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乡是故乡》赤子的时光

2、慢慢了解

　　赵思北的体检报告很快就出来了，医生认为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可以回到工作岗位。
　　回到家以后，她开心地将赵平安抱在怀里，亲了好几口。
　　“宝贝，明天妈妈带你去工作。”赵思北道，“那些姨姨们，一定会非常非常喜欢你的。一定会给你好吃的零食。”
　　工作，带孩子？
　　曾经当过社畜的赵平安十分不理解，这个世界的老板，都那么大度吗？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桃源对母亲和新生儿非常看重，从小学就开始科普相关知识了。所以，这里的每一个姑娘都清楚地了解生育和养育的代价。
　　由于医学还没有进步到可以解决分娩的疼痛、后遗症、死亡风险等问题，大部分姑娘即便喜欢孩子、愿意抚养孩子，往往也没办法鼓足勇气踏上那一步。可社会的发展，又离不开新生儿。
　　因此，每一个在桃源出生的新生儿，都会很受重视。那个孩子会由整个桃源共同抚养，从怀到生再到养，都有一套流程。
　　具体来说，赵思北在下定决心当妈以后，先是给社区递交了一份申请书。社区收到申请书以后，便通知她去医院体检。体检结果确定她的身体适合生育，之后便要进行一个月的育儿知识教育和相关考核。这期间，如果她随时可以放弃。等她坚持上完了培训课并通过了考核，才算真正成为一名准妈妈。
　　接下来，便要从当年的猎配人狩猎到的配子中进行筛选。筛选到合适的，再联系赵思北，让她去医院进行授配。
　　等确认怀孕以后，便要按照规定为她安排一位或者多位育儿辅助者。候选者一般是从社区医院的工作人员中挑选，但如果有人自愿报名也可以。候选者还要参加专门的培训，然后进行考核、择优录取。如果候选者中有孕妇的亲友、伴侣，则可以在同等条件下优先录取。
　　孔思源本就是社区医院的护士，又是赵思北的伴侣，很自然地通过了考核、得到了这份工作。由于赵思北一直都没有申请增加辅助者，所以便只有她一人。
　　育儿辅助者一旦选定，就会持续到孩子成人。除非主动辞职，不然不会更改。在孩子妈妈复工以前，育儿辅助者要24小时陪伴、照顾，分担妈妈的辛苦。等到妈妈复工，育儿辅助者也跟着复工、回到原先岗位上，只有在结束本职工作后才回家照顾孩子。工作时间，孩子要么跟着妈妈去工作的地方，要么去社区托儿所。

　　赵思北的职业是骑射老师，负责教初中生骑射。
　　母女俩刚进学校，马上就有好几个人围上来了。一遍簇拥着母女俩往里走，一遍好奇地看着赵平安。
　　“思北老师，这就是你的娃？”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道，“长得好可爱啊。”
　　“是啊，说起来，你还是她的猎配人呢。”赵思北道。
　　“是吗？”女生看起来很开心，“那可太有成就感了。”
　　“可不是吗？你猎配的录像我也在医院看到了，”赵思北道，“不愧是根正苗红的桃源娃子，就是帅气。”
　　“哈哈，是老师教得好。名师出高徒嘛。”

　　猎配人？
　　又是一个陌生的词汇。
　　四个月大的赵平安还没有能力向外界传达任何信息，只能尽可能去吸收，去理解。

　　说笑中，她们已经来到了育婴室。两个三四十岁的女人正在门口等着，其中一个主动上前来接过了孩子。
　　“思北老师，这是学校安排的育婴员，都是已经带过四五个孩子的老手了。”另一位老师道，“您去上课的时候，孩子只管交给她们就好。”

　　育婴室很宽敞、很安静，随处可见各种各样的玩具，还有一张精致的婴儿床。地上铺了毯子，方便坐在地上玩游戏。
　　育婴员担心她会因为看不见妈妈而哭闹，所以拿着一面小镜子吸引她的注意力：“平安宝宝，你看，这里有一个小朋友。来，跟她打声招呼吧。”
　　赵平安的确被镜子吸引了注意力。但并不是像育婴员以为的那样，被镜子里面的人吸引了，而是被这透明的镜子吸引了。她前世学过历史，知道中国古代没能建立起玻璃制造技术。虽然造出了和玻璃相似的琉璃，但那东西透明度不高、模模糊糊的，根本不能这么清晰。直到郑和下西洋，才带回来了制造玻璃的工匠。

