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歌》立花远山

58、第 58 章

　　沈诗宜赶到堂厅的时候，饭菜已经开始上桌，下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端上来各色菜肴，沈诗宜瞅了眼，不着痕迹的站到了沈云裳身边，逗着简瑟。
　　“好了，人都到齐了吧，大家上桌吃饭吧。”沈耀朝着众人开口说道。
　　她们侯府算不上一大家子，也就五个大人加一个小孩，相对于盛京里那些大门大户，沈家确实人丁单薄一些。沈诗宜也从没听人说起过他们沈家的家史。
　　饭桌上，沈耀吃的并不多，稍稍动两筷子，就放下说一会话，喝几口热汤，叶温姝倒是一个劲的给沈香凝碗里夹着各种时蔬，姚玉瑾刚准备加起一块滑肉，不料不等她伸筷，叶温姝先一步将这块滑肉加进沈香凝碗里，虽说盘子还有许多，可是这顿饭吃的姚玉瑾的气是不顺了，但是为了这些嘴上的吃食，生气倒显的她没有度量，可是叶温姝这般试探着挑衅她着实让人生气，沈诗宜睨着眼看着这饭桌上的暗自较量，不由觉得荒唐，好不容易大家聚在一起，想舒舒服服的吃顿饭都不行，虽说这也不关她什么事情，可是她现在就是烦极了这般尔虞我诈的争斗，何况她们还斗的这么低端，长期在皇宫里生存压抑着她，好不容易有了这段可以释放的时间，她实在不想看到这些。
　　一顿饭沈诗宜吃的闷闷的，不时夹一块靠近自己的菜，心不在焉的吃着。
　　晚饭过后，看着吃饱的众人，沈诗宜准备先同沈云裳说一声，她应该以为自己会和她一样待一晚的。
　　“云裳。”沈诗宜小声说道。
　　“怎么了？”沈云裳这会才准备开始喂小不点了。大人吃饱了，小简瑟这会倒饿的哇哇大哭起来。
　　“我准备回去了。”
　　“什么，今晚？”沈云裳吃惊的转过头看向她。
　　“嗯。”
　　“是医馆有什么事情吗？”
　　沈云裳说着将简瑟放在怀里，准备喂会儿她。
　　“没有，就是在那里住习惯了。”沈诗宜也不想对她撒谎，如实说道。
　　“……”
　　沈云裳半晌没有说话，她回想了下沈诗宜今天一天的经历，不禁有些过意不去，“爹爹和母亲就那样，没有坏心思的。”
　　沈诗宜不想争辩这些，好的坏的都和她没有关系，只是现下她确实想回到清风堂的房间里一个人待着。
　　看着沈诗宜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沈云裳半天开口说道，“让周管家派人送你吧。”
　　她知道自己劝下去不起任何作用，沈诗宜的性子她不是不知道。
　　两人正在房间说着话，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惠春在门外焦急的朝屋内喊道，“大小姐、二小姐，老爷晕过去了。”
　　“什么？”沈云裳大惊，立即站了起来。
　　沈诗宜倒是平静，慢悠悠的站起身，早上在堂厅看到沈耀那般，她心里已经猜到了大概，喝了这么长时间的药也不见好，想必不单单是受了风寒的缘故，只怕是肺部出了问题。
　　沈诗宜随着沈云裳一路来到沈耀的房间，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哭泣声，两人进去，沈香凝站在一旁，刚哭过的眼睛泛红，看到来人，哭哭啼啼的出声，“长姐，二姐。”说完，又哭了。
　　沈诗宜没有说话，径直来到床边，正守在沈耀床边的叶温姝抬起头来看了沈诗宜一眼，遂又趴在床边，双手紧握着沈耀冰凉的手掌。
　　“姝姨娘，能否先让我看看爹爹。”叶温姝抬起头，擦了擦眼泪，站起身给沈诗宜让开位置。
　　“你干什么？”姚玉瑾直接冲到沈诗宜身旁。
　　“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配给姥爷看病，一边去吧。”姚玉瑾满脸嘲讽。
　　“母亲！”沈云裳无奈出声。
　　“怎么？你要向着她？”
　　沈诗宜看着姚玉瑾这副架势，嘴角扯出一抹微笑，往后退了一步，既然人家看不上她，不愿让她插手，那她倒乐得自在。
　　“云裳，那我就先回了。”沈诗宜说着，朝门外走去。
　　“沈芷清！”沈云裳急忙追了出来。
