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来后爱》水速

4、兄妹

　　厉南柯自认是个冷漠且大方的人。
　　给厉南风的那张卡，足够他一生衣食无忧。
　　但厉南风没接，他甚至不肯理会厉南柯的好意，转身就去收拾行囊。他来到厉家的时候只有三身洗得掉色的校服，八年过去，现在已有了一衣柜的衣服。一眼看过去，俱是压抑的黑白灰，笔挺的西装居多，挂得工工整整一丝不苟，几件休闲装也叠得见棱见角。
　　而这些，他都没带走。
　　厉南柯眼睁睁看着他只装走了两套旧衣服，一些私人的衣物，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只相框。
　　相框里，是他们唯一一张全家福，是在厉南柯成人礼那天拍的。
　　上面四个人，只有厉南柯不笑。
　　厉南柯原以为，厉南风会把那张照片带走，做个纪念，她也不想阻拦。可出乎意料的事，厉南风只是将照片拿出来，摆在了床头柜，继而转身提起行囊，向外走去。
　　咔哒。
　　一声脆响，厉南风没有回头，但他清楚地知道，是厉南柯将那张全家福，扔进了垃圾桶。
　　厉南风一打开房门，厉霄和卢优全站在门口。
　　“董事长，夫人。”
　　他如常问好，厉霄的视线便越过他，看向了抱臂站在屋里的厉南柯。
　　“是我的主意，”厉南柯答得坦荡，“我不想他继续留在厉家。”
　　“南柯，”厉霄严肃斥了一声，“南风是你哥哥。”
　　厉南柯丝毫不惧，还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不曾败下阵来：
　　“爸爸记错了，没有血缘关系，没有领养协议，他自始至终，都是我的保镖。”
　　“可他救了你的命！”
　　“所以他必须走！”
　　厉南柯寸步不让，与厉霄无形对峙。卢优看着这剑拔弩张的一对父女，无奈地扯了一下厉霄的手臂：
　　“你先和南风出去坐一会儿，我和她谈谈。”
　　厉霄不好再说什么，给厉南风使了个眼色，厉南风也不多纠缠，安静地跛着腿挪出去，关好了门。
　　“南柯，”卢优好脾气地唤着厉南柯，拉着她的手在床边坐下，“你为什么就非要赶他走呢？”
　　厉南柯如一把冰刀插在那里，不怒不喜，语气疏离：
　　“他是我的保镖，我有权利解雇他。”
　　“你也不是从来没把他当成过家人。”
　　卢优满眼怀念地深吸一口气，复长长地叹了出去。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值得回味的事，唇角带着温和的笑意：
　　“那时候你才多大，十六岁？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坦坦荡荡地，承认南风是我们的家人。”
　　厉南柯知道卢优说的是哪一次。
　　她没忘，是在厉南风来到厉家的第一年，厉霄为卢优大办特办的生日宴上。因为卢优只有厉南柯一个女儿，在厉家那群老古板那里没少受委屈，这回又多了个养子厉南风，闲言碎语更不会少。
　　厉南风初来乍到时本就沉默，性子也温和隐忍，被人欺负都一声不吭。以至于几个孩子一起玩的时候，都指着鼻子用难听的话侮辱他，他都一并照单全收。直至厉霄表妹家的双胞胎借着打闹把蛋糕砸在他脸上，大人们才注意到这场无声的霸凌。
　　双胞胎年纪小，抱着大人的腿撒娇说是跟大哥哥闹着玩，厉霄的表妹也跟着打圆场，说是小孩子喜欢大哥哥才会这样。
　　厉霄一心想息事宁人，不愿过多责怠，却不料一直与孩子们格格不入的厉南柯直接冲过来，抄起一大块蛋糕，劈头盖脸朝双胞胎砸了下去。
　　两个娇生惯养的小孩子都被奶油糊成了雪人，一身高定全部报废。他们哪里受过这等委屈，一下就哭了出来。厉霄表妹不悦地出言敲打厉南柯，厉南柯瞪着眼睛一本无辜，笑吟吟道：
　　“表姑，我是喜欢两个弟弟才会这样。”
　　厉霄表妹顿时黑了脸，把双胞胎挡在身后，对厉南柯指责：
　　“南柯，孰近孰远要分清楚，我家这两个是你表弟，那个厉南风是你爸妈路上捡的狗。为了狗打人，值得吗？”
　　众人一阵唏嘘，卢优见状忙要当和事佬，动手去拉厉南柯。厉南柯一把挣开她，踩着高跟鞋步步走到厉霄表妹面前，笑着问道：
　　“姑姑说什么？”
　　厉霄表妹俨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还梗着脖子叫嚣：
　　“我说，那个厉南风不过是我们厉家的一条狗……”
　　啪！
　　话音未落，一记清脆的耳光便已落在她的脸上。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厉南柯，唇瓣翕动：
　　“你，你敢打我？”
　　厉南柯笑笑，扬手又是一巴掌打过去，这一次，厉霄表妹直接被扇了个踉跄。
　　而厉南柯优雅地掸了掸手，笑容未改，故意提高声音，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敢啊。”
　　她说完，转向了宴会上的众人，抬手撩了一下头发，昂着头警告：
　　“厉南风姓厉，是我爸爸妈妈的养子，我的哥哥。你们还有谁不知道这个消息，现在就当是我通知你们最后一次。再有人出言不逊，我让你在厉家永远抬不起头！”
　　那是厉南柯第一次称呼厉南风为哥哥，也是最后一次。
　　“那又怎么样，”厉南柯面色不改，“我讨厌那些对厉南风指指点点的人，和我不想看见厉南风并不冲突。”
　　“南柯，你其实并不是真的讨厌他，你只是害怕。”
　　卢优仿佛一眼要把厉南柯看穿，然而却被厉南柯一口否认：
　　“我怕什么。”厉南柯无谓笑笑，卢优立时直视着她的眼眸，接道：
　　“你怕南风，再为你‘死’第二次。”
　　厉南柯笑容一滞。
　　“南柯，所以不要……南柯，你去哪！”
　　卢优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厉南柯就径自拉开门走了出去。
　　厉霄和厉南风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相对沉默，一见厉南柯，厉霄马上警惕地站起身。厉南柯也没让他失望，直接拎起厉南风收拾好的行囊，打开门丢了出去。
　　“请吧。”
　　她平静地对厉南风下逐客令，而就在厉南风扶着茶几艰难起身之时，厉霄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他如一头咆哮的雄狮宣誓领地，愤然拍案而起，指着厉南柯的鼻子怒吼：
　　“厉南柯，认清你的身份！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我给的，这个家谁走谁留，还轮不到你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