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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卤水点豆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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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不嫌弃你身无四两肉,挂起来都没我铺子上的猪肉沉,你凭什么嫌弃我?”
白昭昭这个直肠子只听到了‘不满’这两字。
她瞪了阮知微一眼,恨不得当场咬他一口。
“我并无此心。”阮知微看着她,语气放得很轻。
他没见过有人如此狼狈。
刚一进门,她头上的两个小发髻已松散了一边,连衣袖上仍留有斑斑血渍。
听说她家是屠户,想来应该是猪血。
“哼,你知道厉害就好。”白昭昭伸手就要抓人,好瞧个真切。
“哎,哎,住手,住手,快把你的爪子收回去。”白骡子注意到院子里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
生怕白昭昭不知轻重,得罪了阮知微,他拎起人就往旁边一扔。
哪管她还是个姑娘家,会不会受伤。
“小心。”没料到白骡子会如此粗鲁地将人扔到一旁,阮知微连忙伸手,却不慎踩到了衣袍,踉跄间差点摔倒。
“我的小相公啊!”
眼见阮知微摇摇欲坠,白昭昭不顾自己满身是土,挡在他身下,做了个人-肉垫子。
“你没事吧。”
发现他脸色白得毫无血色,她顿时心慌意乱,扶着他走向家中唯一值钱的靠背木椅。
“阿爹,你让让呀,干嘛杵着当木头?”
嘴里抱怨着,她一把推开白骡子,稳稳地将阮知微按在座椅上。
“来杯热茶,压压惊。”
她收敛了嗓门,轻声问了句,“我今年堪堪豆蔻,你不会让我以后成了望门寡吧?”
这一口送到嘴边的热茶,差点当场把阮知微给送走了。
“我的身子骨不至于那么虚。”一句话在喉间打转,阮知微微微一笑,掩袖遮下呛水的声音。
“不会有望门寡的,你放心。”
即便真有那么一天,他也会一纸放妻书,让她自由。
“昭昭,你说的什么话?”白骡子脸一沉,她说话之前,能不能先过下脑子。
他可真好看。白昭昭紧盯着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望门寡,也不是不可以。”
她手指局促地绞在一起,心想如果未来的夫婿长成这样,望门寡也挺美的。
“这门婚事,是长辈们定下了,我自然会愿意的。”她忸怩地抬出长辈作为搪塞。
“你……”阮知微有些愣住,笑她一点心思都藏不住,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
“你笑什么笑,以后有你苦头吃的。”
白昭昭白了他一眼,提起茶壶,又给他倒满一杯,手臂一伸,“喝!”
热腾腾的茶水险些溅到他脸上,阮知微低着头,接过便饮,算是暂缓了咳疾。
“知微,你没事就好。昭昭昭生性鲁莽,是我惯坏了她,要不这婚事还是算了。”
白骡子不想见到哪天衙役押着他,去衙门认尸。
当然,那死尸绝不可能是自幼把屠刀使得虎虎生威的自家姑娘。
“阿爹,前几天,你还夸我杀猪宰羊很有劲。”白昭昭不情愿地嘟囔。
“闭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阿爹我还讲道义。”尽管白骡子不觉得她有什么不好。
但世家与屠户,难以会是良配的观念,依旧根深蒂固。
其实他是真的愿意。阮知微摸着手边的茶杯,眸底掠过一丝幽光。
“小婿在家时,祖母常提及这门婚事,苦于无人能配,会误了昭昭花期。”
他放下茶水,对着白昭昭莞尔一笑。
这一笑,令她丢了魂,失了魄,只能呆呆地望着他发呆。
“也多亏了昭昭不嫌弃我体弱。”他推开手边的茶杯,轻抚白昭昭手背,眼底眉梢皆是温柔。
他是嫡幼子,自然会有庶长子。
这嫡子的名头不过好听。
自幼年起,这府中上下,无人不知白阮两家的婚事。
众人更皆知他的生父,为了庶长子的前程,有意撮合他与白家婚事。
而在他生母的心中,他这个亲子,从来无关紧要。
“昭昭心性纯良,是我配不上她。”
这句话几分真几分假,唯有他自己心知肚明。
他这手可真修长白净,像个姑娘家的手。白昭昭压根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头回有男子不怕她砧板上的屠刀,还把手搭过来,而且还是她名正言顺的未来夫婿。
想想都开心,她吃点他的豆腐,也不为过。
她满心欢喜地捧起阮知微的手,稀罕的摸个不停。
“昭昭,你好歹是个姑娘家,庄重点,庄重点。”白骡子不忍直视她的举动,顿了顿,又带着几分犹豫地看向阮知微。
作为一个常年杀猪、力大无穷的汉子,在面对读书人时,他总感到自己莫名地矮了一截。
“知微,你确定你不会后悔吗?”
他怀疑阮知微会不会书念多了,就眼神不济,容易看走了眼。
“要不就算了吧。”他有心放他一条生路。
“这桩婚事,两家早已交换了庚帖,并向天地神灵昭告,岳父若非是想要小婿欺天悔婚。”
阮知微按着胸膛咳了几声,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无奈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还是说,岳父觉得小婿只是一介童生,算不得昭昭良配。”
如若不算是良配,有些豆腐,外人是吃不得的。
他说的委屈,她听得心酸。
一时火大的白昭昭,一掌拍响了桌面,扭头责怪起白骡子。
“哪有你这样当人岳父的?自家姑爷千里来投亲,你没好菜好肉招待,还老嘴叭叭的说人不算良配。”
她撸起袖子,护在阮知微身前,指着白骡子就是一顿臭骂。
“连和尚都懂得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不认这婚事,我还是懂得礼义廉耻的,知晓两家交换了庚帖,他今后就是我家相公。”
“没人能当我白昭昭的面,欺负我家小相公!”
这番气势,吓得门口与矮墙上的村民们纷纷点头,有的甚至开始鼓掌叫好。
诚然,在这方圆数百里的地界上。
谁敢对白家姑娘动手,恐怕是嫌自己的脑袋瓜子长得太牢靠,想学那刑天,四处寻头。
被众人的欢呼声冲昏头脑的白昭昭,就差没一拱手,朝门口拜一拜,承蒙街坊四邻抬爱了。
这丫头全然不顾日后嫁入世家,得了姑心失了嫂意,即便夫君万般宠爱,也难以在世家站稳脚跟。白骡子老脸一讪,抬腿狠踹向大门。
家丑不可外扬,儿蠢不可外现。
除非她非得找机会,丢人现眼。
“昭昭,阿爹问你,就问你一句,你当真是认了。”白骡子压低声音,生怕村民听到。
如若不是婆娘今早去了武馆,给当武生的大儿子送吃食。
这些话,本不该由他来问的。
这迟钝的丫头压根没开窍,根本不知道人心险恶。
人心最为险恶的阮知微,躲在白昭昭身后,听着她极力维护自己的话,嘴角的笑意越发上扬。
这千里姻缘一线牵。
他来锦州城一趟,实乃天公注定,好成人之美。
不然怎么知道,会有人如此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