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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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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工作原因，只能把问诊时间定在吴余下班后。
等他到时，诊所里另外一个心理医生已经下班了，就剩几个护士和陆和正还在诊所里。
见他一到，陆和正就拉着他做了一堆检查和测试，又开了一些新的药给吴余。
吴余看着药盒的背面，在功效一栏写着“治疗双相……”几个字，他没接着看下去，随手把药丢进袋子里。
昨天晚上一时兴起，逗陆和正玩一会儿，没想到能把他急成这样。
吴余揉揉眉心，有点后悔昨天开的那个玩笑。
他确实有病，但没陆和正想的那么严重，不过说出来陆和正也不信。
他要跟陆和正说他很正常，陆和正指不定觉得他病的更重了。
还是做个样子把药吃了，让陆和正别那么担心。
反正吃不死人。
临走前陆和正一脸严肃地对他交代注意事项，末了又补了一句，“不要隐瞒病情，有什么问题及时和我说。”
吴余走在前面向他保证：“你放心好了。”
随后提着药回了家。
药的副作用比吴余想象的要大得多，吃药之后的几天他都浑浑噩噩的，要不是电子票当天跳出信息提醒，他差点都要忘记去水族馆的事了。
最近几天他变得格外嗜睡，估摸着应该是药的副作用，吴余在床上躺了一会才清醒。
担心晚一会儿去人多，吴余思想斗争了一下，还是挣扎着起床。
到水族馆大门时，水族馆还没到开馆时间，吴余站在门外踢着石子等了一会才开馆。
就原地等开馆的这会儿功夫，水族馆大门口排了一长串人，吴余到的早，在前面先检完票就进去了。
入馆只有一条长廊，两边嵌了一排灯，但照明程度有限，长廊整体光线昏暗，走路不仔细看着些都能把自己绊倒。
吴余猜这可能是想营造一种深海的氛围感。
吴余的前面是一对夫妻，带着两孩子，可能怕孩子摔跤，紧紧地牵着孩子的手。
长廊两侧的墙壁上有鱼类的知识科普，那一排灯照不亮路，但是照亮科普墙还是绰绰有余。
往里一路走，视野里亮堂了些，吴余抬头，头顶上蓝色的字幕闪烁，显示着“科普区”。
人们四散开来，在科普区闲逛，吴余四处游荡，一时间觉得哪都没有意思。
科普区进门处摆了一个柜子，里面放着一摞摞册子。
吴余前面的那对夫妻进入科普区后松开了孩子的手，两个孩子嘻嘻哈哈地小跑到柜子前取了一本册子。
吴余有样学样，走到柜子前拿了一本册子。
G-347区水族馆纪念册。
吴余边走边翻了翻册子，里面是一些海洋生物的小插图，还有水族馆的项目简介，让吴余觉得有意思的是，里面还有一个美人鱼表演秀。
他只去过一次水族馆，是在D-089区的时候，不过那里没有什么美人鱼表演。
“哇！——”
小孩忽然惊呼一声，吸引了吴余的注意。
他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一个做成旧时代船只形状的展示台，站台前方用影像投影出汹涌的海浪，一下下冲击着展示台的前端，展示台下方安置了装置，让它模拟着被海浪冲击的样子在海中起伏。
小孩跑上展示台兴奋的尖叫。
这时他们第一次见到大海，哪怕这片海洋是用人类科技虚拟出来的，也足以让他们兴奋不已。
说起来他也没亲眼见过大海。
吴余更在人群后面踩上展示台，海水拍打上展台，带着泛起泡沫的白边一路冲到吴余的鞋旁。
他忍不住退了退，这海水太过真实，给了他一种会打湿鞋子的暗示。
他对于海洋没有那么多感情，只在一些影音资料里看过些许。可能是越无法接触就越加渴望，人们对于大海有种奇妙的幻想，哪怕现实与想象天差地别。
早在人类最开始往海里倾倒废料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这一天，散发着恶臭的海水一碰到肌肤便开始腐蚀，长期的接触导致身体发生癌变，近海居住的人不得不移居内陆。
拍打到岸上的海水变作蓝色光点逸散，脚下展示台摇动的幅度渐渐平息，海水消失，裸露出展示台底部黑色的金属地面，前方跳出一个时钟，倒计着下一次展示的时间。
展示台上的人发出不满地叹息。
据旧世纪已经过了一百五十年，现如今人们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看海洋。
吴余忽然觉得有点无聊，转身向别的区域走去。
G-347区水族馆比想象中要大点，鱼的种类也多，不是那种为了圈钱而敷衍了事水族馆，里面还做了一个海底隧道近距离观赏鱼类。
只不过里面的鱼大多有些猎奇，身体形状怪异，或是浑身五彩斑斓。
这些都是在废料排海后发生的畸变，也有外形没变的，只不过身体里积攒的人类身体无法分解的物质，哪怕表面看着和旧世纪的鱼没什么两样，但终究是有些肉眼看不见的变化。
吴余贴着玻璃墙壁走，遇见长得奇怪的就拿起智脑“咔嚓”照两张。
鱼群似乎很喜欢他，贴着靠近吴余的玻璃游了一路。
他走走停停，不过两小时就把水族馆逛了一个遍，吴余拿起纪念册，美人鱼的表演还有两个小时。
时间隔得太久了，在这等两个小时确实无聊。
但大早上爬起来就为了逛这个馆，不看完就走，有点白来一趟的感觉。
吴余犹豫一下，还是决定等等。
他去科普区把里面的字都看了一遍，之后又走到互动区给金鱼喂了两包鱼饲料。
