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歌》立花远山

54、第 54 章

　　第二日一早，沈诗宜刚进太医院，就被传旨召去了凤华殿，等她赶到的时候，永靖渊已经到了，沈诗宜连忙走上前行礼，男人摆了摆手让她起身，还没等她开口，就听男人的声音从前侧传来，“朕和皇后商量后决定还是按照现有的药材、现有的法子给皇后好好治。”沈诗宜原本充满期待的小脸随着永修权话音落地，逐渐凝固，脸上的凝重怎么也压不下去。
　　沈诗宜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只见永靖渊伸手朝她摆了摆，意思让她勿再多说。
　　沈诗宜心里懊恼极了，但是她现在的身份、现在的处境又没有话语权，眼看着男人起身，从她身边走过时，低头同她说了句，“好好照顾皇后。”沈诗宜再一转身时，男人已大步出了宫门，上了轿撵。
　　沈诗宜回神，看向床上的人，王碧君今天好似头疼缓解了不少，整个人看着有了精神，这会正靠在床头，冬秀正坐在床边喂着她吃东西。
　　“沈太医。”床上的人出声喊她。
　　沈诗宜闻声走上前来，恭敬的站在床边，“本宫听说你和太子关系挺好的，太子旁人的话不听，可是对你却不一样，前日本宫让人去请太子回紫宸殿，谁知这孩子说他在上书房住习惯了，不肯搬回紫宸殿，你去帮本宫劝劝太子，让太子赶快搬回紫宸殿，老是住在上书房是怎么一回事。”
　　沈诗宜低着头，听着头顶上方王碧君的说话声，心里却越来越惊，尽管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脸色，可是小脸还是渐渐变的苍白起来，冬秀起身，看了眼沈诗宜，惊讶道，“沈太医，你没事吧？”
　　沈诗宜一时间愣神，床上的王碧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只是看着沈诗宜这般样子，心中不禁狐疑，看向沈诗宜的时候眼神里多了些探究，“怎么？不愿意？”
　　沈诗宜回过神来，连忙跪地，叩头答应。
　　从凤华殿出来，沈诗宜一路上都在否定与肯定之间不断变换，让永璟琰常住上书房是她的主意，目的就是为了看看敌人何时露出尾巴，谁越着急让永璟琰住回去，谁的嫌疑最大，只是她是皇后，永璟琰是太子，沈诗宜实在想不通，无论如何，永璟琰这个太子对她这个皇后完全够不上威胁，即使这孩子不是皇后所生，那对她也没有什么影响，只要永璟琰当上太子，她就是名义上的皇太后，纵使永璟琰有生母，那也没法将她怎么样。
　　沈诗宜的脑袋如同一团乱麻，越理越乱，现下她得弄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太子和皇后到底是什么关系。
　　只是这个宫里人人都攻于心计，她去问谁呢？问谁才能不引起怀疑呢？
　　沈诗宜边走边扣着手指头，嘴唇都被她懊恼的咬出了裂痕，不知不觉来到了上书房，此时正值永璟琰午间休息时间，沈诗宜走了进去，刚刚吃完饭的永璟琰这会正躺在榻子上，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里的手串。
　　沈诗宜走近，男孩竟然都没有反应过来，沈诗宜轻轻拍了拍永璟琰的肩膀，男孩回头，一看是她，连忙从榻子上起身，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沈诗宜，“沈姐姐，你怎么来了？”
