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图书馆》水绵味西柚

3、3.好好考虑吧

　　无论如何都要拒绝这门亲事。哪怕是冒着冒犯伯爵的风险。
　　威尔装作害羞地说：“我和海伦娜不合适。我只是个身份低贱的工程师。”
　　“你很快就是中级工程师了吧？这样下去迟早会成为高级工程师的。有个高级工程师做上门女婿，伯爵会非常高兴的。海伦娜那边不用担心，因为人家一直挂念着你呢！”萨曼莎眼睛笑眯眯地，用墨绿色的带绒毛点缀的小扇子遮住自己的笑脸。威尔第一次觉得男爵夫人毒蛇一样的脸是那么丑陋。
　　威尔一瞬间觉得心死了。手里的糖水变成苦水。他现在就想冲出男爵府，把自己所有的财产都打点好，立马远走高飞。
　　萨曼莎看出来威尔的不情愿，眯起细长的金色眼睛。威尔的眼睛也是金色的，正是这一点让萨曼莎对威尔钟爱有加，愿意将他当作亲生儿子看待。但此时的威尔却无比厌恶自己的眼睛跟这个女人有着相同的稀有色泽。
　　“威尔。我知道你不大乐意。但这是伯爵的邀请，先把宴会去了，好吗？不然我们家会很难做的。你到了宴会，诚恳一点，没准伯爵就不舍得让他的宝贝女儿跟你结婚了。”
　　威尔僵硬地点点头。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此了。男爵一家毕竟是恩人，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冒冒犯伯爵的危险。政治上的东西他不太懂，但是想要将希望寄托于一个伯爵能宽宏大量，那就太天真了。
　　回家的路上，威尔都是恍恍惚惚的。抬头一看，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图书馆。威尔的眼睛里又重新燃起希望——还有那位馆长，那位科林西弗·贝克特！他一向对我友好，或许愿意伸出援手，解决一下我这微不足道的小麻烦！他看了一下表，还没到闭馆的时候。
　　急忙走进去，找前台说要见馆长。谁知前台摇摇头：“馆长出远门去了。”
　　“出远门去了？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可能明天，可能一个星期，也可能一个月之后。”咨询台的人说，“馆长出远门和回来的时间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的。”
　　宴会是在半个月后。威尔想。抱着试一试的心情，他对咨询台的人说：“请你帮我留个言给馆长，就说他认识的罗切斯特找他。”
　　“好的，我会送到馆长办公室的。”咨询台的人在本子上记录下来。威尔很怀疑那个本子是否真的会送到馆长办公室里。
　　半个月后，威尔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穿上伯爵为他定做的西装，随意抓了一下蓬松的黑色卷发，坐上了前往伯爵府的马车。
　　馆长没有回来。这意味着他要独自面对伯爵，和接下来一系列的可怕后果。
　　本该如此的。威尔苦笑了一下。
　　“啊，我们亲爱的小伙子来了！”看到威尔被侍者领来，洛克菲勒·菲茨杰拉德露出慈祥的微笑。威尔只好硬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和伯爵握了握手。海伦娜坐在父亲身边，看威尔的眼神闪闪发亮。
　　别这样，姑娘。你的眼神会害死我的。威尔苦恼地想。平心而论，海伦娜的条件非常不错。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只是有些贵族小姐都会有的傲气。
　　如果不是自己还希望买一架飞机当冒险家满世界跑，他会认真考虑这场婚事的。但是他才二十三岁，海伦娜也才二十岁，就这样让他俩结婚是不是太急了？馆长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单身呢。
　　总是想到那个馆长。他悲惨地想着，要是当初跟馆长打好关系，而不是太过谨慎，不屑一顾，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威尔被安排在伯爵对面，海伦娜有点失望，因为她本来想威尔坐在她身边的，而威尔反而在心里庆幸。他本来想慢慢来，逐渐主导话语，劝说对方放弃，没想到伯爵一开口就是：
　　“婚礼定在下个月末如何？”
　　萨曼莎抬起扇子捂嘴笑道：“不愧是伯爵，不用两个月就能筹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威尔紧张地观察其他人的表情。海伦娜听到两个月有点失望，不知道是嫌长还是嫌短。穆雷尔男爵一脸傻样地附和，威尔看出伯爵眼底的轻蔑，那样子好像在说威尔已经是他们家的上门女婿了。
　　“这……太急了吧？我和海伦娜还没谈过恋爱呢？伯爵，您并不知道您把女儿托付给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呀！”
　　“不是我把女儿托付给你。”伯爵拿起茶杯，优雅地喝了一口茶，“是你得把你自己托付给我女儿。或者正确来说，是整个伯爵府。”
