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短篇故事集》姜慈

6、山水一程

　　26.
　　春节，一个国人最重要的节日，虽然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逐渐淡漠后，他也变得冷清，但依旧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有一个最少五天的假期，无论是什么工作。

　　“今天的新闻联播播放完毕，谢谢收看，再见！”

　　熟悉的音乐响起，时间已经缓缓走到了七点四十。桌子上是饺子馅和发好的面团，只等着春晚的开播，一家人围聚在一起一边看着春晚，一边包着饺子。
　　关系亲近的亲朋好友会在这时上门，一边围坐在一起，一边喝着茶水，吃着水果或是磕着瓜子，说说话，那是不可多得的年味。

　　关榆是家里小辈中最大的那一个，弟弟妹妹们一来，他就没有了空闲，左哄哄右逗逗。但是七，八岁的孩子正是淘气的时候，哪里看得住？

　　一个不注意就被溜走一个，跑到厨房里翻了一通，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一大把糖，连忙拆开塞进嘴里，小心翼翼地扔掉糖纸，将剩下的糖都塞进不大的兜里。圆嘟嘟的腮上和瘪瘪的兜里突然鼓起一块，他还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打算悄悄地路过客厅将这些糖块“偷渡”进去分给自己的兄弟姊妹。

　　而在大人眼里就是人小鬼大的孩子眼珠嘀溜溜地一转，要做坏事。于是喊来关榆这个颇有威名的“大哥”，将小胖子的糖都拿走给孩子一人分上一块，不能多吃。
　　关榆无奈地示意这个小表弟自己交出来。小胖子一边撅着嘴，一边抓出他认为的一大把糖，依依不舍地放进关榆的手心里，只有七颗。

　　“快点，知道你还有。别逼我告诉你妈。”
　　“没了，没了！”
　　关榆一瞧他的上衣，好嘛，还鼓鼓的呢。
　　“快点。”
　　“……”小胖子颤抖着双手交了出去，看着关榆就像看着十恶不赦的大罪人。

　　关榆看着手中这大概十五颗糖，就知道小表弟绝对还自己藏了大概五六颗吧，但也没去“讨要”，再拿可就要哭了。
　　于是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斗争，小孩子在卧室内分起糖，听着小胖子讲着自己的斗争史。大人们在客厅中不知道说到了什么，也都笑作一团。

　　窗外已经开始放起烟花，绚烂的花火点亮了天空，一年的美好都将从此刻开启。
　　照片将此刻定格，关榆将它发给了程水。
　　程水在家待的正是无聊，一看见关榆的消息，就将电话打了过去。

　　“喂，你在干嘛？你那边是放烟花了吗？好漂亮。”
　　“是啊，我多排几张给你发过去。”
　　“好啊，可惜我们这里不让放。”
　　“那我放给你看？”
　　“怎么看？”
　　“你等一会。”
　　“好！”
　　电话被挂断，关榆穿好衣服，找来给小孩子准备的仙女棒，十分臭不要脸地自己拿走。紧接着又叫来正在上高中的表妹替自己录一段视频。

　　2012年的手机像素还远没有后来的那么清晰，美丽。甚至于在夜晚都有些看不清。
　　不大的手机屏幕中被一整面的亮光充斥，像是一团燃烧的“满天星”，仙女棒慢慢燃尽，关榆用最后的那些给程水画了爱心。视频到此还没结束，随着细细簌簌的脚步声，画面被调转，漆黑一片。

　　突然间，蓝色的花火夹杂着红色的星星点点向程水袭来，噼噼啪啪的炸药声中，关榆那一句“新年快乐，程水！”仿佛穿透手机，从遥远的北方传到程水的耳边。
　　在这场烟花盛宴的结尾是一句轻轻的声音，手机被凑近到嘴边，呼吸声也可以被听得见。
　　就在程水几乎以为这是误录上去的，想要摘下耳机是，一句表白袭来。
　　“我喜欢你。”

　　窗外的夜空寂静无边，但是在程水的眼前，它不再是一潭死水，一声惊雷落下，骤起波澜。
　　青年好似就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放给自己的仙女棒，背后是整面被点亮的夜色。
　　夜色与雪色之间，他是第三种绝色，是一抹无边的风月，直奔他而来。
　　电话响了。

　　“看到了吗？”
　　“看到了，很好看，当然，你更好看。”像是已经知道关榆会说些什么，程水直接回答道。
　　“我跟你说……”关榆与程水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调皮的小表弟，说自己从小到大的那些“光荣事迹”。

　　程水时不时讲起自己的一些趣事，比如因为害怕被大黄狗撵才学会骑自行车，因为不想练琴于是将电视调到音乐频道，一段段地重播那一首曲子，以至于让程母认为这首曲子绝对是程水最拿手的。

