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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万物不如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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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知微的房门前,开着一树金黄的桂花。
从半开的窗户探入一枝细小的桂花,花香悠长。
他站在窗前,笔悬空中,提笔却放下。
一纸书信,不知能安谁的魂?
想起临行前,生母声泪俱下的诅咒。
阮知微静默片刻,面无表情地封上空白信件,没有犯傻,去求个母子情深。
有些人,有些事,不如不记、不问、不想,免得无端招惹因果。
窗外的喜鹊叽叽喳喳的叫着,听的人心中也欢喜。
他望着窗外,忍不住想笑出声来,“真怕他们收到信后,会惊惧得夜不能寐。”
亲缘二字,对他而言,可望不可即。
人不能得陇望蜀,什么都想要。
他可以舍弃血脉亲情,唯有白昭昭,是他现如今最想要的。
“小相公,你醒了?”有时,念念不忘,终有回响。
白昭昭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举起手中的食盒,在窗棂外拍了拍盒盖。
“恰好我熬了鸡汤,分你一碗。”
她懒得走正门,提着食盒走到窗边,踮起脚尖,将食盒从窗口递进。
“鸡汤得趁热喝,你赶紧喝完,我也好收拾。”她嘴里叨叨絮絮地说着,手上也没闲着,掀开食盒盖子,将盛着鸡汤的瓷碗端了出来。
阮知微一眼就看出这碗鸡汤色泽诱-人,想来是专门为他熬煮的。
“姑娘家的手很宝贵的。”他拉过她的手,抚过她微-红的掌心。
“是这样吗?”白昭昭笑了笑,没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反而催着他赶紧喝完。
“我抓了只最肥的老母鸡,嘿嘿,你不知道那只老母鸡飞起来得有多高。”
一说起这只老母鸡。
她乐的收回手,朝他比划了下,一早上鸡飞狗跳的场景。
他静静地听着,偶尔抬手,摘下她头上未曾发现的鸡毛。
咦!怎么会有鸡毛飞到她头上。
昭昭表情尴尬,怀疑头上还有其他鸡毛,忍不住想要靠近他。
“还有吗?还有吗?”
她就不该心慈手软,应该当场把那只老母鸡逮着了,免它鸡生痛苦,给它来个斩立决。
剩余的鸡肉,当然是用来炖一-大锅卤鸡,阿娘分两个鸡翅,她两个鸡腿,剩下的鸡-屁-股全是她阿爹的。
“昭昭辛苦了。”他拍了拍她的头,眸光沉了沉,表情晦暗不明。
“嘘,你可别和我阿爹说,我把它给宰了。”她专门起了个大早,偷偷宰了那只嚣张的老母鸡。
现在鸡已经在锅里炖着,阿爹再心有不舍,也只能捞起一块鸡肉尝尝。
“我跟你说,老母鸡最是滋补的。”她早就看中了这只老母鸡,就等着今天结束它的鸡生。
阮知微望着桌上的鸡汤,眼神复杂。
“我倒也不用如此滋补。”他有些为难地道。
有些补汤,他心有余而力不足,着实有点为难下口。
不行,不行,她常听老人说,药补不如食补,是个人就得多吃。白昭昭秉承着活到老,吃到老,绝不让家人饿肚子。
“你是不喜欢喝鸡汤吗?”
她趴在窗口,不解的托腮凝视着阮知微。
不喜欢就换旁的,是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她懂。
她还常常躲起来,偷吃阿爹与阿娘不让她多吃的蜜饯。
说是吃多了会坏牙。
“……不算是。”实话,他不讨厌鸡汤。阮知微没有细说原因,只是抚摸着瓷碗边沿。
“昭昭吃过没?”他不介意她多喝一碗。
“你身子骨虚,还是留给你喝。”他把鸡汤全喝了,才不费她一-大早抓鸡宰杀的功夫。
“昭昭是个姑娘家,才需要多补补。”他眉头微微一拧,旁人只知他的身子骨弱,却不知弱到什么地步。
“别听别人说姑娘家要弱质芊芊才好看,人活着,不是靠着一口气撑着就行。”
姑娘家就该有个健康的身子骨,才好把那些登徒子一个个的按在地上,教会他们什么叫做礼义廉耻。
“呃,你想留着给我喝?”
白昭昭趴在窗棂边上,挠了挠头,一脸苦恼地说道:“我早起多吃了些,这会儿什么都吃不下了。”
早知阮知微不喜欢喝鸡汤,她就不吃烤红薯了。
现在肚子胀气,什么都吃不下。
“小相公喜欢吃什么,不妨和我说说。”虽然她有可能不会,但拿点银两,请个酒楼的师傅来上一碗还是可以的。
机会不多,但她惯会哭穷。
必要时,她会扒拉着阿娘的衣裙,求她可怜可怜。
“放心,有我在,你不会吃亏的。”他的身子骨着实看起来太弱了点。
她还是得多喂他几口。
喜欢吃什么?他一贯不敢多吃,恐会肠穿肚烂而死。阮知微心里藏着事儿,脸上依旧挂笑,“那昭昭会与我同食吗?”
算了吧,她吃饭如同饿虎扑食,没剩一点儿渣。白昭昭摆摆手,面有羞色。
她没法抢一个文弱书生的饭食,这看起来有点欺负人了。
“不了,不了,我身体好得很,不需要补一补。”再补就可以拳打猛虎,脚踢花豹,一张口啐死个人。
白昭昭不敢对上阮知微的眼神,怕他看穿她内心得是个多孔武有力的壮士。
铜皮铁骨,百毒不侵,健康的不像个寻常姑娘家。
“小相公,是觉得鸡汤难喝?”她竖起手肘,手掌撑着下巴,歪着头看着他。
她喜欢有话直话,拐弯抹角要人去猜,那不是她的喜好。
“可你不说喜欢吃什么,这样身体很难好起来。”
人唯有多吃多睡,才能快快长大。
她等着他长大成人的一天。
他有在挣-扎,只是对大多补汤心有余悸。阮知微的眸光落在油光发亮的鸡汤上,下意识地蹙起眉梢。
有时候希冀如同浮云,一样落不到实处。
他的身边向来空无一人,如若不是这门亲事在,想来连祖母都不愿多看他一眼。
“昭昭,如果我说……”他微微抬起头,伸-出手,触及她的指尖,眸底蔓延着点点亮光。
“我只敢信你。”
生身父母将养育他的每时每刻,作为践踏他的武器。
一声声的孽子,足以让他们亲缘断绝。
活像他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可父不似父,母不似母,又怎能苛求他做个孝子?
祖父的遗愿,是阮家与白家的亲事。而祖母心有祖父,一心催他快点抉择。
他拉住她的手,贴近唇边,轻声笑起来,“我也只会信你。”
他囿于阮家多年,如若不是这门亲事,他如何能走出柳安州?
如何能活命?
祖母要成全祖父的夙愿,生父不愿拿庶兄的前程来填补。
只剩下他。
“我一直知道有昭昭,我一直念着昭昭。”他靠着与白昭昭的亲事,活到如今。
他们如何想的,他不在乎。
这门婚事,他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