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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时常会想起胡兰成在《韶华胜极》里的那句,桃花难画,因为要画得它静。若是让我说个确切的意思,大抵却是说不上来的,只是读到这句时心下霎时一片风轻云淡,仿佛也渐渐描摹出了个枝上桃红的巧笑嫣然。

      从小学学期末“不管上课或下课都是很安静”的教师评语到初中毕业同学录上“有古典忧郁气质的少年”的意义不明的形容甚至到后来的高中伊始五哥丝毫没有绅士风度地一巴掌拍上我肩膀的“忧郁个毛,呆呆你就是个面瘫天然呆”的吐槽。总之仿佛早已习惯了键盘指尖的肆无忌惮,反作用自然是现实中的不知所措,能用一个词结束的对话绝对不会浪费一个句子,能扯一下嘴角代表心情的就绝对不会露牙齿——好吧戴了牙套也是其中之一的理由。

      “喂呆呆你动作快点收拾书包啊喂不要一天到晚那么呆好伐。”

      “你才呆呆你全家都呆呆,混蛋。”

      “你个面瘫这种傲娇的语气不适合你啊。”

      “混蛋,我不是面瘫,用我家凌波女神的话就是‘我只是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而已’。”

      “别找借口了啊这还是面瘫啊凌波丽也是面瘫啊面瘫的话是不可信的。”

      “……”你个混蛋禽兽。

      于是依旧讨厌人多的地方。讨厌现实的嘈杂。讨厌张扬的人。讨厌看到别人聚在一起的嬉笑怒骂确又讨厌加入他们。

      还有,讨厌想起她。

      9月10号的教师节,礼拜五。学校为照顾回初中看老师的同学特意早放了两节课,听着周围兴奋地联系旧同学一起回母校的声音,算算看从初中毕业也有一年多了,与先前的老同学也渐渐失去了联系,就是现在同班的旧同学也有种莫名的违和感。没有特别喜欢的老师,也没有特别喜欢我的老师 ;没有特别讨厌的老师,也没有特别讨厌我的老师——倒不是年少的叛逆或者刻意疏离地装忧郁,毕竟那种“青春是一道明媚的忧伤”在我看来还算是个“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若要是非要找个不冷不热的理由,我便引了摘抄在记事本上的那段胡兰成的话——

      “今我已飘零半生,但对小时的事亦只有思无恋,等将来时势太平了我亦不想回乡下去住,惟清明回去上坟是理当。胡村与我的童年虽好,譬如好吃的东西,已经吃过了即不可再讨添,而我今在绝国异域,亦与同年在胡村并非隔世,好马不吃回头草,倒不是因为负气。汉朝人的诗‘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我不但于故乡是荡子,于岁月亦是荡子。”

      于是打算骑车回家睡一觉,风把敞开的校服外套吹得呼啦啦作响,矫情得仿佛是刻意为之。

      我就这么在路上逆着风“有思无恋”地想起了初中的那些事。

      记得初三那年我喜欢的女生对我说,呐,一起考光明中学吧。

      嗯好。当时没有丝毫犹豫的答应,果断地认为这所市重点里算是分数不高的学校努力一下应该没有问题。但是后来的结果是考到同一所中学不错,但却只是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区重点。同年她选择复读,而我选择了随遇而安——至少我对校园里那个号称有百年历史的湖心亭和古朴的小礼堂是抱有好感的。

      她说,明年夏天见喽,千万不准忘记我。

      嗯好。我依旧回答得迅速。

      我没有告诉她的是,在10个志愿里,我没有填过光明中学。我好像也没有说过,我就这么一点点地在她过分骄傲的举止言语中讨厌她了。

      然后,她如愿地考上市重点。

      “啊我最后一题压轴题用了三分钟做出来的。”有些得意的语气。

      “是么,都做了两年了你敢用五分钟做出来就去切腹吧。”不知是调笑还是嘲讽的淡漠语气。

      然后,我模糊了她和她的兔子控,把那些中考前互相写的信件塞到了不常打开的箱子里,也渐渐遗忘了信纸上那些“啊现在是零晨两点半,刚把作业做完就给你写信了,我妈居然在我牛奶里加安眠药防止我熬夜”的语句。

      然后,她不再见到谁都会说“请叫我兔子”,她现在叫围栏,喜欢的人据说叫篱笆。

      然后,没有然后了。

      这些终究不过是你的踽踽独行,我的茕茕孑立。

      每个礼拜的空闲时间就会坐公交车前往某个小画室做高考美术培训,是从一个区开往另一个区的车子,是从一个终点站开往另一个终点站的距离。途中会路过她当年复读的初中——世博园A片区入口的马路对面,在这一站人下了大半,恍惚间我渐渐有些倦,于是不知不觉睡着了。回来时候亦是这辆车子,我看着它起初的空荡荡,然后经过整修一新的外白渡桥,然后是外滩,以及那个万国建筑群中每次都会从车窗注意到的历史课上提及的“轮船招商局”——虽然此刻它的橱窗里摆了约是此季发布的精美时装,然后一个拐弯大批大批的游客人群消失不见,直至最后车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乘客。突然就那么突兀地想起了尼采借查拉图斯特拉之口说的那句,人的一生是为了最终的没落。

      没落。

      多么失魂落魄的词语,又是多么云淡风轻的词语。许是余秋雨立于一片废墟之上嗟叹一个王朝的背影;许是宝玉少年喃喃不休的戏文“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许是兰台公子宋玉的“魂兮归来,哀江南”;许是我辈今日胡言乱语一番也未可知。

      《佛说四十二章经》有云,爱别离,怨憎恨,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绚烂。

      ——佛说,刹那就是永恒。

      倒不是看通透了尘世的圣哲之流,不过是沾了俗世的附庸风雅,而今戏言我等亦是随波逐流,亦是大道中庸。

      那些散了的人,终了的曲,凋落了的桃花,飞尽了的西楼雁之于我亦然,你既不是我要守着的云梦泽,我亦不是为你“其劳心忡忡”云中君,便如那年谁也读不懂的米兰昆德拉,翻得书页卷了边,显了旧色,却仍是惘然。

      饶不过你是我的定格,我是你的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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