　　“既然如此，给我一份在伯爵府的工作，我就会为您效力了，何必付出您女儿的幸福？”
　　“这可不对。你要知道，威尔，和海伦娜结婚是双赢。”伯爵伸出两个手指，晃了晃。
　　当然，双赢，意思是你赢两次，而我一无所有。威尔恨恨地想。你得到了一个未来的高级工程师，海伦娜得到了她的心上人，而我永远地失去了自由。
　　“威尔，你太奇怪了。如果把这殊荣放在任何一个……像你这样的男人身上，没有人会拒绝的，你为什么还要推辞？”穆雷尔男爵皱着眉头问他。
　　“呃，我是说我配不上海伦娜。您瞧，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初级工程师，相貌丑陋的粗人，根本配不上伯爵的女儿。”
　　“相貌丑陋？那这世界上所有男人都是猩猩了。”伯爵夫人微微笑道。威尔脸一热，他知道自己长得是挺讨姑娘们喜欢的。虽然肤色深了一点，但看上去更坚毅。即便脸上有一点稀疏的小雀斑，但大家好像觉得这让他那张略显棱角的脸更加可爱了。丰满的嘴唇在一些人看来是性感的表现，尤其是在大部分人几乎没嘴唇的北大陆。
　　而且，他的睫毛很长，有人跟他说，如果他是个女孩子，看上去就会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作为一位年轻的机械师，身体不说十分强壮，起码手臂的肌肉线条也是十分流畅优美的。再加上威尔自己平时也会锻炼，身体条件相当不错，他自己内心也常为此沾沾自喜。
　　“你不是马上就会考取中级工程师了吗？就把婚宴当成是你的庆祝晚宴吧。”优雅的举止让伯爵看上去就像是从容的猎人，对着陷阱里无助挣扎的猎物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还不一定能考上呢……”
　　“是吗，穆雷尔男爵可是说你信心十足啊。最近两个星期不是都推掉工作一直去世纪图书馆学习吗？看了很多书吧？”
　　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看向穆雷尔男爵，男爵只是冲他微笑，看不出任何破绽。威尔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该死，他们怎么知道的？胃里好像打了个结，让威尔恶心得想吐。
　　连续两周去世纪图书馆只是为了不要错过馆长回来的时间，期间顺便学习罢了。但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最近去了图书馆。
　　“有了伯爵的引荐，你考上高级工程师，当上一个什么大臣也只是时间问题。”萨曼莎不高兴地看着他，好像在说他不识相。
　　“但是，会不会太急了？我才二十三岁，海伦娜才二十岁。那个……”威尔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世纪图书馆的馆长已经三十多岁了，也还是单身呀。”
　　“世纪图书馆的馆长？”伯爵的表情突然十分古怪，在场的人也露出凝重的表情。威尔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不停地眨着眼睛看着其他人。
　　“你不知道？那个馆长单身的原因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
　　萨曼莎故作惊讶地说：“那个馆长之前出过传闻，说他在宅子里对他的男仆下手——是那种意味上的下手。”
　　“这只是传闻。”威尔嘴硬道。不过他承认这的确出乎他的意料。
　　“他跟范德米尔有过那种关系。”伯爵平静地说。
　　“范德米尔？哪个范德米尔？”
　　“财政大臣詹姆斯·范德米尔。据说是他主动缠上去的。当然，他的才华和能力无可挑剔。但他的人品嘛……还是别说了，这种事情不该在这么高雅的场合上谈论。”
　　这倒是令威尔没想到。姑且不论当前的场合是不是什么“高雅”的场合，馆长竟然是个同性恋，而且品行好像还不是很好。不过他是个学者，可以理解。在学者中，同性结合的事情屡见不鲜。但这对古板的统治阶级来说恐怕就有些不妥了。
　　虽说年轻一代，好像兴起了一些对于同性之间共度一夜潮流，但这些对于当下的威尔来说，都不重要。
　　就算馆长是异性恋，也帮不了现在的威尔。威尔需要的是一个比菲茨杰拉德伯爵更大的势力，而不是一个异性恋的图书馆馆长。
　　洛克菲勒·菲茨杰拉德伯爵毫无疑问是当今国王禾雀花二世斯蒂芬身边的红人。国王的名字来源于前文明的国王。已逝的老国王爱德华热爱前文明的历史，膝下儿女的名字都是从史书找来的。而洛克菲勒和斯蒂芬，按照通俗来说，是发小。
　　威尔不知道拒绝这样一家人的婚姻之后会发生什么，但他知道，如果接受了那他的一生就会完蛋。要是洛克菲勒愿意，他甚至可能一辈子也无法回到阿克霍了，更别提满世界找父亲了。
　　出得龙潭，又入虎穴。
　　伯爵看他为难的样子，慈祥地笑着，拍拍他的肩：
　　“总之，好好考虑吧，你还有很多时间。等到了时间，我们会派车子来接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