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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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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如月心底一沉,喉咙莫名哽咽了一下,甚至有些兴奋。
可能是刚刚演得太入戏,她指尖残留的余温还有些发麻,也可能是见到了金子太过激动,她下意识把饶烨的钱当成了自己的钱。
如何不能这样算,他手中握着的另一个,可是她的荷包!虽然她的荷包里面定然是没有金子的。她实际的经济状况还处在负债阶段。
但既然他说要还钱,他本身又不欠欧阳家的,就只能是为了她。
果然只见饶烨数出十颗金瓜子,又将多余的倒回了黑金色荷包。
再将他掌柜夫人亲手赠与他的墨绿粉莲荷包拆开,同样往掌心倒了倒——
倒出了,几个大大的。
铜板。
申如月眨了眨眼睛,倒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有些不忍直视。
坐在地上的那群都有些沉默了,僵在那里,同样大气都不敢出。
一直在楼上暗中观察的阿鹏阿翼也悄悄地迈了步子收回去。本来他俩担心出意外,但看样子掌柜的和掌柜夫感情好着呢,不劳他们费心。只是几日不见而已,小别胜新欢。
就连大胡子刚刚都伸长了脖子,以为还能见到更大的金元宝了。
没想到确实是见到更大的了,只不过是大铜板。
从一堆金瓜子到两三个快要生锈的铜板,差距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饶烨的耳尖动了动,又轻抬了眼皮,众人的反应他一清二楚,余光似乎已经看到了申如月头痛的动作,嘴角不由往上抬了抬。
又伸出指尖再次点了点荷包,这次终于不是铜板了,好歹掉出了三两块碎银子,虽然仍是不够看的,但好歹不寒碜了。
把寒碜显眼的发青铜板推回到荷包中,他掂了掂手中的金银加起来的分量,又侧过身看向申如月。
她回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饶烨指尖灵巧地飞速转动了三两下,还未让人看清动作,两枚荷包便都以打上了结封紧,直到递上来在她眼前,才听到他说:“还请夫人先替我收着这些。”
申如月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恍惚地收下了,掂量着这些金银……铜、板,这分量,才后知后觉这些钱真变成她的了?
而厅中的其他人显然没看出这场戏的假作,全然当成了小两口之间自然的真情流露。
拿了金银的冷面阎罗也像沾上了人性一般,看上去终于不像之前那样吓人。饶烨俯下身,半蹲在了王鄣面前。
这瘪三见状,先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两下,又突然愣住,简直被自己怂得可耻。
饶烨甚至都没抬眼看他,只在他面前冷冷出声。
“手。”
王鄣缩了缩肩膀,一脸已经被他打服了的表情,生怕饶烨卸了他一条腿之后再卸了他一条胳膊。
而饶烨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已经有些不耐烦,恰巧,申如月一个没忍住,又在后头打了个哈欠。
饶烨终于懒得再赏脸,一个抬手直接将王鄣的胳膊拽了过来。他还想反抗,但两人力气的差距无异于蜉蝣撼树。
“这是债钱。上次的,还有这次。”待饶烨手中的金银已经完全交到了王鄣手上,他还在发愣。
申如月也没想到他突然还了钱,更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这么多金子。但能还清钱总归是件好事,她实在不想和欧阳家再纠缠不清。
于是她也半清不白地附和了句:“愣着干什么,点点啊。”
王鄣这才反应过来,她们这是要还钱。瞬间又想拿出他债主的气质再摆架子,但还没等他挺直腰板随即又痛弯了腰。
饶烨抓在他手腕处的手还没有松开,只是微微收紧了力道,又给他疼得面部扭曲。
接二连三地吃了痛又吃了瘪,王鄣就是一身的傲骨都要被痛服气了,更何况他不是什么硬骨头,还没等饶烨继续使出剩余的力道,他便已经点头哈腰下去,开始老老实实地数钱。
按理说会计和平日经常做买卖的人会最清楚银两的重量,能很快地分辨出这重量到底合不合适。王鄣游手好闲,虽然在欧阳家挂着掌柜的名头但实际上属于甩手掌柜,记账什么的根本不会。
但他好赌,所以很清楚筹码的轻重,更清楚骰子和骨牌的重量。估摸着他跟罗思远的交情也是在赌场升华的。
数这点金银的轻重对他来说非常简单。又何况有饶烨和申如月这对雌雄双煞在边上直勾勾地盯着他,即便手已经抖得厉害,也不能辨别出具体重量,但当着他们的面,只能说这重量是对的。
“沈掌柜,”他抬起头来,又看向饶烨,“还有这位……少侠。银两数目都对了。”
申如月自上而下地看着他,冷哼一声,“王管家可确定了,这两次的债都在这儿了,钱数当面点清,一旦离了这里就不负责了。官爷们可都看着呢。”
被突然提及到的大胡子眉毛又跟着抖了抖。
虽不知这到底唱的哪出,但他也是勉强知道这金子欠债的缘由,在他们断案人的眼中看来,这纠纷并不算天文数字,有他在这儿作见证足矣。
他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证人的身份。找不出什么理由逼着小夫妻不能提前还钱。
王鄣掌心还抓着银子,反倒觉得烫手。本来是想搓一搓申如月的威风的,没想到反而让他们掌握了主动权。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吃饱了撑的来这一趟不仅是借了罗思远的由头,更是因为他是个赌惯了的。
早听闻新开的赛飞阁里头有许多新奇玩意,他自然是想痛快地享受一场的。但申如月之前跟他不对付,又有梁子,为了让自己玩得爽快一点,所以想先来找麻烦,让她不得不继续低头。
谁知道,麻烦没找成,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点金银他怎么敢收?
