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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不孝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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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松语这几年可谓是从天上到地下。
虽然都在衙门里做事,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又有哪个不想往上头爬呢?
自己那会儿费尽心思把老实乖巧的大女儿嫁给了林思远家的长子,本来这门高攀的亲事给自己家带来了不少好处,就连衙门里做事的同僚也得对他客气几分。
本来日子就是这么过着,他和何氏给小女儿相看着人家,打算再挑一个更好的嫁过去,这样有两门高攀亲事,有两家亲家撑腰,自己只需要乐呵呵的等着儿子成材光耀门楣就是了。
可谁又能想得到,一向乖巧懂事的大女儿却没能留住丈夫的心,倒是叫外头来的女子先生下了孩子,这也就罢了,总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己又能做什么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反正这辈子就是这样了。
可谁知道那小女儿倒是来了一招击鼓鸣冤,搞得林家不得不撕破脸,休弃了大女儿。
虽说不幸之中的万幸就是没影响儿子的读书,可是这大女儿无论如何是家里留不得了,只好赶出门去任由她自生自灭,也算是给林家的一个态度。
至于小女儿呢,本来还筹算着给她寻门好亲事,可是她这麽一闹,有头有脸的人家谁敢要这样的儿媳妇呢?
只好草草的寻了个家境殷实的乡下人家把她也嫁出去了。
原本计划好的两门亲事如今都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仅如此,自己在衙门里还得承受别人的指点嘲笑,这两年可谓是难过至极。
他倒是也想和林思远缓和缓和关系,可是谁知道林思远一见到自己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自己再有那伏低做小的心思,可是衙门里那么多人看着,自己也不好太拉下脸。
只好埋头做自己的事。
本来以为这憋屈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却没想到林思远主动示好了。
姜松语备了一方好墨:这可是他好容易得来的,本来是想留给自己儿子。可是姜雪柳年纪尚小,为了让自己在衙门的日子好过些,就咬咬牙拿出这方墨来。
林思远约见的是常见的一处酒楼。
姜松语为着表示诚意,特意提前出门了半个时辰;结果没想到,跑堂的倒是说:“姜老爷这边请,林老爷已经到了。”
没想到林思远竟然比自己到的还早,姜松语有些诧异。他的手按在怀中的墨上,安慰自己:横竖不会是什么坏事,不然也不至于在酒楼约见。
一推开门,林思远就站起身:“姜兄可让我好等,快走快坐,先来喝杯热茶。”一面又吩咐跑堂的:“酒菜现在就上!快些!”
姜松语晕乎乎被拉着刚坐下,一杯茶就送进了手里,姜松语喝一口,又去看林思远的神色,其热情仿佛是当年刚说定亲事的时候。
姜松语被这样热情的对待,心里一松,就想说些什么:“林兄,是我对不起你!”
林思远连连摆手:“都是兄弟,过去的都过去了,你我不要谈那些不愉快的事。今日你我兄弟,不醉不归,你可愿意陪我喝上一壶?”
姜松语早就想和林家缓和关系,这么一来,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两个人正称兄道弟的热火朝天,酒菜就被送来。
两杯酒下肚,两个人更是说些起初进衙门时候的旧事,又说些官场的秘闻,此事酒酣耳热,真觉得两人仿佛是亲兄弟一般。
等到姜松语面色发红,说话大起舌头的时候,林思远才面露难色,竟然捂着脸呜咽起来。
姜松语此时大着舌头问:“林兄为何哭泣?是心中有何不快?说来,愚弟愿为你赴汤蹈火!”
林思远产叹一口气:“倒不必姜兄赴汤蹈火的。我只是想到,曾经你我脾气相投,正是因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才关系始终好。又因着这,才结为了儿女亲家。本来是多好的一件事!那个时候你我之间,当真是亲密无间!”
姜松语更是难过,此时喝了酒,忍不住要说些真心话:“林兄有所不知。我是真的喜欢你家的二公子。他做事妥帖,不争不抢,性子温和,多好的儿郎!谁知道我家那雪樱实在是没福气!”
林思远看话题引到了这儿就问:“说来都是小儿女的事。只是当初雪樱在我家,我也着实是喜欢那孩子。这一离开,竟是许久不见了!若是再相见,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叫我一声林伯父呢!”