　　沈诗宜停下脚步，静静的站在原地。
　　“不管别人怎么说，你的医术我是知道的，你难道真的忍心这么置爹爹于不顾，你真的忍心吗？”沈云裳的语气里有着强有力的裹挟感，企图用道德感逼迫她。
　　沈诗宜还就独独不吃这一套，任何人，都没有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逼迫她，或许沈云裳换种方式，沈诗宜倒不会在意，只是这番话说的，好像她不救沈耀她就是十恶不赦的女儿，是不顾父母生死的白眼狼。
　　那她还就当这个白眼狼了。
　　沈诗宜既没有回头，也没有搭她的话，直接抬脚朝大门方向走去。
　　“沈芷清！”沈云裳在身后喊她。
　　走到门口，恰好碰见下人带着大夫急匆匆的朝沈耀那边走去。
　　小昭本来还在堂厅等着沈诗宜，谁知一抬头就看到沈诗宜头也不回的朝着大门口直走，小昭急忙朝着大门口跑去。
　　“小姐。”听到小昭的喊声，沈诗宜才回过神来，脚步放缓，等着小昭跟上。
　　“小姐怎么不等等我？”小昭说着有些委屈。
　　沈诗宜停了下来，刚才她确实情绪上头，忘了小昭还在等她的事情。
　　“对不起，我刚才给忘了。”
　　一听到沈诗宜开口对不起，小昭立即换了副脸色，挽上沈诗宜的胳膊腕，主仆二人顺着长街，慢慢悠悠的往回走。到底是要过年了，长街上路边小摊有卖各种小玩意的，吃的喝的种类繁多。
　　“哎呀，肚子有些饿了。”沈诗宜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想吃糯米糕。”沈诗宜朝小昭眨眨眼睛，眼睛亮晶晶的。
　　“好好~”小昭最受不了沈诗宜这般可怜样的看着她了。
　　两人买了热乎乎的糯米糕，一路走着吃着，“累不累，累的话，我们叫俩马车？”沈诗宜吃着侧头看向小昭。
　　小昭摇了摇头，“不累，好久没有和小姐这样出来走走逛逛了。”
　　“过年了，素喜回家了，杰里米也回家了，清风堂就剩我们俩了。”小昭吃着吃着突然一番感慨。
　　此刻，永义侯府内，大夫匆忙进来，连忙给沈耀把脉，姚玉瑾紧张的站在一旁，急切的问道，“怎么样啊，大夫？”
　　大夫没有吭声，又翻看了沈耀的口腔及眼睛，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摇了摇头，“哎，我说大夫你摇什么头啊，老爷到底怎么样了？”叶温姝急的也走上前来。
　　“侯爷只怕是肺痨。”大夫说完，又摇了摇头。
　　听到大夫一说出口，两人震惊的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看了彼此一眼，姚玉瑾稳了稳神色，“大夫，还有的治吗？”
　　其实从知道沈耀得的是肺痨的那一刻，她也知道自己这句话问的有多么无力多么的为难大夫。
　　“我再开服方子，继续给侯爷续着吧。”大夫说完，一旁的周全随着大夫出了门。
　　姚玉瑾双腿发软一下坐回了椅子上，此刻她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沈云裳走进门，怀里抱着刚刚哭醒的简瑟，看向房间里众人煞白的脸色，走到姚玉瑾面前，“母亲，大夫可来过了？”
　　姚玉瑾茫然的点了点头。
　　“大夫怎么说？”沈云裳问道。
　　姚玉瑾还没回答，忽的大哭出声。
　　沈云裳直觉不好，连忙将简瑟交给兰秀，蹲下身，帮着姚玉瑾擦着脸上的泪水，“母亲，别哭，爹爹到底怎么了？”
　　站在叶温姝身边的沈香凝抽搭搭的开口道，“二姐，大夫…大夫说爹爹患的肺痨。”
　　“什么？”沈云裳满脸震惊，虽听说了这半年沈耀身体不好，她也没有多想，忽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如惊天霹雷，怪不得屋内的众人脸色这般凝重。
　　沈云裳低沉片刻，忽然仰起头，看向姚玉瑾，“母亲，长姐真的很厉害的。”
　　沈云裳说着，忽然心中酸楚，这段经历她本想一辈子不告诉姚玉瑾的，她不想在她面前流露自己的软弱，也不想让姚玉瑾因为这些而心生愧疚。
　　“母亲，我生简瑟那会大出血，是长姐救了我。”
