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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荒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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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许墨很早就走出了家门,顾恒还在他的家里,想起昨天晚上他诡异的同意了顾恒在他家住下,他就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他挺喜欢这套房子的,但由于某种原因,他毅然决定换个住所。
为避免和这位大少爷产生一点矛盾,他决定还是躲远些比较好。
他走出了这栋小区,在路边打了车,早晨的鸟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大部分都停在交错的电线上,偶尔还能听到他们扇动翅膀的声音。
由于地方比较偏僻,司机们拉的一般也都是在大地方上班的人,很少来这里,所以许墨在这里等了十来分钟才终于等到一辆有些破败的车。
许墨拉开了那扇不太好打开的门,坐上了不太舒服的椅子,司机是一个中年男人,他不说话,许墨也不想说话,了结了心中的一桩大事,他不免的感到高兴,但一想到自己因此认识了一位看上去不太好对付的大少爷,就觉得心烦。
窗外的风景从老旧破败不堪的房屋变成了高楼林立带有未来科技感的城市风格,许墨决定先去医院跟江源探讨一下未来该怎么样,再去看看母亲。
车子在第一人民医院停下了,许墨看着这一栋他曾经梦寐以求想进入的职业殿堂,只是眼神暗淡了一些。
从重症住院部的大门走进去,你只有在一楼才能听到一些活人的气息,再往上走,似乎只剩下迎接死亡的苦苦挣扎的苦命人。
许墨停在了脑科主任的门前,敲了敲门,得到允许之后走了进去。
“学长。”
许墨其实不想只叫一声学长,还有许多话想跟江源说,比如他想再找一套房子,比如想问问母亲的病怎么样了,但在心中回旋多变的话,突然又说不出口了,等过了一会之后,他又觉得再说出来,未免太尴尬,索性就不说了。
“说说那个顾恒的事吧。”
江源把旁边的椅子放在许墨的身侧。
他静静地听着许墨将昨晚发生的一件事情,告诉了自己。
“你也觉得这件事情很荒谬,对吗?我让一个才认识了一晚上的人,住在了我的家里,现在居然还来问你我该怎么办。”
“虽然这很荒谬,但他也确实为你解决了经济上的困难,况且他现在并没有表现出对你有恶意,我们暂时不要激怒他,然后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暂时远离一下这片区域。有我在这里陪张阿姨,你不用担心。”
许墨看着眼前为他打算好一切的江源,觉得积压在自己心头的一些郁闷,消散了一些。
“她的病怎么样?”
“情况不太好,阿姨,这几天的记忆力又下降了,她脑子里的那个东西切除成功的概率不高,不过现在的这个治疗方案还能让她多活几年,更糟糕的是,他脑中的肿瘤还在不断扩大,如果扩散到视觉神经,恐怕……”
江源把状况告诉了许墨,对于一个懂医学的人来说,让他了解情况的最好办法就是如实相告。
许墨当然知道江源没说完的话意味着什么,如果癌细胞真的扩散入了视觉神经,那么母亲只会遭受更痛苦的折磨。
说到底,如果想让她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还是得需要药物的克制。
可是还是需要钱啊,他上哪去搞呢?
好不容易上旋的一把剑,又重重的落在了他的头顶,闪着寒光,似乎一直在提醒着他不要放松警惕。
江源倒了一杯水给他,“我懂你的心情,也知道你一直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还是有20%的人能够成功治疗癌症活下去,阿姨的心态一直很乐观,我想他也不希望你给自己太大的压力。钱的事你不用太担心,还有我。”
“谢谢。”许墨想说,很多感谢他的话,比方说请他吃饭什么的,但他对江源似乎总是抱着一种仰望的态度,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去打扰江源安稳的生活,说的太多,反而抵不过这句谢谢。
许墨的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他从走出江源的办公室开始,就一直在思考着自己在打些什么工,才能弥补经济上的缺陷。
许墨站在母亲病房前的窗口,看着她熟悉的面容,只不过脸上多了皱纹,青丝多了白发。
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母亲枯柴般的手,上面一道白色的疤痕格外引人注目,他又难免回想起那段可怕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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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皎洁的月光下,走着一位孤单的少年,就连枯草都能在寒风中相拥,而他只能带着恐惧往那个被人说是避风港的地方走去。
瘦小的身体在月光的照射下拉出了一个很长的影子,明明胆小,却又带着勇敢。
他的手心中已经满是汗水,明明是冬天,他的呼吸却十分急促。
17岁的许墨走到了家门口,他尽量的放慢自己的脚步,但无论再怎么慢,他还是会回到这个令他恐惧的家。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把老式的钥匙,插进了青色的铁门中,铁门嘎吱响了一声,他立马不敢动弹,侧着身子尽量收腹,屏住呼吸,走进了门。
家里难得的寂静,不过寂静才是最让他恐惧的。
在鞋架的右边就是客厅,左边是厨房,厨房里母亲正在洗碗,满是冻疮的,手上也没有戴手套,就任由它浸泡在冰凉的水中,许墨看向她的脸颊,上面又有一大块乌青,就在眼角。
许墨从鞋柜中取出一瓶碘酒,又拿了一根棉签,在碘酒中搅动了一下,走到母亲身边,为她上药。
“吃点水果。”母亲将灶台边放在角落的两块芒果递给许墨。
许墨咬紧了牙关,为什么呢?为什么又被打还是不敢反抗呢?为什么明明自己的生活过得那么稀碎,还要为自己着想呢?直接放弃我不好吗?
