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吃饭了吗？》Coracias

11、平安

　　翌日大早，玉米给何麦换上一件淡绿色的素雅衣服。

　　伤口处用纱布包裹着，中心还晕着些许暗红的血迹，不过何麦抬手感受，伤口已经没有前天那撕裂的剧痛感了。

　　季谢花昨夜特意嘱咐嬷嬷准备好去护国寺所需要的物件，是以慢吞吞的吃了早饭过后才准备出发。

　　何麦与季谢花坐在马车中，赵武骑着他的白马护在前方。他似乎是被吓怕了，此次出行，特意多带了几个会手脚功夫的奴仆跟随在马车的后头。

　　连在前方驱车的辣椒都背上了一柄较大的刀。

　　护国寺在皇城较靠北的地带，算是城中一处较大的祭拜场所，余下大多数都建在城郊，是以香火较旺。
　　护国寺在皇城之中，算得上年龄较大的建筑，先前被一场火烧过，而后当今皇帝入城立国之后，才又重新修葺。

　　大门是一个木牌坊，上面的字体遒劲有力，木牌坊的右侧种了一株百来年的银杏，避过火灾活了下来，不过此时已经落叶，唯留一直向上蔓延的枝条。

　　何麦下了马车以后，习惯性的伸腰，不想手举到一半，肩上疼意传来，只得讪讪放下，

　　瞧见银杏树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用没受伤的手揽过赵武的小臂，笑问：“你知道怎么看银杏树是雌的还是雄的吗？”

　　季谢花成功的伸完懒腰，见此人又在为难她的儿子，插嘴道：“他能知道什么，我都不知道，快说来让我涨涨世面。”

　　逃离不过一些爱装的性子，何麦嘿嘿一下，得意的说道：“你瞧那第一个分枝，若是差不多跟地面平，就是雌的，若是向上夹角较小，就是雄的。”

　　季谢花活学活用：“哦？看来这是一株雌树了。”

　　何麦道：“bingo，恭喜你答对了哦。只可惜来的不是时候，不然还可以摘一些银杏果回去吃吃。”

　　季谢花奇道：“不是说有毒来着，而且白果果臭的很。”

　　“不要在意那么多嘛，处理完以后依旧是一道美味。”何麦一边拉着赵武往里走，一边说道。

　　从木牌坊走进去，便正对着一座宫殿，走到宫殿处还需走十来道的阶梯。阶梯的最底下，左右各摆着一株圆柏，有些鳞叶竟然还泛着绿色，与落下的白雪混杂在一起，中间散落着不起眼已经干了的小黄花。

　　何麦盯着那个黄花看了许久，问季谢花道：“这寺庙周围是不是有梨树呀？”

　　“呦，你怎么知道的？”季谢花环胸回答，不过眼神却不在此处，而是越过长梯，看向旁边的池子。
　　“因为那圆柏上长孢子了来着，‘遇水吸水膨胀，如柏树开花’，大概是梨圆柏锈病。”她朝着季谢花的目光看去，轻轻拍了她道：“先上去拜一拜，一会儿下来过去那里看看吧。”

　　今日来护国寺的人很少，和尚并未及时处理线香，白烟一缕一缕的飘散在空气之中，映衬着和尚的黄袍，倒是颇有禅意。

　　何麦接过赵武给自己点好了的香，跪在香蒲上方，将线香举过头顶，虔心道：“救苦救难菩萨，我今日于此妄请三愿，一愿天下太平，二愿百姓富余粮，三愿我将军战战得胜，百战无伤。”

　　季谢花拍了拍她的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还有啊，许点关于自己的愿望。”

　　何麦想了想，好似关于自己并无过多的想法，淡笑不语，起身整理了一下裙衣下摆。赵武闻言似有所感，原先站在门口不愿进来，此时却亦阖目祈愿。

　　“小杂碎，你以为你撞到的是谁啊，你知道我的衣服要多少钱吗？配得起吗你。”

　　季谢花先前看着的那片池子旁边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骂声，这男子的声音轻脆贵气，与他说话的内容可谓是两个模样。

　　随后，一小男孩的声音传来，“对不起。”

　　小男孩的声音不卑不亢，却没有提出任何的解决措施，男子闻言还欲开口再骂，何麦急忙赶先一步出了殿门，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男子抬头看了她一眼，道：“关你何事？”

　　何麦不回答，她对这些带有情绪化的询问向来没有任何的回应，踏着阶梯来到了那小男孩的面前。

　　小男孩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裸露在衣物外的皮肤被冻的通红，满身脏乱，约莫从未清洗过，不过好在天气太冷了，身上并没有过于难闻的味道。