那可是瞻公子亲自讨的债务!
尤其当初在公堂对簿之时,瞻公子对这小娘子还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他现在敢收了这小娘子夫君赔的金子,以后可不是坏了欧阳公子的好事么?
欧阳瞻好色,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女人,但偏偏记性还挺好,只要是他见过的稍稍感兴趣的女人,他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更不用说这种明显表示过强烈反抗意愿的女子了。一个是这个自称姓沈的,已经嫁人的。另一个……好像没嫁人,宁死不从,被欧阳瞻一怒之下加罪入了地牢。这么想来倒是许久都没有关注另一个了,似乎是个会用药的姓邵的,也不知道现在在牢中怎么样了。
“这恐怕……”王鄣颤着手,声音都有些发抖,心一横眼睛一闭,咬牙道,“我收不了这个债。”
大胡子一怔,刚想开口,大约是看懂了这背后的复杂。
谁料,门口再次传来声音。
“王管家如何做不了主了?既然作为欧阳家管账的,又清楚事情缘由,如今又有我们在一旁作证,如何不能收?想来你也不会私吞这笔金银罢。”
闻声向门口看去,申如月一直暗着的眼神突然亮了半分。她正欲开口招呼,又活生生地将那熟悉的称呼咽了回去。
官差石七竟然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不过现在不是显现他们有交集的时候,厅中的人太过复杂,且不说欧阳家的这些还有大胡子这个昏官,就凭云雾山那个混在其中的,很容易稍有不慎就将石七卷入她与阿叶所处的复杂仇局之中。
饶烨显然也考虑到了这层,缓神轻声道,“正巧,又来了二位官差愿意作证,想来这钱是可以还的了。”
申如月起身,盯着王鄣的眼睛:“那便请王管家收好了这些钱,慢走不送。”
王鄣不得已收了钱,大胡子见状,也生怕他这路上再出现什么意外,迈开步子跟上。
直到他们走到门口,才听到背后传来饶烨的一声轻笑:“对了王管家,我亲手给你喂的六味养生丸味道如何?俗话吃人嘴软,以后见面还请高抬贵手,放过草民。”
王鄣愣神,杵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些什么。意识到自己又被他戏耍,气得满脸通红,还想回过头来骂骂咧咧,又被大胡子撵小鸡一般地摁了回去。
“你给我等着,没娘养的狗男女……”
“闭嘴!”大胡子已经够烦了,王鄣被耍,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而王鄣这话无异于一颗深水炸弹,轰轰烈烈一声巨响绽在了申如月耳边。
云雾山的那位随从者经过她的时候,面上看起来依旧如常,表情并无起伏。但申如月却清楚地看到,他朝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只那一眼,就让人浑身血液冰冷倒流,汗毛倒竖。
而在她身后,饶烨的脸色也同样难看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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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行人走后,石七也不便在这里久留,只说了两三句话。
申如月自是感激不尽:“没料到大人会突然出现在鄙店,当真为我和阿叶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石七摆手,不敢担这样的功劳,“今日这事本来就是你们占理,我只不过多说了一两句而已。”
饶烨不以为然:“大人能到这边自然不是巧合。”
石七显然之前和大胡子都不是一个巡夜队伍的,能乍然走到这边,且只和阿馒两人同来,定然是刻意为之。
他只好道:“在城中的时候见一向归队很早的东街巡夜未归,便担心这边出了什么状况,所以主动向领头请缨到这边看一眼。”
申如月了然露出一笑。
石七有些不自在,大概不习惯这样直接说出自己助人的动机,莫名有种邀功的感觉,挠了挠头,“其实无论是谁遇到了麻烦,我都会出手相助。”
“嗯。”申如月点点头,这点毋庸置疑,“我当然了解你的人品和官品。”
成县这个腌臜之地,能有一位这样的好官就已经很不错了。
阿馒看了眼月位,皱了皱眉。
饶烨看出他神情中的急切,遂主动送辞道:“想必大人今夜还有其他事务要忙,我们已经打扰太多,就不多留了。”
石七顿首,也回了一叉手礼,“不必送我。”
“来日再登门拜谢!”申如月笑道。只觉得这话耳熟,她对石七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可是总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拜访,反倒是一次又一次,恩情越来越多。
石七摆手,“不必了,你……”
“我知道,就当朋友间的拜访,你为官为百姓解忧,是分内之事。”这次申如月已经学会抢答了。
石七由衷地笑了笑,后退两步,忽然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眼睛明亮地看向他们。
“对了,上次还忘了感谢,你们的鸡鸭与干货都很好。”
自从家道中落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那样好的东西了。
申如月笑了:“这都是小事,我这儿应有尽有,马上过年了,再拿些走吧!”
说完,她便给了个眼神向饶烨。饶烨会意,先一步走上前拉住了石七的胳膊,而她自己已经飞速跑向仓库,找了几份上好的腊货。
石七无奈抿嘴,看着他们的好意只觉热泪盈眶。愣是被申如月塞了满满一怀。
见他还想推辞,申如月又道:“诶!是朋友就一定要收下,这就是新年赠礼。我知道你家就在不远,顺路放回去就好,不碍事的,一定得收着!”
石七拗不过,只好和阿馒一人抱着一大堆满载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