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身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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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蹙着眉，下细打量她，似乎在衡量什么。
沈宁音坦坦荡荡的看了回去。
她的灵魂并非是没见过风浪的年轻媳妇，这点儿城府沈宁音还是有的，哪怕面对的是高高在上的老封君。
老夫人还没说话，倒是不明就里的围观之人都在点头议论着。
秦齐是个小孩儿，将将又被吓着了，这会儿倒是闭着嘴一句囫囵话也不敢说了。
老夫人递了个眼神，旁边儿的族老心领神会，轻咳了一声：“这样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沈宁音追问。
那族老原以为这少夫人是个性子软的，可没想到刚拜了祠堂就敢不顺从、敢追问，当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皱紧了眉头端起了架子：“不妥就是不妥，这些事儿自有长辈们安置，你莫要插嘴。”
寻常人听着话都说到这份儿上，自是不敢再造次，偏沈宁音知道内情，绝忍不了。当下弯了弯红唇道：“叔公们兴许不知，我如今管着侯府中馈。”
“既是府里要添人，那么各种缘故，晚辈还是要知晓一二才好。”
沈宁音话说得恭敬又柔顺，可意思却是不依不饶的。
老夫人听了这个，心里一时发堵，脸色肉眼可见的不悦。
但沈宁音低着头，权当没瞧见。
“只是不放心。”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自己给出去的管家权，沈宁音的表现又不像是故意，在众人眼里更像是认真负责。
这会儿她要再当众把权收回去，丢的是昌平侯府的脸面，更是打老夫人自个儿的颜面。
“如今，你长嫂也不在，有什么事儿，等回府再议。”
老夫人准备先招呼人回府。沈宁音没等她起身，上前笑着按了按道：“如今叔伯长辈们都在，就只缺嫂嫂一人，不如在这儿将事儿落到实处去。”
“再说了，嫂嫂昨儿摔了一跤，想必挺严重，十天半个月的也好不成，还是别搅扰她了。”
沈宁音说得恳切，老夫人想发火，又挑不出理由来。
秦耀阳一脸丧气，半点也指望不上，而闵氏根本就不知情，老夫人压根儿不敢将事情告诉她，闵氏藏不住事儿，她若知道，定要捅破了天去，谁都落不了好。
老夫人心里憋着一口气，索性敲了敲手里的杖子，愠怒道：“总而言之，秦齐老身一定要接他回侯府！”
她盯着沈宁音，沈宁音也在看老夫人。
可很快，老夫人觉着看不懂了，沈宁音的目光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愤怒、隐忍又或者是抵触。
沈宁音甚至温柔得过分，语气也带着轻哄：“祖母既决定了，那便这么办吧。”
老夫人、中年妇人，还有那起子心里又盘算的人尽都齐齐舒了口气。
可下一瞬，沈宁音话锋一转：“不过……”
在众人看过去时，沈宁音肃然开口：“孩子入了咱们侯府，总归要有个身份。”
沈宁音记得，前世的时候那孩子可不是什么亲戚之子的体面方式入的族谱。
那时候沈弦思闹得厉害，侯府没想全着她的脸面，秦齐直接就是秦耀阳在外头的庶子接回来。
说是庶子，秦耀阳根本不碰沈弦思，等年深日久，侯府没有其他子嗣，那么嫡子庶子又能有什么分别？
若非周婉身份特殊，休了沈弦思再娶也是惘然，前世怕是就直接要休沈弦思了。
可今生，在沈宁音的运作之下，沈家有恩于侯府，但凡沈宁音不犯错，谁也奈何不了她。
秦家人的谋算左不过就是先模糊了这孩子的身份，等进了府，他就能成为拿捏自己的一张牌。
但凡沈宁音肚子不争气，又或者不合着秦家人的心思，那么秦齐在任何时候都可以成为嗣子！
那些人可以名正言顺将沈宁音辛苦打熬出来的家业统统占去！
沈宁音可不会放任这么个危险在身边儿。
“分这般清楚做什么？”老夫人眼神有些沉，更添了几分警惕：“一个孩子，能花用多少？”
沈宁音笑着伸手挽住她的手臂：“祖母，话不能这么说。”
“既入了府，自不是吃好穿好就可以的。”她转头看了一眼秦齐，小孩儿这会儿当着人面儿也不好发作，只躲到他大人身后去。
沈宁音笑着道：“哥儿也有六七岁了吧？寻常人家怕是要开蒙的。”
“就算吃穿用度不区分、府里上下也都不敢不敬着，可是对外呢？”
沈宁音掰着指头细数：“要请夫子，要与同窗交往，要和外头饮宴、踏春、郊游、马球、射猎。这些又该如何？”