没有人懂,经常活在父亲家暴母亲阴影下的男孩,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将父亲每次家暴母亲的原因都归结在自己身上,他总认为是自己的出生导致了母亲被困在这该死的家中,他想过自杀,但自杀了谁来保护母亲呢?
他不能杀了自己,也不能杀了父亲。
许墨将两块芒果穿在一根筷子上,然后快速的塞进了母亲的口中。
在他看见母亲受伤后的一瞬间,心中的害怕荡然无存,他恐惧着父亲,但他又深爱着母亲,这一刻,恐惧妥协在了保护之下。
“你他妈凭什么又打她?!”
许墨将书包甩在地上,然后恶狠狠的盯着躺在沙发上,喝着啤酒的父亲。
他的父亲像是看到了一个可笑的小猫,小狗站出来保护比自己更弱小的动物一样,拿起桌上的酒瓶就向他砸去,但酒劲明显让他的手变得迟钝,他扔在了许墨的右边。
绿色的酒瓶,啪的一声碎掉了,然后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母亲被吓了一跳,冲出厨房过来拉许墨的手。
“别逃避了,你们离婚吧,你可以走了。”
扔酒瓶的动作明显就是父亲准备和许墨吵架的前兆,
“你怎么不把自己喝死呢?小时候打我,现在打我妈,你真他妈畜牲!”许墨疯了一样冲向父亲,用自己原本就瘦弱的身体,狠狠撞在了父亲身上,然后抓起桌子上的酒瓶发疯一样,使劲的砸在了他父亲的身上,只不过一个瘦弱的少年,怎么打得过长年累月在大街小巷打群架的人呢?
他的父亲明显被激怒了,他用自己沾满了烟灰和酒精的手抓住了他的脖子,接着把他整个人往茶几上甩过去,茶几上的空酒瓶以及还没喝的啤酒罐都散落在地上,烟灰被打翻,翻倒在许墨的脖子上。
被握着脖子的感受,非常痛苦,许墨狠狠的用指甲抓着他的手臂,上面顿时就被抓出了几道红痕。
许墨知道,他如果继续重复这个动作,他只剩下死路一条,即使母亲已在旁边抓着父亲的胳膊往后扯。
他的右手突然松开了父亲的手臂,往旁边一个还在滚的酒瓶伸去,绿色的酒瓶被他布满青筋的手抓住,使劲的敲在了父亲的头上。
又是啪嗒一声,细碎的玻璃渣以及滚烫的血液全部散落在许墨的脸颊上,父亲终于松开了手,吃痛的大声吼叫起来,去莫干净,抓起母亲的胳膊,把她往门外扯。
然而,就在他们马上就要夺门而出的时候,父亲发狂地抓住了许墨的裤脚,许墨一下子摔倒在地头,狠狠地磕在了门板上,许墨的头感到一阵发昏眼睛,甚至都发黑了,父亲把他扯了回来。
“我操你妈!你他妈想干什么呀你?!”许墨的声音都喊破了,鲜血也从他的头上涌出,我落在他的脸颊,然后啪嗒啪嗒的落在地板上。
父亲用他的拳头一下子砸在了他的肚子上,力道之大,许墨的腹部顿时抽动起来,撕心的痛苦,让他大声嘶吼,可父亲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他这样的起来样样呛呛的用脚一下又一下他的身上大部分都落在了腹部,不过,由于许墨的身子已经蜷缩了起来,导致后面的力道几乎都比较小,许墨整个人都在颤抖。
父亲似乎还觉得不过瘾,又从厨房里拿出了一把母亲切菜用的刀,母亲顿时反应过来,她要干什么?这可是会出人命的,即使母亲从一开始就在旁边使劲的推拉父亲,可这根本就没有用。
“你快住手,你要干嘛?这是会死人的!”
她张开双臂同样颤抖着盯着父亲。
父亲一把推开她,母亲的头用力的撞在了墙面上,不过好在没有出血,父亲将手中的刀扬起,许墨这一瞬间,腹部的疼痛都消失了,他猛地蹿出去,将母亲推开,试图用手接住这把闪着寒光的刀,可是□□怎么接得住冰冷的刚呢?
好在父亲的这把刀插偏了,并没有插到许墨的心脏,但锁骨处的疼痛让许墨开始不断的吸抽凉气,许墨甚至都感受不到任何温度,也说不出任何的话。
大片大片的红色血液从他的锁骨处涌出,将雪白的校服染成了红色,父亲看到血也才明白了什么,他踉踉跄跄的就往门外跑,母亲这个时候根本就顾不得拦他,赶忙拿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疼痛过后就是昏沉的睡意,许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身体变得好凉,似乎所有的温度都被抽走了,他转过头,望着母亲,母亲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她用生满了冻疮的手捧着他的脸颊,然后轻轻的抱着他。
“小墨不怕,妈还在,别怕啊,别睡………”
她还说了什么呢?许墨不知道。
在那天之后,父亲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似乎他们的日子终于是平静了。
可谁能想到,三年后,许墨的父亲打上了顾家的大少爷,在那之后,他们就再也不可能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