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似爱情》梧桐夜月

54、相亲对象

　　这样不咸不淡的会面一直持续了三次，如果没有被发现，也许会有第四次、第五次。毕竟林焕挑不出对方的毛病，就这样平静稳定地接触下去，也许两人真的能走到一起。

　　而最早发现的人是温母。那是一个阳光晴好的周六，沈衡出差未归，林焕和朋友有约不在家里吃午饭，温母午觉睡醒后决定和朋友约一场下午茶。

　　就在她将鎏金茶杯举至唇边，醇香的茶香萦绕鼻端，落地窗外一双并行的身影闯入她的视野。

　　温母眯起眼睛反复确认不远处的人，最终确定那确实是自己的女儿，继而她将更多的目光投向女儿身边的人，很快，她的眉头皱起来。

　　夜幕降下，沈衡回到家时，看到客厅里端坐着的父母和林焕，他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沈父最先看向沈衡，“回来了。”

　　沈衡点点头，回道：“回来了。”

　　他换好鞋子，脱下外套，把行李箱立在一旁，走进客厅。

　　温母拨冗看了他一眼，想对他笑一笑，但没能成功，“出差顺利吗？”

　　“顺利，已经签意向书了。”

　　温母点点头，不再多言。

　　沈父坐在一旁单人沙发上，温母和林焕各占据长沙发的一端，沈衡想了想，坐到沙发中间，看向垂着头的林焕，问道：“怎么了？”

　　林焕仍低着头，只摇摇头。
　　无法，沈衡只能看向母亲。

　　温母接住沈衡的眼神，叹口气，说道：“心心在和一个同事介绍的人接触。”

　　沈衡怔忡了片刻，他想起林焕跟她意气风发地讲要找男朋友的那些具体要求，还说要将单身进行到底。

　　他回头看了一眼林焕，林焕并没有看过来。他转回头去，问：“那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温母又叹一口气，“你自己问问她，那个人多大年纪。”

　　“温心。”这次沈衡看向林焕，没再松开视线。

　　林焕抬头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属鼠的。”

　　不等沈衡反应过来那人的具体年龄，温母先忍不住说：“九岁，差九岁啊，心心，那人比你哥岁数还大。上次跟你提陈晋，你说人家年龄大，那这个呢，都要比你大一轮了！”

　　沈衡扯松领带的手顿了顿，他并没有听母亲或者林焕提过陈晋的事，而陈晋，前段时间一直和庞璇分分合合。

　　他斟酌着语气，道：“年龄差距确实有点大。”

　　“不只是年龄的问题，你是没见到，那人我今天是亲眼见到的，”温母皱着眉手抬起来比量着，“和心心站在一起一般高，五官也挤得没个样子。咱们再怎么不挑，也要找个模样端正的嘛。”

　　“心心啊，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喜欢个子高，长得白净的吗，这个人也跟你的要求不沾边啊。”

　　温母想起之前介绍的青年才俊们被女儿直接拒绝，再对比今天见到的人，更是难以置信。

　　也许不想自己相亲的对象被家里人这样贬低，林焕维护道：“他确实是外形不出挑，但是人挺好的。”

　　“好在哪里呢？”沈衡很快接道。

　　林焕张开嘴，顿了顿，又阖上。好在哪里呢，好在不放她鸽子，准时到达约定地点。好在不追求事事AA，愿意多付一顿饭钱，不计较谁付的钱多谁付的钱少。好在不会侃侃而谈事业见解，好在不介意她北辛的农村家庭，好在不介意以后谈婚论嫁她无法提供物质支持。

　　这些似乎无法讲给面前的他们听，也许他们也并不认为这是好的表现。

　　但是这已经是林焕目前遇到的相亲对象中相对最好的一个了。

　　温母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林焕没有细听。

　　她想起领导给她介绍这个人时，说这个人年龄是大了些，但是没有婚史，人也踏实，重点强调了家庭条件比较差是从小过过苦日子的，最后加上一句“毕竟你家里条件也不太好对吧，两人也合适。”

