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效弃养》观山南月

18、新年前夕

　　冬季的城市像被冻住，每天看见的景色都是大同小异，没有任何新意。直到期末考完的那天外面还是冰天雪地。

　　虽然回家也是一个人，但苏汀南没久留在学校，坐当晚的飞机回到了A市。

　　在家里休息了几天之后，出门看见街道上的灯笼越来越多，路过的每家每户都有些迎接新年的意思，苏汀南才知道快要过年了。

　　苏妍和江夜平都打过电话问她去哪边过年，和往年一样，她哪边也不想去，选择一个人过。

　　在除夕的前一天，她收到了俞璟的信息，问她去不去家里一起玩烟花。

　　这个邀请让她想起俞璟刚搬到肖家的那一年，俞璟想着她肯定又是一个人在家里，所以想着把她一起叫到家里。

　　她还记得很清楚，当时天色渐暗，俞璟买了很多仙女棒在院子里拍照。

　　那个时候肖既晚才十七岁，在俞璟和她妈妈和肖屹华一起拍照的时候他就抱臂靠在门边看着他们。苏汀南还记得当时他的眼神，很冷淡，像是看陌生人。

　　苏汀南帮俞璟他们拍照的时候察觉他一直没过来，转头对着他的方向说：“你也一起来拍照呀。”

　　肖既晚看向她的眼神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摇摇头。

　　她不死心，走到他面前：“拍一张嘛，就当留个纪念。”

　　肖既晚看着她，语气很平静地说：“照片什么时候都可以拍，算什么纪念。”

　　“照片是什么时候都可以拍，但你二十七岁的时候拍不了十七岁的照片。”

　　苏汀南一边说一边把他拉到院子里，他也没反抗，任由她拉着袖子。

　　看了一眼在旁边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苏汀南眼神也暗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初，她试探着对肖既晚说：“那你跟我一起拍？”

　　出乎意料的是肖既晚直接答应了，她拿了一根仙女棒，让肖既晚给她点燃，然后一手拿着燃烧的仙女棒一手举着相机拍了一张照片。

　　想到这里苏汀南立马起身跑到书房去找自己的相机，翻出来之后她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那张照片。

　　好像当时加上肖既晚的联系方式也是因为要发这张照片给他。

　　她点进去仔细看了一眼，当时的肖既晚已经很高了，长相和现在也差不多，只是略带一些青涩。

　　不过苏汀南现在才发现，拍下那张照片的时候他照样没看镜头，而是看向旁边的苏汀南。

　　原来之前在公寓里拍的那张照片根本不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

　　她把两张照片对比着看了一会儿，心里开始隐隐作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脏变得和有些人的风湿一样，快到雨天时就会开始隐隐作痛，只不过她的雨天是肖既晚。

　　想了一下，她发消息问俞璟肖既晚在不在家。

　　俞璟知道他们分手了，但没问过她具体原因，很快回复苏汀南。

　　她说肖既晚今年放假根本没回A市，直接就去他外公家了。她自己也感觉有点奇怪，毕竟之前他都会在家待到除夕前一天。

　　苏汀南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问她：你知道当时他具体的高考分数吗？

　　俞璟回复之后，她立马去网上查了A大这一年的各专业分数线，发现他的分每个专业都能上。

　　看着屏幕，她像是自嘲地笑了一声，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她真的是一个很迟钝的人。

　　躺回床上，她像是为了把游走在回忆边缘的自己拉回，刷手机转移注意力。但刚打开朋友圈就看见谢婉晴发的一张图片。

　　配文：某人说好晚上请吃饭，结果在这里坐了两个多小时。

　　她都不用点进去放大看就知道肯定是肖既晚，粗略地看了一眼，是他坐在客厅落地窗边的椅子上，侧头看着窗外的海面。

　　本想转移自己注意力的苏汀南叹了口气，默默给俞璟发了一条消息。

　　——我现在来找你，可以吗？

　　俞璟回复后她起身换了一套浅色的大衣，头发还是披散着，她用梳子随意地梳理了一下，走出门。

　　在院子外的时候顿了片刻，抬眼看向楼上肖既晚的房间。不出所料窗帘紧闭，她低头在手机上给俞璟发消息，说自己已经到门口了。

　　俞璟收到消息后很快出来给她开门，她走进去。这个季节院子里的很多花都凋谢了，和她夏天走进来的时候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俞璟说今天肖屹华公司有事不在家，她妈妈在房间不出来，所以只有她们两个，可以一起在院子里玩一会儿。

　　她拿出新买的相机，信心满满地对着苏汀南说：“你来做我的第一个模特吧。”

　　苏汀南看她连按键都搞不利索，也没嘲笑，只是用故作夸张的语气说：“太荣幸了吧，能做俞大摄影师的第一个模特。”

