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骑士]命运的囚人》Sigrdrifa

22、之十四

　　那座二层小楼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暖的红色，有的地方被漆出了白色的花纹，共计十二扇半圆拱形窗，从中泼出迷离的灯光。它像块等待供奉的墓碑。波德尔·维拉达等在门口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那个男人急匆匆地从雾里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黑色的披肩末端垂下有些弯曲打结的同色流苏，一顶黑色帽子扣在头上。克里斯塔利亚像只来报丧的乌鸦，维拉达想到，他站在门前的台阶上才稍稍和站在地面上的拉奇亚视线平齐。“有几位还没到齐。”他对拉奇亚说道。“你先进去吧。”
　　前砂糖人警察向这位老朋友礼貌地点头示意后，抬腿迈上台阶。
　　维拉达却突然喊住他：“我还是想问你，你有足够的把握吗，克里斯。”
　　黑漆漆的水母转过身望着低处的前同事，沉默良久才说道：“我不知道，但必须得试试……之后我不会再来麻烦你了。”
　　维拉达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

　　海月9推开了那扇大门。

　　大厅的墙壁被刷成了病态的苍白色，不含一丝杂质的白，吧台边坐着三人，沙发上坐着一人，另外还有两人在球桌那边玩纸牌游戏。
　　这便是海月9要面对的政治保卫委员会的成员们。
　　在此之前，先来谈谈砂糖人世界的大致政治结构和权力划分吧。
　　基层每四年进行一次选举，由平民投票决定三十六人小议会（即下议席）组成，小议会决定基层民生事务；十二人.大议会（即上议席）则是由官僚系统内部投票确定人选，一般情况下，上议席的大多数席位由各个政党的领袖占据，大议会决定更上层的政治事务，这之中包括总统的确立与弹劾；与之相对的，手中握有部分军队的总统有在必要时刻紧急解散上下议席、重组议会的权力。
　　而在这套系统之外，独立出去的、带有非常明显的暴力性质的情报机关，便是政治保卫委员会。
　　他们负责监督权力系统的运作，与检察院的关系藕断丝连，有向十二人.大议会提交弹劾议案的权利，一旦提交的证据确凿，便可立即弹劾现任总统乃至任何官员，具有直接执法的能力，届时交由检察院进行审核判决。必要时刻，他们可以宣布全国进入戒.严.状态，全面接管整个系统。
　　至于其他更详细的运作逻辑和架构组成，便不在这里赘述了。

　　“我们亲爱的朋友来了哦。”坐在吧台边喝着酒的其中一人微笑着说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一齐看向海月9。
　　坐在吧台边的另外一人向拉奇亚举起酒杯，询问道：“你想让我们怎么称呼你呢？”
　　男人自然明白这句话里的意思，他们什么都知道，哪怕是身为“死人”的拉奇亚·阿玛尔加的经历。
　　“法提玛，法提玛·巴谢利耶。”
　　“好的，法提玛先生，戴着三层面具的乌鸦，先让我们看看你手里都有些什么吧。二楼的会谈室已经准备好了。菲利克斯先生和他的秘书官一会儿就来。”那个总是在微笑着的砂糖人指了指上方，笑容憨态可掬，带着毋庸置疑的亲和感。
　　海月9在会谈室的最末席坐下，只要稍微一抬头，挂在墙上的巨幅宗教油画就会映入水母的眼帘，它正对着他。其余六人也依次进入会谈室，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他们缄默不语。海月9把帽檐往下压了压，将他人的视线隔绝在外。灯光有些晃眼，让人分不清究竟是白日还是黑夜，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了新的脚步声。
　　菲利克斯先生在主位坐下，他的秘书官静默地矗立在他的身旁。
　　海月9终于抬起头看向那个男人。
　　“开始我们的会谈吧，先生。”菲利克斯的声音低沉如古钟，就像是宣告命运的预言。
　　水母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黑色的芯片：“这里面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不需菲利克斯说什么，他身后的秘书官接过芯片，插入电脑中，再接上大屏幕。
　　霎时间，一份长度惊人的名单出现在了在场所有人的眼前，而后是将近上千份的协议与数不清的账本明细，最后是一份已经被废弃的黑暗零食配方。菲利克斯的眼神逐渐变得阴沉。
　　“关掉它，达达兰。”
　　会谈室里的氛围变得凝滞而沉重，但海月9很沉得住气，他在等，等菲利克斯的决定。
　　“我倒是很好奇——你怎么得到这份资料的？”被问及这个问题时，海月9的心脏处传来了隐约的剧痛。
　　“这不是重点。”海月9回答。

