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齿轮 ...
-
在床上躺下后，路斯辰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终于让自己平息下来。
他侧转身子，强迫自己不去想今晚的混乱，但做不到。关凯说的话就是再次在脑海里回响。
“我之前只喜欢女生。”
他咬了咬下唇，努力忍住不断翻滚上来的难受，但还没等他再次平息，床尾就传来不寻常的动静。
他瞥过去，看到了让他难以置信的一幕，荒谬到叫他甚至忘记阻止。
关凯就那样极其理所当然地来到他的床上。
脑子似乎停止运转了。他愣愣地坐起来，靠着床头，指了指对面：“你搞错了。”
关凯自然不可能搞错，但这件事离谱到让他觉得关凯走错地方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等关凯来到他面前，他都还没回过神来。于是，他就那样静静地听着关凯说出更加叫他难以置信的话。
“你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呃，你用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真好闻。我想闻一下。”
关凯说着将手搭在他立起的膝盖上。他没有甩开，主要是他这个地球人还在努力消化关凯这个火星人说的话。
兴许是看到他虽然没有反应，但也没有挣扎，关凯又继续往下说。
“你别坐着了，躺下睡觉吧。我也躺下来闻闻就好。”顿了顿后，关凯补充道，“可以吧。上次你在我床上，我们面对面躺着时，你不也觉得没什么吗？”
这个人到底在讲什么？
路斯辰感觉火星人的脑回路对地球人来说还是太超前了。他甚至懒得吐槽，懒得反驳，只感到一股浓浓的疲惫感涌上心头。
就在他开口之前，对面传来了小宇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别吵了。”
小城也被吵醒了：“是啊，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听到两个室友的话，路斯辰正想顺着这个台阶下，不料关凯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我和路斯辰之间有点矛盾要解决，很快就好了。”说完关凯拉住路斯辰的胳膊，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好了，确实很晚了，躺下来睡觉吧。”
“不是，那你先走开啊……”路斯辰的声音虚弱无力，因为他是真的觉得很累，同时也在心里想道：我竟然喜欢这种怪人？
关凯的动作停住，眉头皱起来：“我觉得我说得也很合理吧。上次我们不就是一起躺在我的床上吗？怎么现在这么抗拒？我今天……”
关凯吸了口气，低下头去，居然显得有点羞赧。
“我今天自己一个人在湖边草地上坐。你还记得吗？我总是说很喜欢那里清新的味道，比图书馆沉闷的气氛好多了，但今天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然后我才发现……我其实喜欢的是你身上的味道。”
关凯似乎连声音都变得有点羞答答的，让听的人也觉得耳朵发烫。
什、什么叫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啊？臊不臊啊这人！
不过“喜欢”二字还是狠狠地撞击在路斯辰的心上。
虽然总是被关凯清奇的脑回路弄得无语，但路斯辰就是被这样的关凯吸引了。
也许更奇怪的是自己。
他的脸再次红了，还好现在四周一片昏暗。
“那关我什么事？你喜欢的话就去用我洗发水和沐浴露再洗个澡。整瓶用了都行。快走开快走开。”
他伸手抵在关凯的胸膛上，想推开关凯。手腕却被抓住了。
“不是的，唉，我不是这个意思，而且那能一样吗？好了，你别光顾着赶我走了。躺下来睡觉吧。我只会像上次你在我床上时那样，单纯跟你躺在一起。你那次不就能接受吗？”
我那次只是强迫自己接受！
一直没办法将这人赶走，路斯辰渐渐从心累变成生气，咬着牙道：“关凯，我跟你说清楚了。你再这样，我就和你绝交！你赶紧跟我滚出去！”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为什么要和我绝交？这么久的友……这么久的情谊，说丢掉就丢掉？”
听得出关凯一开始想说“友情”，路斯辰感到脸上的燥热降下去了，语气也变得冷淡。
“没有什么不能丢掉的。更何况你越界了。我再说一遍，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关凯沉默了，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终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你为什么不能考虑一下呢？”
路斯辰突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这句话为什么是从关凯口中说出来的？不应该从他口中说出来才对吗？