　　沈诗宜双手背在身后，装出一番严肃的样子看向永璟琰，“来看看殿下功课学的怎么样了？”
　　“哈哈哈~”男孩爽朗笑出声。
　　沈诗宜从侧面看过去，竟然发觉在上书房住的这段日子，永璟琰看着好像胖了一些，沈诗宜不由得上手捏了捏永璟琰变的圆一点的脸蛋。
　　逗闹着上了台阶，坐在榻子另一边，看向永璟琰，“殿下，臣有事想问问你。”沈诗宜说道。
　　永璟琰从桌上端来一盘小点心，看着颇为精致，放在小案几上，“沈姐姐，尝一尝，这是上书房的嬷嬷今天早上端来的。”
　　沈诗宜看向永璟琰圆圆的小脸，伸手拿了一块，尝了一口，不甜但很香，有芝麻的浓香味。
　　“姐姐，你想问什么？”永璟琰自顾自的也拿起一块，坐在另一边正吃着。
　　“殿下，你小时候是一直在皇后娘娘身边？”
　　永璟琰鼓起的腮帮子渐渐变平，眼神变得不似刚才那般澄清，低着头，嘴里慢慢咀嚼着点心，沈诗宜一看永璟琰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便起身从榻子上走下来，同永璟琰坐在一侧，小声开口道，“有些事情，姐姐想帮你，但是姐姐现在需要你帮忙。”
　　一声声的姐姐，让从小缺少关爱、缺少亲人的永璟琰不禁动了容，眼眶泛红，转头看向沈诗宜，朝她点了点头。
　　“那你小时候在谁身边，她对你可好？”沈诗宜急切问出口。
　　沈诗宜本以为，接下来永璟琰会说后宫的哪位主子，谁知永璟琰一开口，她差点惊掉下巴，一位皇子而且是太子竟然从小在一位嬷嬷身边长大。
　　“为什么？皇上也不过问吗？”
　　永璟琰的表情看着快要哭了，沈诗宜连忙往永璟琰身边挪了挪，心情沉重般将永璟琰的小脑袋轻轻放在自己肩头，低头看着永璟琰的脸蛋上流下的泪水，心疼不已，“那位嬷嬷现在还在宫里吗？”
　　永璟琰点了点头，沈诗宜连忙问道，“在哪里？”
　　“在冷宫里。”
　　“冷宫？”
　　沈诗宜满脸惊讶，“为什么？”
　　“吴嬷嬷疯了，被关在冷宫里了。”
　　“疯了？”
　　“为什么？”
　　“我不清楚，是因为吴嬷嬷疯了，所以我才被接回来住在紫宸殿的。”
　　沈诗宜伸手抚摸着永璟琰的小脑袋，男孩的啜泣声渐渐小了，起伏的胸膛也变得平和。
　　沈诗宜低头轻轻喊了声，永璟琰没有回应，沈诗宜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应。低头看时才发现男孩已经睡着，脸上的泪痕还在，沈诗宜伸出袖腕，帮着永璟琰擦了擦，将永璟琰扶起身，走到屏风后的床边，将人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才走了出去。
　　一出上书房，沈诗宜心里又燃起了希望，这个吴嬷嬷她要去见见，尽管永璟琰说她疯了，可是万一能打探到些有用的信息。
　　沈诗宜一路沿着长街走到宫中小道，走到偏殿，穿过御花园，穿过长廊，一路左拐右拐。走了好长一段路程，才发现自己越走越偏，想起之前和梁玉去的那处废弃的偏殿，可没有现在这么远的，想来冷宫在哪里并不重要，冷宫可以离大家近，但是冷宫里的人必须距离大家远，这段路走过来，大冷的天，沈诗宜的后背竟然出一层细密的汗水，站在冷宫门口时，一股凉风吹过，沈诗宜不禁打了个寒颤，赶紧裹了裹自己的大衣，走上前去，敲门。
　　沈诗宜敲了好久的门，一直无人应答，【难不成这些冷宫里没有奴才】