姜松语一口气把一杯酒喝下肚,又把酒杯重重地掷在桌上:“快别提那个孽女了!不仅自己不守妇道,不知好好在林家侍奉公婆的,还教坏我家的小女!自那一日起,我再未见过她!”
林思远摸摸胡子:早知道姜松语重男轻女,对家中的女儿十分轻视,却没想到轻视到这个地步。看来这姜雪樱开茶楼与这姜家无关了。
“唉,也是可惜,来姜兄再喝上一杯!我给你满上!只是这雪樱离家不回,也不知道嫂夫人是否记挂?”
姜松语夹一筷子菜:“记挂什么?这雪樱本是我的亡妻所遗留下的,她出生就克死了她娘,后来嫁人又不安生,记挂她做什么?”
林思远听到姜雪樱克死亲娘有些犹豫,可是又一想:这女儿家就是命薄,自己和林念春都是男子,何必怕这个?就算是怕,也是克周洁。有那么大的茶楼,就算是自己到时候再续娶一个又如何?
打定主意,林思远装作悲伤的想:“这么说,雪樱在这世上也再无亲人!当真是可惜了!”
姜松语停顿了许久,想起了久远的记忆:“倒也不算,她那死去的娘还有个开包子店的爹娘。旁的,倒是真的再无了。”
林思远有些兴奋:虽然这卖包子是小本生意,但保不齐那节约的老两口就存下了不少银子呢?
如此推出姜雪樱的身后并无依仗,且这茶楼也有迹可循。
林思远突然间郑重地朝着姜松语一拱手:“姜兄,请恕我无礼了。自从犬子和雪樱分开以后,我倒是时常想念那个孩子。我那内子也时常在我面前说起雪樱的种种好处,都叫我们老两口怀念不已。更何况,女子的路难走,雪樱往后恐怕再难遇得良人。往后她一个女儿家孤苦伶仃,叫我们老两口如何心安?当时在公堂之上,那一纸休书实在是不得已,今日我就舍出我这张老脸,请姜兄答应我,让雪樱回来吧!”
这番话对的信息量太大,姜松语酒喝多了脑子里正混沌着,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的说:“林兄,你是说真的?你愿意叫雪樱再回林家去?”
“姜兄可愿意与我再做亲家?”
姜松语激动地站起身:“自然是愿意啊!”
林思远笑起来:“今日我林某是带着诚意而来,你看,这是内子传家手镯,这是二十两聘金。我林某礼仪周全,姜兄看看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那手镯黄澄澄的直晃人眼,更被提还有银子!
“愿意!愿意!”刚说完,姜松语又有些为难:“只是当时一闹之后,那个孽女——哦不,雪樱这孩子再没有回来过。我想她应当是去那郊外的尼姑庵了吧?”
林思远安慰道:“我知道你的顾虑。这几年辛苦,雪樱这孩子受苦了。只要你把她找回来,在我们林家好好养一养,又是一个齐整孩子。这手镯你给她,叫她戴着回林家来!她还是林家妇!”
姜松语满身酒气,没想到有这样的好事等着自己,就连怀里那方赔礼的好墨也省下来了。
他跌跌撞撞回家,何氏一开门就被酒气熏到了:“干什么吃这么多酒?”
姜松语趔趄着往屋里走:“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你知道今日我和谁喝的酒?是林大人!你知道林大人做什么?林大人要雪樱回林家去!”
何氏没喝酒,皱眉说:“当初那事闹得那样大,就连雪桃都没法子嫁到郊外去了。林家怎么可能再要雪樱回去呢?”
见何氏不信,姜松语掏出那镯子和荷包:“有什么不信的?林家的聘礼都来了!”
何氏的首饰都是银子打的,那亮度可不比金子,她登时眼眉笑开:“哎呀,这死丫头命真好!这镯子可真漂亮!”
姜松语说:“这可是林夫人的传家手镯,交代我们戴在那个不孝女手上的。”
一听这手镯和自己没关系,何氏不悦的抱怨:“当初为着她,我的雪桃只能远嫁,一去再无音讯,恐怕还记恨着我们;就连雪柳都担心好久,怕他读不了书。她现在还有这个福分,林家还要她!那我的雪桃、雪柳受的那些罪算什么?”
姜松语听了这话不高兴:“你急什么?这两个不孝女还以为能跟我们撇清关系吗?生养之恩!说到天下哪里去,都没有做子女的记恨父母的道理!父母之命哪怕是要她们的性命,她们也不该犹豫!”说罢翻身躺下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