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冢》十二月宿山

2、第 2 章

　　白屿开车带两人去了那家川菜馆，因为是工作日，人不多，省了提前预约。
　　三人中数唐落最会吃辣，也嗜辣，点上来的菜全铺满了一片红艳艳的辣椒。另外两人也能吃，但吃得不多，尤其是白屿，每样尝了一点，就着几道菜吃了小半碗米饭就放了筷子，看了眼辣得嘴巴通红不停喘气的赵孟复，笑着问：“都这样了还吃啊？”
　　赵孟复不甘示弱，回击道：“还笑我呢，你刚刚是没照镜子，你那嘴巴肯定比我现在红。”
　　唐落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烤鱼，一边吃着还不肯闲着，举起手附和：“是真的，我可以作证。”
　　白屿哼笑了一声，也没再接话。
　　几人边吃边聊，一顿饭吃了两小时。期间话题转到白屿身上，唐落实在是忍不住，想着事情也过去一段时间了，应该不会触白屿的什么逆鳞，就问起了单行。
　　一说起单行，白屿就有些沉默。上月他们刚分手，单行闹得天翻地覆，在自己家里闹了一通，把他爸妈闹得受不了去给白屿打电话，问他们到底怎么了。白屿敷衍过去，转头又挂了单行电话，单行就跑去白屿家把他家里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白屿当时挺冷静，就看着他砸，直到他拿了把刀说要杀狗，白屿才拦到他面前说你疯了？这狗你都养了快三年了！
　　边牧聪明，也通灵性，像是知道单行要做什么，躲在白屿身后呜呜叫。
　　单行把刀扔了，一下就坐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他边哭边控诉，说你也知道啊！这狗还是你给我买的，养了整整三年，我们在一起也满一年了！你以前都一直对我很好的，我不管干什么你都会哄着我，这次不过就是吵了一架，我说了句分手的气话，你凭什么就答应了？！
　　单行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平时总是有些傲气的小少爷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换别人早该要于心不忍把他扶起来好声好气劝劝了。白屿偏没有，他叹了口气，弯腰把狗抱起来就这么走了，把小少爷一个人留在了家里。
　　事后单行开始报复。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圈子里共同好友占了大多数，单行逢人就说白屿冷血无情，认识这么多年，谈了一年恋爱，说起分手来头都不回，极尽描述他是个渣男，势必要把他名声搞坏。
　　单行是什么人？本来就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少爷，就算平日里骄纵了些，也总会有人替他鞍前马后给他撑腰。这些跟班不敢明着和白屿对着干，手上做不了什么动作，嘴上自然就不能放过，这些话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圈子里的人基本全知道了。
　　只可惜这些话传出去，白屿完全没表态，完全不介意。单行像是白费口舌，砸出去的石头连个响儿都没有。
　　后来听说白屿把那条养了三年的边牧送给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白凌殊，单行更是肺都气炸了。
　　那天他说要杀狗是气话，狗是白屿送给他的，他怎么可能下得去手。单行和白屿父母关系很好，小时候白屿就常常带着单行一起玩，长大后也一直对他很好。三年前他过生日，白屿问他想要什么礼物，他说想养一只小狗，白屿就带他去了宠物店。
　　后来单行才知道白屿对狗毛过敏，但单行犯懒的时候，白屿还是会戴着口罩帮他遛狗。后来单行表白，白屿答应了，不久后两人同居，狗也跟着一起住进了白屿家。单行给狗取名叫“布布”，每次单行生白屿的气，白屿就会指挥布布叼一个信封跑到单行面前，信封里总是白屿手写的道歉信。
　　可以说，布布承载了很多有关两人的回忆。可现在白屿就这么把布布送给了白凌殊，他凭什么？