那时候关凯交了女朋友，他就一直在想：我比你更早认识他，但他却从来没有考虑过我。以后也不会。
本该是这样才对。他也早就看清楚了，死心了，但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提出跟他交往呢？为什么现在反过来质问他呢？
路斯辰低下头去，泪珠猝不及防地掉落。
今晚他一次次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像一个不断被打开又拧上的水龙头，等再次被打开，水龙头已承受不住多番折腾，直接炸开。
他没有放开声音哭。他不想这狼狈的模样被其他两个室友知道，更不想被眼前这个男子看到。
他哭得压抑，正是因为压抑，所以更难受。
那个被关在心底牢笼里的人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冲出牢笼，然后他才发现另一个自己原来已经被伤得这么重。
在一次次陪关凯讨论怎么哄女朋友开心时，另一个自己就一次次地被锋利的刀刃割伤，乃至即便在饭堂前，关凯发神经地说了句“我喜欢你”，面对这句渴望已久的话，他都只能感觉到痛。
“路斯辰，你怎么了？你哭了吗？”关凯的声音里充满慌张。
可是路斯辰哭得太压抑了，全副身心绷紧，根本无暇顾及。
小城的声音传来：“搞什么？你还把路斯辰弄哭了？你们到底有什么矛盾？”
“我没哭。”路斯辰憋住泪意，用手臂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抬起头来，“我要睡了，你别烦我。”
本就压抑得难受，现在拼命忍住泪水后，更觉得胸口都有种撕裂的疼了。
他不再执着于先将关凯赶走，侧着身子躺下来。他才刚躺下，睡觉姿势带来的安心感便让今晚的各种情绪瞬间爆发。眼泪就那样沿着脸颊再次蜿蜒滑下。
为什么要跟我提出交往？哪有人这样提出交往的？尝试？谁要跟你尝试？还问我不尝试的话，以后不会觉得后悔吗？
那你又有没有想过，尝试失败了，我会有多痛？我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心留下愈合不了的伤口？
你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喜欢上我呢？
在心底问出最后一句话时，路斯辰感觉到所有的伤心与委屈汇聚成一个点，一个尖锐的点，扎在他的心上。
他早早就放弃了，特别是在关凯和陈璐交往后，最后甚至痛到麻木。
但原来……他还是希望关凯能喜欢他。
怎么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他弓起身子，努力借此压住呜咽声。而这种连伤心都不被允许的感觉却让眼泪流得更凶。
突然，他感到背后传来温热。
意识到关凯真的也在他的床上躺下后，他又惊又气，但他也没有余力阻止，只能尽量将身子往床外侧靠去，可接着，一只手臂环住他的身子。
他是真的再也忍不下去了，正想跳坐起来大声训斥，却听到耳边传来温柔得近乎小心翼翼的声音。
“抱歉，是我鲁莽了，我不会再说跟你交往了。那我追你吧。让我追你好吗？你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让我自己单方面尝试好吗？我……”
关凯吸了口气，语气里带上委屈。
“我是真的不想和你断开联系。我以为你至少和我一样，很珍惜我们之间的情谊，但你怎么就那么轻易就说绝交呢？又不是小孩子了。
唉，正因为不是小孩子，我更怕你狠下心来绝交，就真的让我联系不上你了。我和你从此就是陌路人了。
路斯辰啊……”
关凯突然压低嗓音喊他的名字。那种语气真的就像在喊自己的心上人。
路斯辰猛地全身颤抖，然后便感到关凯凑在他的后颈上用力嗅闻了一下。
“你身上的味道真的好好闻。我之前都不知道原来我一直很喜欢你的味道。对了，之前是不是有女生说过你是班上最清爽的男生。我那时候还在想是不是说你出汗少，又很爱干净呢。原来是这意思啊，我现在懂了。
你看啊，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又一直想着毕业后还跟你来往。而且你也知道的，我一直很喜欢你的脸，所以可以的，我真的可以喜欢上你的。”
关凯的每句话都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特别是最后一句话。
就好像……在回应他心中的渴望一样。
这个外星人！平时说话想事情总是跟别人在不同的频道上，怎么现在却像能看穿他的想法似的，精准地踩中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仿佛某个关键零件被撬动，早已停下来的齿轮开始转动。
那是名为“希冀”的齿轮。
又或者说是奢望、不切实际，是飞蛾明知会被烧死，还要扑向看似美好的烛火。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齿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