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夏夕霁

1、重见

　　初春，下了快半月的小雨终于停住了，乌云散开，露出蓝蓝的天，阳光柔柔地照下来，墨染坐在院中的藤椅上，静静地享受着这温暖的馈赠。
　　手中的书册是很久以前出门挑选布料的时候，随手自书摊上买回的，当时自是一时兴起，直到今日才翻开。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读到这里，心口倏地疼痛。墨染捂住心口，不解这疼痛由何而来。正想着，侍女绿儿急匆匆地跑到墨染跟前，“小姐，老爷有事找你！”
　　“何事，让你急成这样啊？”墨染拿出手帕，帮绿儿擦拭着前额的汗珠，“在书房么？”
　　“对！小姐快去吧，好像是齐老爷来拜访了！”
　　“齐老爷？哪个齐老爷？”墨染一边匆匆向书房走去一边问。
　　“就是以前咱们锦官城那个，齐公子好像也来了！”绿儿说完后，脸莫名地红了起来。
　　齐公子？是齐承欢么？几年前因为家族生意的缘故，墨染家举家搬到了扬州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脑海中隐隐约约浮现出齐承欢一身锦衣轻佻的模样，墨染冷冷地挑了挑嘴角。
　　墨染快步踏进书房，“爹爹，有事找染儿？”
　　沈常书道：“晚上去烟波楼赏宴听戏，你齐叔叔来啦。还记得么？以前锦官城那个齐叔叔。以前你总不随爹爹出门，你齐叔叔还说我太宝贝你啦，不舍得带出去，这次点名要把你带上呢！哈哈！”
　　说罢看着墨染，却见她低着头撅眉似在沉思，疑惑道：“染儿莫不是今日又不能同去？你可是最爱烟波楼的燕窝粥哪。”
　　墨染低头思索片刻，罢了，他齐承欢难不成还能吃了我？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指不定他长成丑八怪了呢，想到这里，脑海中立时冒出眼歪嘴歪的承欢，禁不住心情大好，遂道：“不会，染儿今天也去！”说罢，对着父亲灿烂地一笑，转身走出了书房。

　　烟波楼。
　　烛影摇曳，觥筹交错。
　　墨染低头用小勺舀出一勺燕窝粥，慢慢送入嘴中，思绪不知飘在哪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爹爹和齐老爷的谈笑。
　　“多年不见，沈兄还是如此风度翩翩哪！”齐中天大笑着向沈常书敬酒，“这杯敬沈兄！”
　　“不敢当不敢当！这么些年没见，齐兄身子骨可还硬朗？”
　　“别说！现在看着孩子们慢慢长大，还真感觉精力大不如从前哪，这人，还真是不能不服老！哈哈！”
　　“哈哈哈……”
　　从墨染一踏进这间屋子，对坐那位锦衣少年的眼光便不曾离开她片刻，初时见他，墨染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还能这么好看，再想到白天自己对他的刻画，不由轻轻勾起嘴角不着痕迹地浅笑一下。随后入座，以为客套一下吃过饭便各自回家了，没成想齐承欢竟这么大胆地一直看着她，她先是微怒，瞪了他一眼，却见他眼角含笑，丝毫没有收敛的样子，终究脸红败下阵来，幸好这时燕窝粥上了，便开始专心致志地对付面前的燕窝粥。喝完第三碗燕窝粥，墨染觉得肚子实在饱得发胀，于是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抬头冷冷看着对坐的锦衣少年。
　　齐承欢显是先前已料到了她会这样做，神色并没有过多的惊讶。但是也终于把目光移开，伸手端起一碗茶，垂目细品。
　　“染儿？”是爹爹的声音。
　　“嗯？”墨染转头看着爹爹。
　　“这位就是承欢公子，你可还记得？”说罢，和齐中天一齐笑吟吟地看着她。
　　“自然是记得的，当年锦官城鲜衣怒马，不知迷倒多少姑娘。”墨染笑吟吟地回道，不动声色地瞟了齐承欢一眼，这话自她口中说出，却是带了讥讽之意。
　　两位老爷不解地对望一眼，忽的好像都明白的什么，便不以为意，继续谈笑喝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