　　她之前也看到过孔阿姨打电话。这个世界用的电话是那种手摇式的，需要打到总台、然后让接线员接线路的那种。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的工业发展水平，差不多是前世民国时期？（她自己的推测）
　　但也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比如她到了学校这么久，没看见一个男孩。不对，准确地说，她自出生以来，就没看到过男的。本来她以为，这是因为她的妈妈和孔阿姨是同性伴侣，所以家里才没有男人。可如今出了家门、来了学校，她还是没看到过男人……
　　突然间，赵平安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说，这个世界没有男人？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们怎么繁殖呢？难道像西游记女儿国一样，喝子母河水？

　　带着重重疑问，她继续过起了婴儿生活。
　　每天跟着妈妈一起来到学校，然后放在育婴室。妈妈去上课，她就在育婴室里和两个育婴员一起玩耍。或是堆积木，或是练习抓握、翻身。玩累了，就在育婴室里的婴儿床上睡觉。课间休息的时候，妈妈赵思北会来育婴室陪她玩耍，顺便挤一些奶出来。

　　由于桃源非常重视身体素质的培养，赵思北每天都要上两个小时的课。上午一个小时、下午一个小时，教不同班级的学生。上午的课程和下午的课程之间，就是她的休息时间。
　　在完成了必要的亲子陪伴、身体得到休息以后，她就要去办公室开始自己的第二份工作了，也就是文字创作。没错，她不光是个骑射老师，她还是一个作家。除此之外，她还是个猎人，但桃源对于狩猎有严格规定，只有在规定的时间她才可以出去狩猎。
　　下午的课上完以后，她就要带着女儿回家了。本来她一直是骑自行车上下班的，后来她生了孩子，考虑到带着孩子骑自行车不安全，社区给她更换成了一辆小汽车。

　　一个月后，在社区医院当护士的孔思源成功申请到了来学校当育婴员的工作，并在赵思北的推荐下成为了赵平安的育婴员。有了熟人在身边，赵平安倒是更有安全感了。不过她是和其他育婴员轮班的，所以只照顾她三个小时，然后就要回医院了。所以她一般选择在赵思北课间休息的时候过来，这样也能顺便照顾一下赵思北。

　　随着年龄增长，育婴室里、家里的玩具也逐渐增加了。她们会给赵平安看各种各样不同颜色的图片、玩具，会教她拼拼图、搭积木，还会用会出声音的玩具吸引她寻找藏起来的东西，带着她练习拉坐、靠坐等等。她吃东西、睡觉的时间，也逐渐开始形成规律，不能再像之前一样随时吃、随时睡。
　　等她可以独立坐、翻身爬行以后，她们又开始给她练习婴儿操，或是用玩具吸引她爬行，变方向、跨越障碍等等。又或者设置一些“迷宫”，在终点放零食或者玩具，吸引宝宝去拿。
　　作为一个有成年人灵魂的宝宝，赵平安的表现往往让育婴员们吃惊。
　　“思北，你生的这娃也太蒂了吧。”孔思源道，“这么快就能爬梯子了，还懂得避障。”
　　“那当然，也不看是谁生的。”赵思北道。

　　一岁以后，赵平安来到了一个新的育婴室。
　　她这才知道，原来学校不止一个育婴室。之前是因为她太小、需要安静的环境，所以才安排她住单间。如今她已经一岁了，需要进行社交教育了，便和其他老师的孩子一起住进了大的育婴室。
　　这里住着的都是学校员工的孩子，最大的不到三岁。每人的身边，都跟着1-2个育婴员，方便随时看护。还有几名的幼教，会引导小朋友玩一些合适的游戏。
　　和之前猜想的一样，这里的宝宝清一色都是女孩。但在这个地方，赵平安头一回在这个世界听到了“人类雄性”这个词，与之伴随出现的，是猎配者。

