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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盛阳之下 ...

  •   作为学生会一员的秋水提前到了学校,准备迎接新生,这个流程秋水再熟悉不过了,从小学开始,自己就在母亲的要求下成为备受瞩目的优秀生,成为那个可以作为门面展出的精美藏品。她其实知道这些其实并没有像母亲说的那样重要,只是能避免未来在简历上出现无话可写的情况而已,而且这样的情况也是母亲绝对不允许出现的,所以,这些其实就是无用功而已。但仍然要做,因为,这是母亲的命令。
      秋水已经开始对这些命令麻木了,甚至觉得,就这样按母亲的安排来就好了,就像父亲一样,即使父亲最终并没有完成母亲的安排。
      这时候的她开始承认自己是喜欢冉若霞的,但这并不是情衷,而是庆幸,庆幸自己喜欢的是同性,这样的话,应该就不会再把锁链传递下去了吧。
      说到底,秋水只是害怕,害怕自己真的像母亲一样,像外婆一样。这种情感很复杂,她既厌恶着母亲,又不愿面对未来的自己和母亲会和母亲跟外婆一样,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母亲的葬礼不能像外婆那样,那样母亲就太可怜了。
      她甚至开始恐惧起母亲的死亡,她深知那一天终会到来,不可避免,但她不愿面对。她觉得自己很难再参加任何一场葬礼、接受任何一个人的死亡了,更何况是筹划一场葬礼?
      母亲的葬礼……肯定是自己负责的吧……毕竟母亲身边,也没有别人了……
      她麻木的想着,一边想着一边带着熟练的假笑接待每一位走到她面前的新生。
      母亲……有朋友吗?
      想到这里,她的眼前突然多了一抹亮白。那熟悉的白色双手和垂下的白色发尾像阳光一样倾倒在自己面前的暗红桌布上,引得她心头一颤。令她诧异的是,自己竟然全身僵硬,一点也不敢抬头确认。
      是……冉若霞……吗?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希望是,也很害怕是。
      “学姐?”对面先发话了,虽然秋水几乎只在高二那次开学典礼上听过冉若霞的声音,但她能十分确认这声音就是冉若霞的。
      她这才抬起头,惶恐地看向对方的眼睛,那双红色的柔和的眼睛。
      “你……你是哪个专业的?”
      竟然卡壳了,太尴尬了。
      秋水一阵慌乱,全然忘记了积累了几年的迎新经验。
      “平面设计,2班的,冉若霞。”
      真的是她。
      秋水再次抬头确认,又接过文件认真登记着。
      她果然不认识我。太好了。
      秋水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些什么,但就是感觉自己突然活了过来,,血液重新开始从心脏迸发,像是久不见阳光的阴木重见暖一般。
      入学手续很简单,很快就结束了,秋水很舍不得,在冉若霞转身离开后,又偷偷看了很久,直到冉若霞离开自己的视野范围。
      秋水又开始庆幸,这次是庆幸母亲的命令,庆幸迎新的工作让她知道了冉若霞的班级、学号,还有宿舍位置。这很恶心,就跟高中那会儿一样,但她其实并不讨厌这种恶心。可能,自己本就是这么恶心的人吧。她这样想着。

      不过就算早早就知道了冉若霞的宿舍位置,也知道了她因为生病军训时去了宣传部做摄影师,甚至还搞到了她这学期的课表,秋水也没有再像高中那样去制造“偶遇”。倒不是她金盆洗手了,只是她暂时还不想这么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觉得应该让她先适应适应大学生活?也可能,只是她还没有完全适应冉若霞再次出现在了她的生活中,她总觉得这也许只是一场梦,也许只是自己真的被母亲逼疯了,就像父亲一样。
      而且,不知为何,随着冉若霞的出现,那两颗肉枣也再次出现了。与其说是再次出现,不如说是秋水又深刻地感受到了它们。
      这很奇怪,这种感觉像是被冤魂缠上了,两个她既亲近又陌生的冤魂——父亲和外婆。
      不知道为什么,秋水觉得他们正在看着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这种感觉真实得就像是他们真的还活着一样。
      明明父亲几乎没有跟自己有过什么关于情感上的交流,但她却莫名觉得自己喜欢同性这件事情会被父亲知道,即使父亲已经死了。她甚至没有首先去恐惧母亲的反应,反而先恐惧起这个在她眼中一直都软弱的父亲。这太奇怪了。
      外婆就更不必说了。她几乎就没见过外婆,她甚至都觉得外婆可能压根就没有认为自己有她这个外孙女,但她还是如本能一般地惧怕着。
      这种恐惧与日俱增着,秋水不但不去与冉若霞制造“偶遇”,甚至还特别注意着她上课的时间和教室,尽量避开她。
      可是不知怎的,冉若霞像是个定位器一般,总是会精准地出现在她的视野范围内。这让秋水觉得自己像是被放到展厅中央的落体雕塑,被一圈又一圈的游客一览无遗地凝视着。
      但她又惊异地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有些享受其中了。她开始期待每天跟冉若霞的真正的偶遇,这种感觉就跟高中时早早地到校门口,等着冉若霞走来一样,会给她一种冉若霞是向她走来的错觉。
      我真的是个变态吧。
      她这样想着。

