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似爱情》梧桐夜月

13、朋友

　　“六成熟了吧。”

　　仇英看着她无精打采的后脑勺，调笑道：“六成熟了还不管人家叫‘妈’？”

　　她今天一进沈家就发现了，林焕称呼沈家长辈一概用“您”，对她那个漂亮哥哥更是一声“哥”也听不到。

　　这个问题让林焕更是头大，人埋在枕头里很快就呼吸不畅，她抬起头，慢吞吞地说：“我没想过还要喊另一个女性妈妈。”

　　仇英笑了，“以后结了婚不是也要喊婆婆为妈妈？”

　　林焕坐起来，“且不说我会不会结婚、什么时候结婚，就算真的有那一天，那时候是有男朋友作为中间的联结，可能没什么心理障碍地就喊了。但现在我和他们之间没有太多感情基础，我也想喊，但每次话都到嘴边了，就是讲不出口。”

　　“你们的血缘关系还算不上基础？在人家住了这么些天还没培养出感情？”

　　这话听起来林焕都觉得自己有点白眼狼了，她有些无奈：“我们中间隔了二十多年，没太多情感的血缘关系……这种感觉也许更像是去一个多年不联系的远房亲戚家里做客，生疏、客气、摆着笑脸，却只想早点结束。”

　　说完这番话，林焕顿了顿，她咀嚼着自己的回答，反问自己：现在的你，真的还像刚开始那样想要早点离开吗？

　　话毕，仇英沉默地点点头，她家庭关系复杂，林焕的话她是有体会的。

　　两人相对而坐，陷入沉默。

　　“不聊这些不开心的了，去看电影怎么样？”仇英重新笑起来，扬着笑脸问她。

　　“好啊。”

　　两人无心午睡，仇英好不容易来一趟，两人总是想一起多些聊天玩乐的时光。

　　沈衡没有午睡的习惯，就在隔壁的书房办公。听到门外两个女孩小声说话的声音，

　　很快，书房门被敲响，他起身打开门。

　　林焕说了要出门的打算，他看了眼她吊着的手臂，说：“我送你们过去吧。”

　　“不用啦，我已经打好车了。”仇英在林焕身后晃晃手中的手机，“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林焕的。”

　　“好，谢谢你小英。”沈衡笑着和仇英点点头。

　　说好看电影的两人到了商场先逛起了街，两人一边聊天一边漫无目的地看各色的服装配饰，遇到喜欢的有趣的就多停留一会儿。仇英试了几件衣服都不是很满意，林焕吊着胳膊帮闺蜜参谋。

　　商场里的衣服同质化严重，出了一家店，进另一家店，彷佛是进了前者的分店，价格还都不便宜。最后两人还是心有灵犀地选择了优衣库，买了两件衣服。

　　一层层逛上去，晚饭时间很快到了。两人打算选家餐厅随便吃点晚饭，这期间温母的电话打了过来。这时候两人才想起来忘记跟家里报备晚饭不回家吃的事。

　　“看完电影时间也比较晚了，让你哥去接你们吧。”

　　“不用了，打车、坐地铁都很方便的。”两人在市区，距离家里开车要一个多小时，林焕实在不想麻烦沈衡。

　　“这几天假期市区人流量大，到时候未必好打车呢，你手还伤着不好挤地铁的。你哥晚上也没有安排，开车一会儿就到了，好不好宝贝？”

　　本来林焕还想再说什么，结果温母“宝贝”一出口，她想说的话立马卡了壳，顿了几秒，只能说“好”。

　　用过饭后，沈衡陪父母去到客厅看了会儿电视，期间温母时不时地抬头看看时间，又心不在焉地盯回前方的电视节目。

　　“妈 ，今天不去散步了吗？”

　　“啊？哦，去去。”说着温母站起身。

　　“你妈这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了。”沈父也从沙发上站起来，调笑了一句。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去接温心她们。”

　　“其实还早呢，这会儿他们晚饭估计都还没吃完，再看完电影得奔着九点十点钟去了。”温母说。

　　“那边不好停车，而且去市区的路说不定还要堵车。”

　　温母想了想，确实也是，点点头，笑眯着眼，说：“也是，去吧。”

　　“路上开车慢点，别急。”沈父嘱咐着。

　　“嗯，知道了。”

　　………………

　　“几点的电影？”等待电影开场的时候，林焕收到了沈衡的消息。

　　“八点开始，九点半结束。”林焕猜测沈衡在估算出发的时间。

　　“恒庆广场？”

　　“对。不着急过来的，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好。”后面还跟了个笑脸。

　　看手机没有新的消息，林焕把手机调了静音，安心看起电影。

　　电影结束后，两个女孩出了影院第一眼就看到了在前行人流中伫立的沈衡。

　　林焕有些吃惊，没想到沈衡会直接上来等她们。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

　　“刚到没多久。”

　　沈衡朝小英点点头，又看向林焕，问她：“电影好看吗？”

