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来后爱》水速

2、清算

　　厉南柯直到被送进医院时，都是清醒的。
　　她清醒地记得，她和厉南风走投无路，从烂尾楼的二层一跃而下。如同她高三的那场意外一样，厉南风紧紧把她抱在怀里，重重摔向大地。她挣扎着爬起来，看到的则是厉南风枕着的地面晕开大片大片的赤色，他却还颤抖着，要推她走。
　　此刻，她坐在空荡荡的病房里，任医生护士仔仔细细地检查，厉霄和卢优急疯了，可无论他们怎么哄、怎么问，厉南柯都始终没说半个字。
　　卢优低着头啜泣，一昧埋怨厉霄：
　　“要不是你，他们怎么会绑架我女儿！”
　　厉霄无可奈何：
　　“南柯也是我女儿，她变成这样我不着急吗！”
　　昔日的恩爱夫妻，眼下也落得相互责怠，厉南柯依然呆滞地坐在病床上，定定望着雪白的墙壁。
　　半晌，她才移动了一下视线，看向厉霄。
　　厉霄和卢优忙上前，卢优紧握着她的手，激动道：
　　“南柯，妈妈在呢，别怕。”
　　厉南柯定了定神，轻声道：
　　“厉南风……”
　　卢优一时没听清，茫然问道：
　　“什么？”
　　“厉南风，”厉南柯提高了声音，却抑制不住字字发抖，“在哪里？”
　　厉南柯身上没有严重的外伤，厉霄签了字后，卢优就带她来到了厉南风的病房门外。隔着门，只依稀能看见厉南风身上连接着各式仪器，头上裹着纱布，苍白地躺在那里。
　　卢优不停抚摸着厉南柯的背，安慰道：
　　“医生说，只要之后的手术顺利，他就能醒过来。”
　　真正艰难的情况都压在卢优的舌头根底下。
　　这个手术有多危险，她一点儿都不想告诉厉南柯，生怕厉南柯会因此自责。
　　然而她的女儿，从不会让她失望。
　　厉南柯闻言，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仅仅是低声道：
　　“等他好了，让他走。”
　　卢优一下懵了。
　　“南柯，”她拉住女儿的手，关切道，“你是吓坏了，妈妈先带你回去休息吧。”
　　“我很清醒，”厉南柯转头直视着卢优，一字一顿道，“比任何时候，都更清醒。”
　　厉南风护着她的时候，她觉得理所应当，那是厉南风的职责。
　　可当厉南风用命护着她的时候，她就开始害怕了。
　　毕竟，这不属于一个保镖的责任，而他们，也并不是真的兄妹。
　　厉南风或许对她存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她早有察觉，以为搪塞敷衍就能让他知难而退，甚至毫不避讳地、当着他的面，与陆墨阳调情。
　　但厉南风太坚持。
　　他从未向她提起过，却从来明目张胆地，对她极尽维护偏爱。
　　厉南柯不能再放任这份感情生根发芽，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既然不爱厉南风，更不恨他，那就，不要接受他的好，又不投入他的怀抱。
　　厉南柯自认不是个好人，从小到大，她离经叛道，滥情薄幸，这样的人，不配得到别人的真心。
　　而厉南风显然是有真心的人。
　　可惜，厉南柯最不稀罕的，就是真心。
　　“医药费我们付，再给他一笔钱，让他远走高飞。”
　　厉南柯说得过于镇定，卢优望着她良久，说不出来。
　　“南柯，”卢优深吸一口气，正色道，“你哥哥他是为了救你才变成这样的，我们做人，要有良心。怎么……怎么能他受伤了，就赶他走呢？”
　　“我就是有良心才赶他走。”
　　厉南柯冷笑道，她一眼不看卢优，高昂着头又问道：
　　“陆墨阳呢？”
　　“哦，你爸爸派人去联系了，他和经纪人马上到你爸公司。”
　　“不用了，”厉南柯目光陡然凌厉，“让他们来这里见我。”
　　“这里？医院？”卢优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厉南柯冰冷的眼神望向她，倒让她有些瑟缩。
　　“放心吧，”厉南柯的声音很轻，化在走廊微凉的风里，“我不会让你和爸爸太难堪。”
　　卢优如释重负，厉南柯的声音却再度响起：
　　“至于陆墨阳他们有多难堪，我就不保证了。”
　　卢优没撒谎，厉霄打电话的时候，那一边确实说只有经纪人带着陆墨阳过来。可真到了医院，却是三个人。
　　个子不高的是经纪人，一个劲儿对着厉南柯谄媚；染了一头金黄色卷发、高高瘦瘦的是陆墨阳，他这个月的新造型，吸了不少路人粉。
　　还有一个，长得比陆墨阳普通些，气质也比陆墨阳成熟不少，据说是陆墨阳那个男团的队长，听说厉南柯出了事，说什么都要跟过来。
　　“厉小姐没事，这就皆大欢喜了！”经纪人尬笑着缓和气氛，厉南柯却一记耳光直接甩到了陆墨阳脸上，卢优赶忙阻拦，小声责道：
　　“南柯，你干什么！”
　　周围的路人纷纷投来目光，厉南柯唇角带笑，故意提高了声音：
　　“在场的各位，手机在身上的，最好打开录像功能，你们能指着今天发布的视频，大赚一笔！”
　　这话一出，果然有人举起手机开始拍摄。
　　厉南柯一把抓住陆墨阳的衣领，另一手掐住他的下巴，生怕旁人拍不到他的脸似的，迫使他扬起头。他想挣扎，厉南柯就又一记耳光打过去，拉着陆墨阳游街示众般边笑边介绍：
　　“这个人各位都不陌生，陆墨阳，上个月刚因为穿搭出圈的小偶像，哦对了，他那身高定，还是动用我的关系借来的。”
　　经纪人挡在厉南柯前面，拼命伸手去挡陆墨阳的脸，厉南柯视若无睹，生生撞开了经纪人，把陆墨阳带到围观众人的镜头前。
　　“好好看看这张脸，多精致啊，”厉南柯哂笑着，“可惜，这个圈子最不缺长得好看的，只有被资本捧的人，才有资格上台面，而我，厉氏集团厉南柯，就是那个瞎了眼的资本！”
　　众人闻言，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陆墨阳竭力低头掩饰，小声对厉南柯央求：
　　“南柯，我是爱你的，求求你，别毁了我。”
　　“我就是要毁你，”厉南柯丝毫不遮掩，玩味地挑起陆墨阳的下巴，“没有我，你现在都还是个给别人当背景板的糊咖！可你是怎么报答我的呢？”
　　陆墨阳目光闪躲，厉南柯眼神凛冽，狠狠掐住他的脸：
　　“你把我的行踪卖给别人，让他们绑架我。陆墨阳，你真是笨，一顿饱和顿顿饱都分不清楚，你这碗软饭怎么可能吃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