　　想到这里，沈诗宜自嘲的笑了笑，用力推了下，门竟然自己开了，满院的枯草，被风吹起的落叶四散飞舞，沈诗宜余光一瞥，院落一角，一女子靠在墙上，衣衫不整，头发胡乱的打结缠在一起，痴痴的对着她笑，沈诗宜被这笑容瘆出来冷汗，连忙朝里面走去，里面一堆女子厮打在一起，沈诗宜仔细看时，发现那群厮打的人堆里，竟然有脸色紫青的死人在其中，只是这群意识不正常的人压根不知道那人死了，那人的脸庞被人肆意踩踏，眼角、嘴角处都有血流出，头顶的头发一大撮已经掉落，只是和剩下的还在头上的头发缠绕在一起，没有完全脱离。沈诗宜一身恶心上头，控制不住的发出干呕的声音，那群厮打在一起的人听到声响，齐刷刷的将头转了过来，看向沈诗宜，沈诗宜一惊，直觉不好，还没来得及后退，只见那群人中有些人嘴巴通红，嘴里竟然叼着一块类似肉的东西，沈诗宜大惊，重新看向那个躺在地上的死人时，发现她的大腿和胸都被人咬了一块，沈诗宜实在控制不住，转身跑到门口，胃里翻腾，连同她今日的早饭一起吐了个干净。
　　忽然背后一阵凉风袭来，沈诗宜侧脸一看，有两个疯子正朝她冲过来，沈诗宜一个纵身，飞出了房间，站在台阶上看着眼前两位似疯非疯的人，正贼眉鼠眼的看着她，两人刚才目睹了沈诗宜一瞬间飞出屋外的动作，看着有些犹豫。忽然两人对视一眼，直接朝着沈诗宜冲了过来。
　　沈诗宜飞快将腰间佩剑抽出，一个纵身，翻到两人身后，两人还没来的及反应过来，便被沈诗宜一人一脚踢在脑袋上趴倒在地，沈诗宜从两人身上踩了过去，两人只觉后背一沉，反应过来时，两人的一撮头发掉在他们眼前，沈诗宜蹲在两人面前，剑刃明晃晃的寒光令两人不寒而栗，沈诗宜近看时，才发现这两人竟然有喉结，两人竟然是男的。
　　沈诗宜看着两人震惊不已，以前在古装剧里只看到过被打入冷宫的妃子，谁知这里竟然男女混杂，这些男的想必是宫里犯了事的公公。
　　想到这里，沈诗宜心中一阵恶寒，余光瞥见两人长发中蠕动的蛆，顿时一个箭步，朝后退了好几步。
　　两人看着沈诗宜这般，迟疑片刻，还是如动物一般，爬回屋内，继续参与到刚才的厮打中，沈诗宜不去再看那堆人，朝着屋内各个角落看了几眼，这里的人看着都是一个样，沈诗宜刚准备转身出门，忽然瞥见屋内角落处，一个正在打坐的人影，纵使也是身着破旧衣服，但是看着与屋内的众人却不同，沈诗宜不由自主的走到那人身边，蹲下身，仔细看时，这人虽然也是长发胡乱披散，但是却没有她刚才看到那些蠕动在头发上恶心的蛆，沈诗宜咳咳了两声，打坐之人并无任何反应，沈诗宜又继续咳了两声，那人还是没有睁开眼睛看她，沈诗宜踌躇片刻，对着那人，小声开口道，“吴嬷嬷。”
　　沈诗宜也知道此人是不是自己要找的吴嬷嬷，只是觉得此人看着与众不同，况且能被安排照顾太子的人，想必也非同凡人，正当沈诗宜直勾勾的盯着此人时，那人忽的一下睁开了双眼，沈诗宜被吓了一跳，只见那人双眼如浮着一层青色的雾一般，但却让人不敢直视第二眼，沈诗宜被吓的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只见那人时分警惕的开口，“你是谁？”可以看见那人拨动起手腕处的暗器，沈诗宜连忙重新凑上前，急切开口道，“嬷嬷别担心，我是沈芷清，太医院的沈太医，是照顾太子殿下的贴身太医。”沈诗宜一口气不带磕绊的说完，才看到这人渐渐放平的肩膀，手腕里的暗器也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