      就在她逐渐习惯与此,并满足于此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那天是运动会,秋水在操场周围做志愿者。其实她不是必须来做这个志愿者的,但因为冉若霞是宣传部的摄像,所以她就为了私心来做志愿者了。她就那样,看着带着遮阳帽和墨镜的小若霞,举着大大的摄像机,在操场上来回穿梭,看上去非常沉醉其中。
      秋水知道她的身体不好,所以还是很担心她累着的。可秋水不知道该怎样去表达关心,总觉得怎样讲都会很突兀。不知是自己太心虚了还是怎样,她总觉得自己只要接近冉若霞,自己喜欢她的事情就会被全世界知道,也会被她知道。
      她就这样踌躇了一天,直到傍晚夕阳即将落下,今天的活动也即将结束散场,也没能鼓起勇气去表达自己的关心。
      不过能一整天都看到她,秋水已经足够满足了。看到她是那么喜欢拍照,感觉自己又多了些对她的了解。就在秋水决定就这样打道回府的时候,有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是秋水学姐吗?”是冉若霞的声音。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秋水身后,秋水回身的时候还差点撞上她。
      这突如其来的接触让秋水乱了阵脚,她感觉自己的脸和脖子一下子烧了起来。好在傍晚的霞光能够掩盖一些红晕,但那没办法拽回秋水的理智。
      “嗯……啊?”她像是一下子被抽去了语言能力,凌乱地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音节以示回应。
      “是秋水学姐吧?”冉若霞的表情莫名闪过一丝狡黠,歪了歪脑袋,看着秋水。
      “啊,是的。”秋水觉得耻极了,拇指使劲剜了一下食指,逼迫自己冷静,“你有什么事吗?”
      “嘿嘿,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冉若霞冲她傻笑一下,举起自己的相机,“就是觉得学姐你很好看,想给你拍张照片,不知道可……”
      “可以。”秋水回答的快极了,冉若霞连问都没问完。
      “那太好了,可以到那边吗?”冉若霞指向主席台旁边的一块没什么人的看台。
      “好。”

      秋水走到那里,按冉若霞说的摆着动作。到那她才发现,那里是看这晚霞的最佳地点,直接面对着缓缓落下的夕阳,面前的操场制造了一大片空地,在前面也没有任何高大的建筑遮挡天空。橙红色的阳光斜着铺满世界,给万物都拉出了长长的影子,像是在给即将要道别的友人们留下一个能够代替自己的舞伴。那光在背对着它的冉若霞周身镶上了一层耀眼的光圈,好像她才是那个散发着阳光的太阳,照耀着这世间,照耀着秋水。
      真的好美,有那么一两个瞬间,美到让她有些忘记了冉若霞的镜头。但冉若霞好像就是要这个效果,在每次秋水远望晚霞的时候按下快门。
      她们像是突然拥有了多年的默契,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感受生命,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对面记录生命。
      一切都很美好。有些过于美好了,像是做梦一样。秋水发现,冉若霞就像那晚霞一样,一样的在她面前,一样的那么美好。自己就这样被这两束美好的晚霞照耀着,像是被神垂爱的信徒。
      如果这真的是梦,那我希望这场梦永远也不要醒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盛阳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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