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似爱情》梧桐夜月

44、医院

　　“她固定咨询的那位曹大夫每周一上午、周三下午坐诊。”

　　“好的，多谢。”

　　早高峰的地铁异常拥挤，但又异常安静，以年轻人居多的乘客各自垂着头盯着自己手中的手机屏幕，有一些女孩子从帆布包里翻出折叠凳坐在角落里。

　　众人随着地铁每一站的到达、出发，下去一部分、上来更多人。随着地铁的刹车、启动规律地轻微晃动着还在睡梦中的身体。

　　隔着一节车厢，沈衡的视线越不过一片片黑压压的人头，他只能在乘客下车的短暂流动中看到一晃而过的林焕面无表情的同样低垂的脸。她没有盯着手机，只是望着某一处长久地出神。

　　沈衡从未来过这所全国著名的肿瘤医院，但他猜得到医院里会是怎样的景象。但当他踏入那位曹大夫门诊所在的楼层时，他望着挤满人的走廊还是晃了晃神。

　　医院里最不缺的就是人，尤其是这样全国闻名的肿瘤医院更是汇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病人和病人家属。

　　举目望去到处都是人，他们拿着片子、单子聚集在各个大夫的诊室门口，中间的金属座椅上同样坐满了候诊的人，这里像是早高峰的地铁车厢，容不得再多一个人，但人还是越来越多。

　　大夫门诊室的门一开，一两个人走出来，一群人涌进去。他们有各种年龄，各种穿着，但脸上的表情却如此相似，那是一种无措的焦灼和麻木的沉默。

　　整个楼层的空间被无限压缩，浑浊的、浓稠的空气艰难地在人群中缓慢流动。

　　林焕右肩轻靠在墙壁上，手上提着的袋子里装着医用胶片和一沓各项检查数据，从学校到地铁再到医院她的手指被勒得发麻、肩膀发酸，她站直身体把袋子换了一只手。

　　手上的袋子在半途中被另一只手拎起，林焕吓了一跳猛地看向身侧，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但后背就是墙壁，头在墙上撞出不小的一声响。

　　一只手很快地隔开她的头和墙壁，整个人凑近看看她的后脑，问她：“痛不痛？”

　　林焕缓了两秒，问面前的人：“你怎么在这里？”

　　沈衡的手在她脑后揉了揉，说：“我跟着你过来的。”

　　林焕眉头皱起来，她刚刚也大概猜到沈衡是跟在自己后面过来的，但这不是沈衡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你跟着我做什么？”

　　揉着后脑的手转而揉着她的眉间，“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不开心。”

　　“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林焕把他的手抓下来，“你该去上班了。”

　　“比起上班，我更想陪着你。”

　　“我不需要谁陪着我。”这句话林焕并不是违心说的，她没想过要让人陪自己，况且现在她没办法把两人的关系摆回原位，和沈衡的单独相处总让她生出些许罪恶感。

　　“你要时间多，就多去陪陪原莱。”她的眉再次皱起来，语言极快地不经思考地吐出来。

　　沈衡沉默下来，林焕语气里的不耐烦让他有些无措和失神。但他理解这段时间她的痛苦和难受，他的突然出现让本想隐瞒的她生气也是理所应当。

　　“对不起，我不应该不经你允许就跟着你，我并不想惹你生气，如果你不想见到我，我陪你见过大夫就走，好吗？”

　　林焕深吸了口气，眼睛泛了红，她不想用那种语气和他说话，但就是将不耐烦的话说出了口。更不想听沈衡这样低声下气地跟她说话，但他还是跟她道歉了。

　　他是她的哥哥，他关心自己的妹妹，她却要对他疾言厉色。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只是不想你来这里看这些、这些……”

　　这些什么呢？她看着周遭围在每个诊室门口的病人和病人家属，他们脸上早已没了刚刚得知确诊消息的痛苦和难以置信，取而代之的是漠然和习以为常，这里充满了在死亡气息中僵硬着肢体挣扎着要活下去的芸芸众生。她每次进到这里都感到呼吸困难，这里压抑得让她喘不过气。这样的事情她自己一个人经历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再多一个人来难受呢？

　　他应该穿梭在明亮崭新的办公楼里，应该在和原莱对坐谈笑的咖啡馆里，应该在散发着木质香的车里，应该在有着暖灯热饭的家里。

　　独独不该在拥挤的地铁里，不该在同样拥挤麻木的医院走廊里。

　　沈衡收回同样看向人群的视线，说：“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林焕看向沈衡，他的眼中映出她红着的眼睛。

　　“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她小声重复着。

　　“只要你允许。”沈衡补充道。

　　林焕轻笑起来，极轻地说了什么。

　　沈衡没有听清，“什么？”他再次低头凑近林焕。

　　林焕看着他的凑近的脸庞，在他耳边清晰地问：“那原莱呢？”

　　沈衡身体僵硬了一秒，在林焕问出这句话之前他脑海里并未出现过原莱的身影。

　　“除了爸妈，你是最重要的。”

　　有水光在眼睛中翻滚。

　　“17号请到诊室20就诊。”林焕一愣，广播再次响起。她迅速眨了眨眼，平复下情绪，拨开诊室门口聚拢的人群，打开门。

　　开门的一瞬林焕还是没忍住看向身侧，沈衡对她勉励地笑了笑，握住她的手，同她一起进了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