　　是啊，怎么不合适呢。

　　哪有什么不合适的呢。我一个农村来的普通人，要什么清风朗月，要什么锦衣华服，要什么外形条件，有人愿意接纳我就不错了。

　　我还在奢求什么？

　　耳边温母的声音戛然而止。林焕止住思绪。

　　脸颊上有手指拂过，林焕眨了眨眼睫，又一滴泪不打招呼地迅速滑落。

　　她也愣住了。

　　温母更是吓住了，走过来抱住女儿哄劝起来。

　　林焕睁大眼睛看向一侧的沈衡，他眉头深皱着。

　　最后是沈父发了话，“温心，我们希望你过得开心快乐，自然希望你得到的都是最好的，哪怕不是最好的，也要是更好的，只是我们对你接触的对象确实还没有什么更深入的了解。如果你坚持这个人，那么我们支持你的决定。如果可以，请他多来家里坐坐吧，我们也能和他多一些接触和了解。”

　　说完，他带妻子回了楼上。

　　客厅里重归静寂。

　　沙发上的两人沉默着看着空气中的一处。

　　良久，沈衡先打破沉默。

　　“北辛那边……叔叔阿姨都还好吗？”

　　林焕侧脸看了沈衡一眼又转回头去，说：“还好。”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苦笑一声，“就算我爸催婚，那也不是催我，只能是林煊。”

　　她叹了口气，“就是学校领导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我也不好拒绝就和他见了几面，今天被妈妈撞见了。”

　　沈衡食指和中指揉搓着大拇指指腹，早已干涸蒸发的眼泪似乎还烫着他的手指，“你喜欢他？”

　　“才见了三面，谈不上什么喜不喜欢的。”

　　“那要继续和他接触吗？”

　　林焕思考了片刻，点点头，“再接触看看吧，我感觉……他人还行。”

　　“还行？”

　　“嗯，跟我挺……挺合适的。”林焕也在寻找着恰当的措词。

　　“哪里合适呢？”

　　林焕不喜欢他这样的追问，反问道：“你觉得他不合适？”

　　“你会遇到更好的、更适合你的人。”

　　林焕笑了，“为什么？因为我是沈家的人，我有一个拥有雄厚家产的家庭在背后为我做支撑？所以一个外地农村过来的、没钱没背景、长得也不是多出众的人，在松市这样一个大城市被介绍人和相亲对象挑来拣去的人，就因为忽然走了狗屎运，有了好家世，就要找个高富帅？”

　　沈衡看着林焕扬起的头和她燃着火焰的眼神，灯光也许是太强了，他的眼睛有些酸涩。

　　“如果我没有回到这里，我能找到的最好的结婚对象也就是他这样的了。”

　　他看着眼前的复又低下头放轻声音的人，她仍然有着深植于心的自卑和敏感，她并没有真正将自己看做是沈家的一份子，她可以接受新的家人带来的亲情却无法融入伴之而来的丰沛的物质生活。

　　他想起那个在他面前歪着头，眼里盈满笑意的女孩对他说，要找个已经很好的人，一个心里有她眼里有她的人。那时候的她意气风发，会跟他开玩笑，会直白地提出她的要求。

　　是什么让她再次缩回到原处？

　　沈衡同样放轻声音，“我并不是在否定他，也没有要否定你的选择。只是，不管是北辛还是这里，都是你的家，家里任何人、事、物都是一体的，你可以坦然地去接受一切，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就像你接受林叔叔的病并为之奔走一样，你也可以接受这里的生活并享受它，这些并不冲突。”

　　林焕心里有股火在直冲冲地往上冒，她没忍住说了出口，“这里的生活本就不是我该享受的。”

　　沈衡愣了愣，“什么？”

　　林焕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但她想了想，又觉得说了也无妨，只站起身来看向沙发上的沈衡，他眼中带着震惊与犹疑。

　　她决绝又悲悯地看着他，说：“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