　　俞璟还准备了齐全的道具，一堆形状各异的烟花里苏汀南只认得仙女棒。

　　天已经变成深蓝色，周围的一切都沉没在越来越暗的背景里。

　　苏汀南点燃了一个仙女棒，看见手里这微小的火光在跳动，她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上次也是在这个院子里，只是当时看向这个仙女棒的人不止她一个。

　　就这样失神了片刻，直到被一阵闪光灯刺到眼她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光的来处。

　　俞璟兴奋地拿着相机跑过去，嘴里念叨着：“天呐，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捕捉到的那个瞬间有多美。”

　　苏汀南看向她相机的屏幕。

　　照片里的她垂眼看着手里的燃烧的仙女棒，眼神里闪烁着仙女棒的光，看起来很灵动。但背后确实深蓝一片的天空，氛围清冷，看起来整个人有种距离感，像是触不可及的镜中花。

　　起风了，一阵阵越来越高的海浪拍打在沙滩上，一旁棕榈树的叶子也开始大幅度摇晃。

　　已是傍晚十分，但因为天空过于阴沉，日落在乌云的覆盖下进行，无人察觉。

　　谢婉晴和秦玥凑在一起对着坐在窗边的人指指点点。

　　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那人穿了一件黑色连帽卫衣很散漫地坐在靠椅上，连背影也透露出一股阴郁的气息。

　　“谁又惹他了？”

　　“不知道啊，和他外公下完棋就这样了。”

　　“但是我有一个猜测，应该是失恋了？”

　　“被甩了吧？”

　　“那.....叫他出去散散心？”

　　她们两个自以为是在密谋，但其实声音大得整栋房子都听得见。肖既晚头也没回，冷冰冰地回绝。

　　“不去。”

　　她们两个对付这种不爱理人的孩子很有经验，谢婉晴很自然地走到他身边，使劲拽着他的胳膊，一边拽一边喊：“姨婆！”

　　谢卓云本来在一旁心无旁骛地喝茶看书，听见她的呼喊也看过去，无奈地笑了一声。

　　“既晚，和她们去呗，你都一天没出门了。”

　　听见这话肖既晚才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谢婉晴和秦玥对着谢卓云使了一个眼色，笑着跟上去。

　　到院子外的海滩之后，还没走几步，肖既晚又在海边不知道谁摆的椅子上坐下，像是换了一个地方望着海面，只留给她们一个倔强的后脑勺。

　　期间有个小孩拿着买的塑料玩具做了好几个沙球，像是故意一般把球扔到一旁坐着的肖既晚身上。

　　被打到的肖既晚转头看了他一眼，但他似乎更猖狂了，又捡起一个向肖既晚丢过去。因为丢得太忘情，手里的工具也一起砸到了肖既晚身上。

　　见状他立马变得老实了很多，可怜巴巴地看向肖既晚。肖既晚则不急不忙地捡起手边的工具，随后当着那个小孩的面做了一个沙球，轻轻抬手把沙球砸到他脸上。

　　在他将要哭出声音的时候，肖既晚面无表情地伸手把玩具递出去。

　　小孩看以为他已经消气了，朝这边跑来伸手从他手里拿，结果刚碰到的时候肖既晚又轻飘飘地把工具一扔，一转眼工具就被他扔到了很远的地方。

　　这让小孩哇哇大哭起来，他的家长听见哭声才像突然长了眼睛一样气势汹汹地过来，本来准备跟肖既晚理论，结果看见他眼神的那一瞬间顿时收住了，最后只低低地咒骂了几句，然后把哇哇大哭的孩子抱走。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他还是没起身，低头看着手机。

　　在他身后目睹了全程的秦玥和谢婉晴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谢婉晴给自己壮胆走向前去，她拍了一下肖既晚的背：“不就是失恋吗，至于这样吗？”

　　“谁说我失恋了？”他语气还是毫无波澜。

　　这话让谢婉晴愣住了，难道说她的猜测都是错的。

　　之前看他放假一回家就每天都阴沉个脸，问他为什么不带苏汀南一起回来也不说话，她心里就默认他们是分手了，结果他这个回答倒是让她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她问：“没分吗？”

　　“分了。”

　　谢婉晴听见他这干脆利落的回答，突然像是懂了什么，根据经验，她认为他们肯定是又吵架了，正在闹别扭。

　　她摇摇头，看向身后的秦玥：“你看,这人已经没救了。”

　　秦玥手里拿了一根正在滋滋响的仙女棒，也走到肖既晚身后，说：“别一直坐着了，起来给我们拍照。”

　　肖既晚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仙女棒，想起刚才在手机里看见的那张照片，嘴角抿得平直，面色阴沉了下来。

　　他接过秦玥递来的手机，给她拍了几张之后把手机还给她转身就走。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谢婉晴喊到：“喂，怎么走了，不是说好晚上请我们吃饭吗？”

　　“钱转给你了，自己去吃。”他头也没回。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海滩，秦玥问一旁的谢婉晴：“他要去哪里？”

　　谢婉晴耸耸肩，说：“不知道，可能去哪里躲着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