在他准备再买一袋饲料时，场馆里响起电子的提示音。
“美人鱼表演即将开始，请各位游客前往观众席有序落座。”
看来是到时间了。
等吴余走到美人鱼表演区时，观众席已经人满为患了，他在后面的空地找了个不被遮挡的位置站着看。
表演区域的水体中升一堵气泡墙，舒缓的音乐跟着响起，气泡墙消失后，表演人员穿着表演服装向下游来。
布料在水中飘逸，像极了鱼尾。
虽然人与鱼的结合格外怪异，但不得不承认人鱼确实是一种极美的生物。
吴余有些佩服人类的想象力，很难想象最开始创造人鱼这一幻想生物的作者是以怎样的精神状态进行创作。
音乐结束，表演也结束了。
不过小孩大概第一次看这种表演，纷纷挤到玻璃前面看美人鱼。
美人鱼的扮演者嘴角弯弯，双手捂住嘴巴，又松开，给那群小孩子画了一个心形的泡泡。
……
吴余出馆时已经是下午了，手上还提了两个大袋子。
临走前他看到出口处开了一个店铺，里面摆着一堆海洋生物的玩偶，还有一个美人鱼的娃娃，几个小孩缠着父母央求着买玩具。
想到石宏亮之前说西西生病还住病房里，吴余离开前买了几个玩偶。
他看其中一个小孩求了那么久，应该会是小孩子喜欢的娃娃。
……
“哒哒……哒哒……”
脚步声在空旷的场馆中回响。
四周格外黑暗，唯有光通过海水，照在吴余脸上一片幽蓝。
这是……水族馆的海底隧道。
挺神奇的，居然会梦到这种地方。
水面无风自动，荡漾着，在吴余脸上折射出一道道白光，虽然是水族馆的场景，但是水里没有一条鱼。
果然没有办法刻画太细节的地方吗？
吴余继续向前走，海底隧道仿佛变成了无尽长廊，每到他快要走到尽头时，前方就一阵扭曲，他再往前走，依旧是走不到头的海底隧道。
扭动的水影变成了漆黑的爪牙，飞扑到他脸上妄图撕扯掉他的血肉。
无休止的尽头消磨掉他的耐心。
后颈发热冒出冷汗，吴余心里又是一股难言的烦躁往上翻涌，连心跳都变得比平常还快。
于是，场馆里又多了一道声音。
“哒哒……哒哒……”
是他的脚步声。
“砰砰、砰砰、……”
是他的心跳声。
……
吴余停下脚步，终于认识到这是没有意义的举动。
他扭头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肌肉得到短暂的放松，但心脏的跳动还是激烈，心口还在阵阵发痛。
一个人都没有，还真挺烦的。
吴余默念着陆和正自创的清心咒，念了半天发现没用，越念心跳越快。
他又低头数自己的脚步。
每迈一步数一个数，当他数到四百七六时，地面上多出了一个细长的黑影。
吴余顿住，循着黑影的角度抬头，在他头顶的玻璃上方，出现了那张惨白的脸。
惨白的脸与吴余对视，灰色的眼瞳中装满了好奇，他歪歪头，对吴余友好的笑了一下。
他……
用“他”来形容应该没错，健壮的上半身，没有半分女性特征，至于下半身……下半身是一条漆黑鳞片反着光的鱼尾，看不出什么具体的特征。
像是表演节目里的人鱼。
出乎意料的，吴余再见这张脸时没有恶心的感受，有可能是时隔多日，当时的感觉早已淡忘，也可能是刚刚被榨干了精力。
原本狂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他现在连挤出一个表情去回应对方的力气都俸欠。
人鱼见吴余没有回应，笑容消失，眉头微蹙，眼睛里多了几分不解。
他从顶上游下来，游到了吴余的侧面。
吴余转身面对他。
他的鱼尾很长，哪怕已经游到了侧面，吴鱼还是无法和他平视。
他仰头望着人鱼，人鱼也同样俯视着他。
人鱼想要前进，却被玻璃挡住了路，他抬手放上去。
手指间的蹼随着他的动作展开，尖锐的指甲敲击着玻璃墙，手背上还有一连片闪着彩光的黑色鳞片。
吴余追随着他的动作，打量着他身体的每一寸。
真神奇，水族馆里的鱼一条没梦到，反倒让他自己幻想出了一条人鱼，用的还是那一张脸…
吴余和水里的人鱼对视，他抬手，隔着玻璃和人鱼的手掌相合。
人鱼却像被吓到似的把手撤开了，转而又将头凑上去，细细观察吴余的手。
水中墨发涌动。
吴余隔着玻璃描摹着他的眉眼。
长得…还不差…
他鬼使神差地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人鱼往上游了游，吴余的手指隔着玻璃点在了他的唇上。
“&*#%#”
“嗯？听不懂。”吴余将手收回，眼前一花，意识仿佛又再次回笼，忽然间觉得刚刚的那些举动有点可笑。
物种都不同，跨物种交流属实有点过了。
他朝人鱼挥挥手：“你玩你的去吧。”
刚刚意识有点恍惚，隐约间看见了床头的柜子，不过梦还没醒。
估计再过一会儿生物钟就会自动把他叫醒，早起也没什么事做，再在梦里呆一会吧。
吴余在梦里随意走走。
他走到哪，人鱼就跟到哪。
吴余好奇地看向人鱼，有点搞不懂他的意思。
人鱼随着吴余的动作停下来，嘴唇微张。
但吴余没听见什么声音，他不由地凑上前去，还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人鱼忽然游下来，拉近了与吴余的距离。
隔着玻璃和水波，吴余漆黑的瞳孔和人鱼那双灰色眼睛对视。
他脑海里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我是游俞。】
【人类，你叫什么？】
眼前的玻璃突然出现裂痕，水顺着裂缝疯狂向里面入侵。
梦境在崩塌，眼前的世界一块块碎裂。
在梦醒的前一秒，吴余庆幸他没有猜错性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