　　姚玉瑾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慢慢抬起头来，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看向沈云裳，“她？”
　　沈云裳点了点头，“是的，是长姐救了我，不然可能现在母亲就看不到我了。”
　　沈云裳断断续续说着沈诗宜当时怎么照顾她的，怎么为了她出气的，怎么为她接生的，屋内的三人越听越惊讶，叶温姝惊呼出声，“想不到芷清这么厉害，简直青出于蓝胜于蓝。”
　　姚玉瑾剜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娘，你要想救爹爹，就对人说话好听一些，芷清也不是那般记仇之人，她本来这次回来就是想帮爹爹瞧瞧的，临出门的时候，她还回去取了趟医药箱。”
　　沈云裳越说，姚玉瑾的脸色越尴尬，此时抬眼再去看屋内的人时，脸色讪讪。
　　“那现在怎么办？她回去了吗？”
　　“回去了。”
　　“我觉得她刚才是真的被母亲的话气到了。”沈云裳如实说道。
　　“只怕想将她再请回来，要母亲亲自去一趟清风堂了。”
　　“我？”
　　“她配吗？还值得我亲自去？”姚玉瑾又恢复当家主母的气势。
　　“母亲！”
　　“现在不是你拿气势的时候，难到你让爹爹就此……”沈云裳没有说完，就被姚玉瑾一个凌厉的眼神震慑住了。
　　“你先带简瑟回屋吧，很晚了。”姚玉瑾不耐烦的催促道。
　　“你俩也回去吧。”姚玉瑾对着叶温姝母女说道。
　　人全走了，此刻房间变得安静，姚玉瑾静静的坐在屋内，脑海里回想着沈云裳刚才说的话，又想起沈诗宜的样子，忽然脑海里浮现了已经好些年没有想起过的姬琼华的样子，姚玉瑾被惊的一身冷汗，伸手颤抖的握住手边的茶杯，一口热茶下肚，压住了她刚才的心慌。
　　转头看向床上昏迷之人，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仿佛下定决心。
　　第二日一早，沈诗宜一打开清风堂的大门，就看见了站在门口有些尴尬的姚玉瑾，沈诗宜先是一愣，而后如平常一般，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准备开门营业。
　　姚玉瑾讪讪站了半天，见沈诗宜不理她，随即走进医馆，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里，看着陈列整齐的清风堂，姚玉瑾不禁变了脸色，好奇的打量着这间不大的药铺，陈列很新奇，掀开门帘看了眼左侧的诊疗室，一个一个隔档，最前面还有一个木床。虽然她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但是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新奇的医馆。
　　小昭给姚玉瑾上了杯热茶，“夫人，您先坐会。”
　　沈诗宜将有些潮湿的药才放在簸箕里拿到门口房在长椅上晾晒起来，又将医馆里里外外打扫一番后，这才坐了下来，看向姚玉瑾，“母亲，有事？”
　　姚玉瑾点了点头，尴尬开口，“清儿，母亲昨晚是慌了神，说了不该说的话，希望你不要同母亲计较这些，母亲是无意的。”
　　看着姚玉瑾没有丝毫变化的脸色，沈诗宜暗自佩服，到底是当家主母的范，能屈能伸，做事圆滑，沈诗宜懒得和她争辩这些，直接开口道，“母亲直说吧，找我什么事？”
　　姚玉瑾没想到自己一番客气的开场白，沈诗宜压根不领情，那她也懒得装了，“大夫说你爹爹患了肺痨。”
　　“母亲想请你去瞧瞧，看看。”
　　姚玉瑾这番话，倒没有沈云裳昨晚对她的那种逼迫和压迫之感，暂且不说沈耀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就是其他不相干的病人，人家上门找她看病，她身为医生，哪有不给人看的道理。
　　沈诗宜立即起身，将小木箱收拾一番，带好东西，看了眼依旧坐着的姚玉瑾，“母亲，走了。”
　　沈诗宜说完大步朝门外走去，姚玉瑾连忙起身，跟着沈诗宜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