　　男子见其不回应，骂骂咧咧的去扯小男孩。

　　何麦抬手阻止，却一时慌乱用错了手，痛的根本不是男子的对手。眼看着小男孩就要被扯走时，季谢花与赵武从殿门出来。

　　赵武道：“公主，你怎么又随意乱跑。”

　　季谢花眯眼道：“哟，这不是杨家小公子吗？杨俊，你怎么上街抢小孩来了。”

　　约莫只有在这个时候，何麦才终于感受到季谢花此人是比自己高了一个辈分的。

　　那叫杨俊的男子见着季谢花，便一下子放下了手中的男孩，跑到那两人的跟前，哭诉道：“赵大哥，季姨，你是不知道，我今日好不容易穿上这件绣娘绣了月余的衣服，却被那小孩一下子撞脏了。”

　　季谢花安慰道：“一件衣服而已，你家什么东西买不到，就别为难一个小孩了。实在不行我赔给你？”

　　季谢花这话是句客套话，左将军府的财力与杨家比起来，可谓是九牛一毛。

　　好在杨俊平日里虽然娇纵惯了，却并不是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明白，闻言摆手道：“一件衣服而已。赵大哥，你们这么会来这里。”

　　相对于杨俊的热情，赵武可以说的上是冷漠，也不知是听见了他对何麦说的话，还是又在生气何麦乱跑。淡淡的回应道：“跟你嫂子出来逛逛。”

　　这话可把杨俊吓得不轻，皇城之中谁人不知，赵武如今的夫人，正是当朝二公主！

　　他有些尴尬的回头，欲行礼道歉，被何麦抬手阻止，“你本就没有过错。说起来还是我无理，若是不嫌弃，改天来左将军府，我请你吃顿饭如何？”

　　杨俊恭敬的应下后，便快步离开。

　　何麦问季谢花道：“这是什么人？”

　　季谢花道：“这可是个大人物，皇城中的首富杨晖之子，以后缺钱了记得讨好他。”

　　何麦点点头，低头看向还未离开的我小男孩。

　　方才入门时，季谢花便是在看他，那时他蹲在池旁边，约莫是口渴，正在往自己的嘴中塞雪花。

　　小男孩的面色很是冷静，并未对自己的遭遇感受到多大的不公。何麦半蹲下来看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我给你一点吃的可好。”

　　小男孩瞧着不过六七岁的模样，性子却是成熟的很，语气中略带着疏离道：“我没有名字，和尚说祝愿我平安，便一直叫我平安。”

　　“这倒是一个好名字。”季谢花拍了拍赵武，从他的身上取下来一些干粮，交到了平安的手上，道：“这些东西给你，以后若是饿了，可以跑来左将军府要吃的哦，不过这是秘密，若是告诉了别人，你的份可就没有了。”

　　跟在身后的辣椒看见，微微皱了皱眉，心情似乎一下变得低沉了许多，何麦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却见她又一瞬间将所有情绪掩盖起来。

　　平安结果了干粮，直直跪下来道：“多谢恩人。可是我吃了饭，别人还饿着怎么办呢？”

　　季谢花嘿了一声，笑道：“你现在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吃没吃饱饭呢。真是一个乖孩子。”

　　何麦将其扶起，拍了拍他裤子上的雪，用手帕擦掉了他脸上的灰尘，道：“那你先吃饱了，然后用吃饱了力气去想别人的事情，以后就能人人吃饱了。”

　　平安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不过并不是很能想通，不过还是跟何麦斩钉截铁的回答道：“那我以后，定叫街上的乞丐也有饭吃。”

　　小男孩原先的冷漠疏离已经淡了许多，何麦拍拍他的头夸道：“那么等你的那一天。”

　　一直到坐着马车回家的时候，季谢花想开了马车上的帘子，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道：“我以前好像也给过一个流浪儿些许粮食，也同你放才一样跟她说过话，不过不知道她过的如何了。你瞧我多善良。”

　　心有所感，何麦抬头透过帘子看了外边的辣椒一眼，但最终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问季谢花道：“哦？是吗，你能跟别人说什么好话。”

　　“是真的，先前在赵炳的军队里碰上了一个女扮男装的士兵，她被人发现了身份，赶出了军营。”　季谢花不服气道："然后她问我，为什么女子不能上阵杀敌。我跟她说，当然可以了，男□□势不同，你的力气不如他们，他们还不如你灵活呢。"

　　季谢花放下窗帘继续道：“然后我就把她领了回去，丢给赵炳教武功去了。后来混乱时候走丢了，那时候她还老小一个，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当上一代女侠。”

　　何麦点点头，终于有件两人不会吵起来的事，道：“我相信她一定活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