　　“还有一个月。”
　　“什么？”程水没有听清，关榆却没有再说，只是对他道晚安，以及岁岁安康。

　　27.
　　岁岁安康吗？
　　现在看来或许也就只有这句话成真了，他们之间的那些，或许也只有这句话还在持续着，就像燃尽的蜡烛，只有将灯油也烧尽，它才会彻底熄灭。
　　看了看日程，关榆将见面的日期定在周五那天。而周六是李欣女儿的周岁宴。

　　28.
　　照片上的小姑娘眉眼间漂亮极了，大大的眼睛中时不时会闪过几丝狡黠，那与她的母亲几乎一模一样。
　　李欣和赵慈算得上当年三对情侣中最幸福的一对了，可惜也要围着生活和孩子而奔波，渐渐疏于交流。
　　新的生命到来加深了感情，却也加重了压力。

　　看着早出晚归的赵慈，李欣也是满腔的郁闷与烦躁无处发泄。而正巧程水发来了信息，她也就顺嘴吐槽了一下生活的艰辛。
　　聊天就是这样，从一个话题上的某个点突然就转移到另一个话题上。
　　他们聊起大二下学期开学时。3月11日，那是程水的生日。

　　29.
　　尽管艳阳高照，早春的风依旧是冷的。关榆看着自己身上的一身单薄衣服，想要换上一件，但是人有时就是这样，为了风度，放弃温度。
　　今天周日，大家都没有课。
　　而为了给程水庆生，关榆早早地就联系了李欣和季书宇他们，准备这一份惊喜。

　　最后看了看自己准备的小道具都有没有带齐，关榆终于放弃摆弄怎么都不满意的头发，出门了。
　　刚走到楼梯口，霎时一阵风就打透衣服，幸亏关榆精力旺盛，简而言之，年轻抗冻。

　　小跑几步，身体的温度渐渐升起来。关榆计算着时间，他告诉程水是在十二点约会，而他订的包厢是在九点，而他现在就要赶过去装点，当然李欣他们会过来帮忙，也就是说他只有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足够了，关榆自信地认为。于是在南门与大部队汇合，打车到达目的地后就开始足不点地地忙碌起来。

　　三个小时后，关榆想回到三个小时前，干掉自大的自己，因为还有一点点没有完成，但是程水已经到了。
　　“欣欣姐，拜托了！”
　　“去吧去吧，放心，这里有我们呢。”
　　而在这座商场的楼下，程水又给关榆打了一个电话。
　　“你在哪里，我到门口了。”
　　“我也到了，怎么没有看到你。”实际上关榆在从楼上飞奔下来，一边尽量平复呼吸不让程水察觉出异样，一边寻找着程水的位置。
　　程水犹疑地回答，“我在东门这里。”
　　“啊！我看到你了。”

　　程水已经意识到关榆在给自己准备惊喜，但是他并没有去破坏掉这份惊喜的神秘感，毕竟这是小情趣不是吗？
　　“我也看到你了。”程水朝关榆挥手。
　　“怎么跑着来？满头大汗的。”
　　“着急见你。”关榆趁着人少，一个不注意偷吻在程水脸侧。
　　“有人呢。”尽管嘴上说着不允许的话，实际上脸红得已经出卖了程水。

　　而关榆在一旁笑得像是偷了腥的猫。
　　“走吧，我已经取完票了，我们先去看电影。”他拉起程水的手，穿过人群。
　　“你都安排好了？”
　　“当然，今天可是你的生日，我已经做足了准备。”语罢关榆眼珠一转，附在程水耳边说道，“如果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是什么？”
　　程水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关榆，也慢慢地凑了上去——轻轻地咬了一下他耳垂。
　　“快走吧。一会电影开场了。”
　　说着便挣脱了程水的手，率先几步从电梯踏上平台。
　　同性情侣好像总是不怎么偏好爱情电影，所以关榆顶的是一部特效电影。

　　果然，一落座后，绚烂的特效与光影构造出奇特的感觉，让二人觉得自己也置身其间，变作宏大宇宙的一粒细小微尘，既不惹眼，但却是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中的一个，为伟大的世界献上忠诚的敬意。
　　而在男主对着那位被时光摧残百年的苍老的爱人时，也让二人想到以后，他们到那时是否也会苍老到只能与对方相依为命呢？
　　男主并没有因为爱人的死去而停止前进的步伐，他要继续为世界的未来而努力，于是他踏上一段宏大而有些悲惨的征途。
　　电影只有120分钟，但是那种激荡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电影看完了，下一项是做什么？”程水侧头看向关榆。
　　关榆关掉手机屏幕，上面是李欣发来已经准备好的表情。
　　“去抓娃娃，给你展示一下我的技术。”
　　“嗯，什么技术？”
　　“让你目瞪口呆的技术。”
　　“……”程水好笑，“你正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