　　育婴室里面有十几个两岁多接近三岁的孩子，算是这堆婴儿中的“大姐大”了。幼教为了让她们更好地认识不同的职业，每天都要带着她们玩职业扮演的角色。先是给介绍不同的职业，比如医生、老师、护士、作家……然后再安排每个孩子扮演不同的角色，让她们在游戏中对这个职业有更深的了解。其他小朋友如果感兴趣，也可以一起听。
　　这天，幼教给那些孩子介绍猎配者的工作。
　　正在玩积木的赵平安，一下子就竖起了耳朵。
　　“在介绍猎配者之前，老师先问问大家，你们知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吗？”幼教问道。
　　“我知道，”一个孩子举起手，“妈妈说过，我是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
　　“回答正确，”幼教道，“那有没有小朋友知道，妈妈肚子里为什么会有宝宝？”
　　对于不到三岁的孩子来说，这个问题显然是超纲了。于是，孩子们面面相觑。
　　赵平安本来想举手的，可突然又想道，她在这个世界好像没有听到过“精子”这个词，可不要弄巧成拙了。便选择了沉默。
　　“来来，孩子们看这张图。你们妈妈的身体里面，就是这样的。”幼教一边说，一边将一张人体结构图展开，孩子们都好奇地凑上去。
　　“这个地方，就叫做子宫。”幼教道，“宝宝们出生之前，就是住在这个地方。”
　　“这里，是卵巢，每个月会有一个叫做卵子的东西，从这里生产出来，然后来到这个位置，也就是输卵管。”幼教一边说，一边在图上画线条。
　　“猎配人姐姐们，这个时候就出现了。”幼教打开了一旁的电影放映机。开机后，放映机的投影灯像一束光一样，直射到银幕上成显出影像。
　　这时候，其他育婴员默契地将窗帘拉上了，挡住了窗外的光线。
　　银幕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正埋伏在路边的灌木丛中。她手里端着一杆猎枪，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背景里，则是响起一阵马蹄声。
　　待到马蹄声靠近时，赵平安看清了马背上的人。那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人，五官端正、身材健壮。
　　“这是雄性人类，”幼教解释道，“他们身体里，可以产生配子。”
　　而埋伏在丛中的姑娘，此时更加专注了。她一只手紧紧握着手里的绳子，青筋都崩了出来。待到马靠近时，她果断伸手一拉，一条绳索从土里冒出，将快速奔跑的马绊倒，连人带马直接飞了出去。待到骑马的人落地时，她又连开四枪，打中了他四肢关节。
　　确定他无法反抗以后，姑娘快速来到男人面前。熟练地捆住了对方的脚、挑断脚筋，然后脱下裤子。将配子采集到一个小管里，又将小管放在一个冰盒里，随即转身离去。
　　整个过程，她没有任何羞涩或者不好意思。而此时看银幕的众人，包括育婴员和孩子们，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看到了吗？猎配人姐姐就是这样工作的。”幼教道，“她们拿到了配子以后，会送到你们的妈妈那里。配子进入你们妈妈的输卵管，就会和卵子结合，然后就会变成小宝宝了。”

　　赵平安看得瞠目结舌，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原来，这里的宝宝都是这样出生的吗？
　　那么，这些人类雄性都生活在哪里呢？从他们穿的衣服来看，倒是有点像前一世在影视剧里看见过的古装……
　　“下面，有哪位小朋友愿意扮演帅帅的猎配人小姐姐呢？”
　　“我！”“我！”“我！”

　　赵平安没有说话，她正在消化自己接收到的信息。
　　晚上回到家中，她主动跟妈妈分享了幼教今天讲的东西。然后她问妈妈：“那些人类雄性生活在哪里呢？为什么我从来没看到过。”
　　赵思北正在组织语言时，孔思源出声道：“今晚不是有个少儿科普节目吗？介绍桃源的历史的，干脆让孩子看看吧，我们在旁边讲解。”
　　“也行。”赵思北点头道。
　　赵平安这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是有电视机的，虽然是黑白的。可她从来没看见过（其实是因为她太小，不能看电视，所以妈妈从来没带她去过有电视的房间）。

　　“桃源诞生于七十年以前。那个时候，这方天地的所有人都生活在父系社会中。人类雄性被视为世界的主体，女人被当成是他们延续父系的工具。他们抢占各种资源，又通过严格的继承法保证资源只能在雄性中流通，使得女性没有任何资源、只能依附他们生活。他们理所当然地占有女性的子宫，并将女性的生存权视为自己的赏赐。而这样的社会持续了几千年，女性也在这几千年中适应了这种生活，并将这视为正常的……”
　　伴随着电视里的声音，屏幕上出现了一幅幅熟悉的场景。
　　“七十年前，我们桃源的创世主——陶蓓蓓，来到了这方世界。跟她一同到来的，是她的亲人、好友以及同伴。”
　　（本文前传：《从零开始建立母系》）
　　看完了电视节目以后，赵平安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七十年，竟然就从落后的农业社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赵思北倒是没多想，只当是一岁的女儿没看懂：“平安，有什么需要问妈妈的吗？”
　　“妈妈，”赵平安道，“我可以去看看桃源外面的世界吗？”
　　“当然可以，我的宝贝。”赵思北道，“等你十五岁举行成人礼时，就可以出去了。如果你想经常去外面的话，可以选择做职业猎配者，这样每年都要出去一次。”
　　“妈妈，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