沈宁音说得认真，老夫人、昌平侯、秦耀阳的脸色都是变了又变。
尤其秦耀阳这等两头心软，深情又薄情的柔韧蒲柳，已经攥紧了拳头。
秦耀阳虽看着秦齐不成器，可真到了事儿临，又只能巴巴地看向自个儿的祖母。
老夫人心里复杂得紧，若说掏心窝子的，自家这孙媳并不差，甚至在这样的场合如此细致入微地摆弄事情，在她这儿是要比那闵氏好了不知多少倍的。
可恰恰是这样，老夫人更堵得慌了，沈宁音这会儿说的所有话，都是老夫人准备好将来若有变，拿这个逼着她认下儿子说辞，每一个字都切中了老夫人的心思。
众人心里在不断纠结，唯独沈宁音万分淡定。
能不淡定么？这些话，恰是前世沈弦思家书里的、老夫人私底下逼她认儿子的鬼话。
沈宁音是半个字都懒倦去改。
等了好一会儿，沈宁音见老夫人一时也不说话，便笑着主动道：“既然小哥儿的爹娘都已经不在了。”
沈宁音故意顿了顿，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秦耀阳。
男人神色古怪里透着尴尬。
“那也不是那等不要孩儿的混账东西。”
听了沈宁音的话，秦耀阳整张脸臊得很不自在。
沈宁音也没去看，只继续认真道：“那不如将哥儿认作咱府邸的嫡哥儿？”
老夫人等人尽都是一愣。秦耀阳更是将方才的羞臊抛诸脑后，上前拉着了沈宁音的手。
男人眼神里凝出感动与深情来，一副绝不负卿的模样：“宁音，他顽劣弄伤了你，你还愿意不计前嫌人他做嫡子？”
族老一拍大腿，抚须一笑：“这就极好！”族老冲老夫人笑着拱手：“老封君真真是可喜可贺啊，府里娶得个贤惠孙媳，还得了个好重孙，简直是双喜临门。”
老夫人很是受用，心情也一扫阴霾，她笑着看向面前的小夫妻：“好好好。”
一脸三个好字，怎么看怎么觉着沈宁音顺眼起来，慈爱地嘱咐：“宁音，你既然觉着孩子投缘想收养，那就先教养着，相信你有了齐哥儿，你自个儿的嫡子也很快会托生在你肚子里来。”
沈宁音只感觉秦耀阳握着自个儿的手就已经够叫她不舒服了，再被个面慈心黑的老妖婆往紧了一握，简直让人想吐。
沈宁音不动声色地抽出秦耀阳与老夫人握着的手。笑容依旧温婉，可淡了许多：“祖母、大家想是误会了。”
抬起头，沈宁音冲老夫人软声道：“孙媳的意思，是让长嫂认养齐哥儿。”
“什么？”秦耀阳愣住。老夫人与昌平侯对视一眼，脸色往下沉了沉。
“好啊好啊！”一片安静中，唯独秦齐眼睛明亮拍手叫好。他早就想跟母亲跟爹爹一起住在大宅子里。
毕竟是丑事，秦家为了掩人耳目，根本就不敢让孩子在府邸多走动。
如今，这个提议一出，不知情的人看娃娃开心，而周婉也却实死了夫君寡居凄凉。大家都以为极好。
可老夫人眼神凌厉地看了秦齐一眼。
小孩儿哪里见过最疼自己的慈爱祖母这般凶狠，当下哽住，他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红着眼圈儿想哭又不敢哭出来的可怜模样。
“你嫂嫂寡居多年，小孩子顽劣，怕是养不好的。”老夫人否决得斩钉截铁。
“说不定，嫂嫂有了儿子，日子就能过得不一样了呢？”
沈宁音就是要故意挖坑的。
孩子已经不小了，她先前就提过孩子像秦耀阳，此时此刻，众人都有了印象。
等往后秦齐越长越像秦耀阳，娃儿再在他亲娘膝下，每日的提醒着所有人这段为人不齿的奸情，光是耗也得叫她们内耗死。
老夫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坚决道：“不行！”声音有些大，众人都是愣住。
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老夫人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太大了。她缓声笑着道：“婉儿又不在这，咱们又岂能帮她做决定？这事容后再议。”
沈宁音压低了眉尖，脸上露出个失望的神色来：“那可真是可惜了。”
但这会儿骑虎难下，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想要囫囵过去也是不成了。
老夫人也只能开了金口：“那就暂时，按着亲戚的身份入了侯府。”
所有知情的人很是失望，老夫人也是失望的。
可是没办法，没人能知道这侯府新来的少夫人这般厉害。
轻飘飘的一些话，就搅乱了秦齐入宗祠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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