　　“嗯……”林焕沉吟着，思考怎么表述才能不过分伤害到这部电影。

　　“男主角好看！”林焕和仇英异口同声地说道。说完两人对视了眼，都笑起来。

　　坐上车，两个女孩在后座上还在小声聊着电影。

　　影片中的男主角是当下正被观众青睐的土狗型，从头至尾未换过的衣服，破旧的摩托车，狠戾的眼神，精瘦的身体，有着肌肉线条的手臂，纯粹的笑。

　　“这种类型好像尤其吸引你这样的女生？”仇英说。

　　林焕笑着乜她一眼，明明刚刚还和她一起说男主角好看的，她问：“我是什么样的？”

　　“懂事、听话、生活一成不变、没有波澜。”仇英凑近她，扳着手指数着。

　　“就我最近的生活可实在算不得没有波澜。”林焕心中暗想。

　　沈衡也加入了话题，“里面的男主角是不是骑车不带头盔，还酒后开车？”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迟疑地点点头。

　　“那适合他的类型只能是交警了。”

　　女孩子们笑起来。

　　“衡哥，你也看过这部电影？”仇英问道。

　　“没有，只是之前对这部电影有过一些接触，知道其中的部分内容。”

　　沈家是做广告产业起家的，沈衡接手后有意开辟新的业务，这几年一直在尝试影视投资与发行。这些是林焕听沈家父子聊天时了解到的，不过她对公司、对公司业务没有什么好奇心，听过也就过了。

　　路上两个女孩约好了第二天的行程，相约去一家香火很盛的寺庙上香。

　　沈衡先把仇英送回了酒店，她坚持不去沈家打扰，要自己住在酒店。这也是她来之前就和林焕说好的。

　　目送仇英进了酒店，林焕收回视线，嘴角的笑还挂在脸上，她靠回后座，眼睛盯着车顶出神。

　　林衡启动车子，看了眼后视镜里的人。

　　“今天玩得开心吗？”

　　“挺开心的。”林焕将视线从车顶移开，看向驾驶座。

　　“你们是大学同学？”

　　“我们从初中就是同学了，后来高中也在同一所学校。”

　　“那是发小了。”

　　林焕笑了起来，说：“对。我俩初中的时候关系就很好了，那会儿岁数小，为了当时看的比天重的友情还闹出过不少笑话。”

　　“哦？”难得林焕愿意和他多说些自己的事情，沈衡也捧场地应和着。

　　“那时候班里隔一段时间会调整座位，我和小英是同桌，每天处得特别开心，关系正好得蜜里调油哪里愿意分开，就手牵手跑到教职工宿舍找班主任，班主任的老婆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听明白我俩的来意，一脸无语的表情。”

　　沈衡嘴角也露出笑意，他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林焕对当时的情境也记忆犹新，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搞笑，她弯下身子，右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腮，声音中带着笑意，“师母说：‘就算调开了座位你们还是在一个班级里，完全不会影响你们两人的正常来往啊’，我俩就啪嗒啪嗒地掉眼泪，说：‘不行的，那不一样，我们就得坐在一起才可以。’把班主任搞得也很无奈，那天中午我们四个人站在他家客厅里掰扯了半个多小时。”

　　“那最后你们讨论出结果了吗？”

　　林焕抓抓头发，说：“还是调开了，毕竟班规如此，而且现在想来当时我俩的理由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红灯，沈衡踩下刹车，看着后视镜里抓头发的林焕，调侃道：“你俩像是被老师棒打鸳鸯的一对早恋学生，情意绵绵、难分难舍。”

　　林焕被他的形容惊到，她从手掌中支起头来，略一思考，便笑起来，说：“你别说，还真挺像的。”

　　“为什么我们两个会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呢？”林焕被沈衡的话提醒，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她望着窗外的车流、远处高楼里漏出的灯光思索着。

　　林焕清楚自己的性子是内敛的，有什么事情不爱跟别人讲，不擅长交朋友。小英恰好相反，她是外向的性格，每天嘻嘻哈哈，喜欢逗别人笑，全校好多人都跟她关系不错。

　　性格迥异的人是怎么聊得来的呢？也许两人的底色是一致的吧。小英的家庭情况更加复杂。父母离异，从小和爷爷奶奶长大，和哥哥姐姐分离，听爸爸这边的家人讲母亲的不是，听母亲讲父亲一族的过错。

　　她们从小时候就亲眼看到、亲耳听到诸多的痛苦、怨恨、不满、苛责，她们心里最底层的颜色已经被早早地涂抹好。

　　身后的人安静下来，斑斓的光穿行在她沉静的脸上。

　　沈衡把音乐打开，大提琴低沉优雅的曲调流淌在整个车厢。

　　林焕眨动着眼睫，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再次看向窗外，观察了下街道，快到家了。

　　家？在自己的内心这里已经可以算是“家”了吗？

　　这里会是自己的第二个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