　　而白凌殊那人单行见过几次，每次见都没有好脸色。单行讨厌他的脸，他的表情，谁让他整天装出一幅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样子，一双杏眼看人的时候大睁着，要多无辜有多无辜。更受不了的是他看白屿的眼神，一口一个“哥”追着叫的样子，单行每次看着都直反胃。
　　白屿十七岁的时候白凌殊被领进白家，那时候他才十一，瘦瘦小小的像个豆芽菜。白屿一直对他挺好，连带着单行和唐落他们也都对他挺好。加上他后来长大了越长越好看，还会讨喜，大家也就都把他当个乖巧的弟弟。
　　但后来单行就发现不对劲，白凌殊渐渐变得特别黏白屿，不上学的时候整天都要跟着。单行后来提醒过白屿，白屿当时就笑了笑，说没有，你别多想。
　　现在听说狗去了白凌殊那，单行气得眼冒金星。他忍不住想，难道白屿对自己弟弟心思也不单纯？他甚至还想，难道白屿和自己分手也有白凌殊参了一脚？
　　舍不得动白屿，他就让人把白凌殊抓了，关在废厂房里打得皮开肉绽。他问白凌殊是不是对白屿有什么下作的心思，两人之间是不是有猫腻，白凌殊也不说话，就一直抽噎着哭，哭得叫一个可怜。
　　单行知道肯定有人给白屿报了信，自己顶着被家里人骂死的风险闹出这么大的事，白凌殊又怎么说都是白屿照顾大的弟弟，他不可能不管。到时候自己就和他当面对峙，问问白屿，在他心里是自己更重要还是他这个便宜弟弟更重要。
　　结果白屿竟真没管。
　　单行拿钢条抽白凌殊的时候，白屿就坐在家里喝啤酒看电影。单行等到天黑也没把人等来，不可置信之后完全是心如死灰，这下怎么也只能承认，他那些说出去的气话其实压根也没说错，白屿就是个没心的人。
　　一年的恋爱，白屿简直是个挑不出错的男朋友，平日里悉心照料，节假日精心安排，不管自己怎么无理取闹都从没说过一句重话。而他对自己的弟弟白凌殊，大家看在眼里也都觉得他是个好哥哥，又当哥又当爹，帮这帮那的从没有过怨言。
　　但当他不想管了，就是真的不想管了。两个人没一个能在他这得到一句过问。
　　单行打累了，看了伤痕累累的白凌殊一眼，问：“你是不是知道他不会来救你？”
　　白凌殊本来就挺单薄的一片，现下已经快被他打晕过去，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单行突然觉得两人同病相怜，喜欢上这样一个人算是倒霉，就让人把白凌殊放了，派车把他送回家。
　　等白凌殊到了家，白屿把他接进去，只问了一句“要不要去医院”，就又开车把人带去了医院，让他在那住了一星期。期间倒也有去送汤送饭送水果，就是一句话都没多问，表现得完全像是白凌殊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
　　白凌殊倒也很乖巧，一点状没告，一句苦不诉，哥哥一来医院看自己就露出笑，完全没表现出被哥哥前男友毒打一顿的半点委屈。
　　而单行干出这件事，没多久就传开了。白父虽然不好多追究，但单行爸妈面子上也过不去，对外声称是将单行狠狠罚过了，连夜就将人送去了澳洲，让他自己在那边冷静冷静。
　　这么惊天动地一通折腾下来，圈子里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单行去澳洲后没了什么消息，只剩下国内几个死党联络，这事情似乎就这么草草结束，没了后续，众人一时都有些意犹未尽。渐渐地，这件事就没什么人提了。
　　而就在前天，白屿收到一封邮件，单行发的，说自己在澳洲还是总想着他，过几天想回国和他见一面，字里行间颇有低头服软、想要和他重新开始的意味。
　　唐落听到这里一惊：“他要回来？”又小心翼翼地打量白屿：“那你发病……”
　　“和他没关系。”白屿说。
　　赵孟复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和他见一面？”
　　白屿平静道：“不见。恰好香港过几天有球赛，我已经订好票了。”
　　唐落冲他竖起大拇指：“是个狠人。到时候小少爷千里迢迢飞过来，结果发现你为了躲他飞香港，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样子。”
　　白屿往杯子里添了点酒，举着杯子半晌没喝，对面两人都抬眼看着他，他轻声说了句：“怪我惯他太厉害，他总不能一直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