　　事实证明，拉奇亚赌对了。
　　他找到了斯托马克家的档案室，当时他利用樱桃果冻饱藏的能力潜入其中，花了点时间，先摸清了档案室里各个监控所在的位置，挑好监控死角，才放心地查阅起这堆已经积满灰尘的纸质档案，从中挑出有用的信息录入电子芯片里。多亏了那两个人的突袭，损失了一位家人、一座工厂以及大量货源的斯托马克家上下都忙作一团，这才没人管拉奇亚的行踪。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菲利克斯给手下的人分配任务，直至会谈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很久之前——”菲利克斯率先开口说话。“我们就已经想要对斯托马克家下手，几十年前出台的反垄断法案就是针对他们家的，用来打击他们家的产业。”
　　“然而那些法条屁用没有。”海月9冷冷地说道。
　　“对，屁用没有。”菲利克斯笑了。“你大概会看见那样的情景吧？一棵参天巨树巍峨耸立着，许多人站在树荫下，享受着它带来的荫蔽。可是某一天，一个雷劈过来，树倒了，这时大家惊讶地发现，树干早已变成了空壳，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在雷电的作用下苟延残喘，剩下来几只。在我们都不知道的时候，微不足道的小虫早已蛀空了根基，虚假的繁荣正是依靠着它们带来的幻象。”
　　“巴谢利耶先生……多谢你带来的这份名单。”
　　海月9的帽檐微微抬了起来，露出那双异色瞳：“但你们明明有机会提前杀死这些虫子。”
　　“砰——”
　　菲利克斯一拳砸在墙上。
　　“你以为我们什么都没做吗？”
　　男人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只戴着三层面具的乌鸦。
　　“不然博卡·贾尔达克压根就不会坐上那个位置。”
　　“究其根本，我们缺少能够彻底摧毁这张网络的证据，这种回合制拉锯战在亲手毙了前任总统的时候我就已经受够了，小虫杀一批出来一批，没完没了。”

　　“……哼。”
　　海月9冷笑。
　　“那么，还请加油吧，主席先生，战争还没结束。”

　　“你还有东西没交出来。”
　　“所以呢？”
　　“你也不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吧。”
　　海月9收回目光，说道：“我的建议是先关注好眼前的事情。”
　　“——你就这么在乎人类吗？”
　　水母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这和在乎不在乎没关系，你应该见过那些吃过黑暗零食的成瘾者，我们没必要接触不该接触的东西。”
　　菲利克斯凝视着准备抬腿离开会谈室的海月9：“反正那些也不过是与我们相异的另一个种族，就像是被端上餐桌的其他食材。”
　　“所以人类对我们的生存是必要的吗？”拉奇亚·阿玛尔加的声音骤然提高了不少。“看看那些被蚕食得连尊严和身体健康都没了的同胞们吧——我希望主席先生您能抱着应有的良知去做接下来的事情。”

　　拉奇亚忽然想起了那句听过的餐前祷告：你不因有罪而死，我不因挨饿而生。

　　菲利克斯蓦地笑了。

　　“等所有事情结束之后，你再来找我吧，到那时，我来实现你的一个愿望。”
　　拉奇亚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名单已经给你们了，该如何利用是你们的事，我不会再插手。”
　　菲利克斯把刚刚倒好的一杯酒塞到拉奇亚手里，接着再拿起自己那杯。
　　和他轻轻地碰了下杯。

　　“为了正义。”
　　“……为了所有枉死者应得的公道。”

　　日后，这份被内部人员称作“巴谢利耶名单”的情报会掀起怎样的大清洗浪潮，那就不是现在的人们所能预料到的了。

　　****

　　“不吃吗？这份宝石蛋糕可是很贵的啊。”维拉达抱怨道。
　　拉奇亚把蛋糕推给了老友：“你吃吧，我没什么胃口。”
　　“……事情办成了？”
　　“啊，大概算是办成了。”
　　“我有时候真害怕你那面具戴上就摘不下来了，等到想撕下它——结果却发现它已经和自己的血肉长在一起。”
　　“你觉得我变了吗？”
　　维拉达坐直身体，认真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老朋友。
　　一只眼睛变成了更加浅淡的黄色，犹如新生的琥珀，脸上的表情让人有种踩在棉花上的虚幻感。
　　“代价太大了。”他说。

　　他没和克里斯塔利亚说最近自己被跟踪的事情。
　　维拉达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

　　“话说回来，连我都能找到的地方，他们的人没理由找不到。”
　　听到他这么说，维拉达没绷住。
　　“笑什么？”
　　“你真这么想的？你只是运气好点，找到了存储档案的房间，不然就凭那座城堡的复杂程度，你在里面走上三百年也找不到想要的房间，至于该怎么过门禁，就是另一个问题了——怎么了？克里斯？”

　　拉奇亚顷刻间冲出了餐厅，来到大街上，水母的淡蓝色触须在空中摇晃着，它们感知到了危险。
　　……有人要杀波德尔·维拉达。

　　“让你家里多派点人来保护你，最近不要再出门了。”
　　拉奇亚看到他那副表情，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给我认真点！这关系到你的命！”

　　“好啦好啦——克里斯你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了。躲不过的就是躲不过，何必惶惶不可终日呢。别用那种快哭了的表情看着我。”

　　“我不想……再失去认识的人了……”
　　拉奇亚喃喃自语着。

作者有话说

　　“戴着三层面具的乌鸦”：指拉奇亚使用三个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