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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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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下起了小雨,林深秋今天没去上班,林夏昨天打电话过来,说是出差一趟,顺便来北京看看他。
林夏在他十五岁的时候被林家的人送出国读书,被人在加拿大专人监管,护照都拿不到,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允许回国的。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林深秋并没有多在意,没有血缘的纽带,没有朝夕相处的陪伴,前几年的感情,很容易随着世事变迁,变成万般模样。
而他所设想的每一种结局,都被林夏的一次次越洋电话所剿灭。
这次回国,成都和北京又哪里是顺路呢?
怎么还是这么冥顽不灵呢?
惦记一个他这样的人。
.......
第一个春天
他不知道是几岁的时候,他只记得自己偶尔还可以被家人抱在怀里。
他是家里第三个儿子,他在河北省一所贫困县的泥土地上长大。
他的父亲不爱他。
为什么单说他父亲呢?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
他的父母一辈子是农民,但日子也算苦中作乐,且过得十分恩爱,生完前两个男孩过后,夫妻俩又实在想要一个小棉袄。
第三次怀孕的时候,妻子如愿生下来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只是好景不长,在满岁的当天,村里的一场流行病,要去了她年幼的生命。
母亲自生下来就捧在手心里,这样一下去失去,实在经受不住这个打击,终日郁郁寡欢,父亲也是经常会拿起给女娃娃买的玩具,干完农活后便经常攥在手里一言不发。
母亲和父亲说,她老是梦见自己的女儿在梦里给她哭泣。
她说天上的日子过的很好,但若是想要她回去也可以,等时候到了,她交代完天上的事情自然会回去。
母亲和父亲说了这件事情,终日忍不住在嘴边叨叨,在父亲日复一日的沉默中,某一个晚上,夫妻俩达成一致,决定再要一个孩子,他们相信女儿会再次回到他们身边。
秋天的时候,估摸着第七个月了,父亲抚摸着妻子的孕肚,沉甸甸的重量,妻子喜笑颜开的和丈夫说,这次生的女儿肯定白白胖胖,她感受到了。
冬天第一场大雪降临的时候,妻子羊水破了,送往镇里接生所的时候,丈夫才知道,妻子的话只说对了一半。
孩子是龙凤胎。
女娃娃生的十分小,很顺利的爆发出一阵啼哭,丈夫在外面欣喜不已,可迟迟不见妻子出来。
又等了五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灭了。
医生用遗憾的语气通知家属,在另一个男孩出来的一刹,他的妻子随即失去了意识,尽管极力抢救,仍然无力回天。
丈夫愣在了原地,下一瞬,情绪冲破了理智,他和许多人一样跪在地上求医生救他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的妻子。
他说,他可以不要孩子,男娃女娃都不要,他只求他的妻子能再次开口和他说句话。
林深秋听他村里长辈闲聊时候说过,他一出生,父亲险些把他扔在了冰天雪地里,是奶奶执意保住了他。
他明白,是自己的出生造成了母亲的死亡。又或者说,是自己打胎里就顽皮不堪,一辈子都是个祸害。
事实证明,自己所言并非差矣。
第三年打春的时候,家里亲戚齐聚一堂,大人们少有的欢乐时光,他的堂哥怂恿他的妹妹去水边玩。
她求着自己的哥哥,林深秋拗不过,他害怕妹妹在这个日子的哭声会让他整个春节都在父亲的巴掌下夹缝生存。
于是趁着大人不注意,几个小孩一起来到了河边。
却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成为了林深秋几十年来永不消磨的最为纯粹的噩梦。
冰面在其中一个孩子的敲击下,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实施着它的大计。
他时常梦到那个时候,自己穿越回过去,而这一次,他没有因为妹妹的撒泼打滚而远离她的身边,他也成功抓住了妹妹的手。
可是梦醒的前一秒,仍然是冰面破碎的声音。
“哥哥——”
林深秋没能抓住那个落水的人,却挨住了迟来父亲有力的一记耳光。
妹妹进急救室的那个晚上,也是林深秋再也没学会为自己说话的那个黑夜。
妹妹走了,消息传来的时候,父亲没有再打他。
他记得入睡前,父亲进屋来给他掖被子,他实在没忍住,睁开了眼,眼泪就滚了下来,口中呢喃,“我没有想过会这样。”
他看见父亲的目光在寒冷的冬夜里,平静的如春水,他没有看到狰狞的仇恨,他再也抑制不住泪水。
他以为父亲终于原谅他了。
柔美的歌声响起,唤醒了沉睡中的人。
林深秋缓缓睁开双眼,揩去眼边苦涩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