
“大哥……大哥你没事的……”
他紧紧地抱住方易文,温热的鲜血透过方易文的胸口染湿了衣襟,温度在寒冬里尤其脆弱,盏茶功夫就被冷却。方浅情拼命捂着方易文喷血的伤口,手掌颤抖着触碰他毫无血色的脸。方易文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迫于伤势严重而声音微弱。
方浅情眨了眨眼睛,几乎瞬间就看懂了大哥的唇形。
他在说——
浅情,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