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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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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安之感觉烦透了。
他加快脚步往前走,眉心下压,神情里透着一丝不耐烦。身后那个人已经跟了他有一段路,他往哪儿拐,那人就往哪儿拐,就像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而这样的事情,持续发生了一周时间。
像是为了证实禇意行的那句“看上你了吧,让你当小七”,近日程音在他视线里出现得过于频繁,频繁到了可以称为刻意的地步。
偏偏程音很懂得怎么恶心人,只是隔着一段距离跟着,既不靠近,也不搭话。只要察觉贺安之受不了要转身训斥的时候,程音就会丝滑地转身,假装自己真的只是路过。
真是一对男狗狗,一个赛一个有病。
更令贺安之烦心的是,禇意行很无情地抛弃了他,尽管禇意行很感激自己帮了他一个大忙,但“四角恋”什么的,还是太超过了。
为此,贺安之还努力了一下——
“学长,我帮你,你也应该帮帮我,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禇意行沉思片刻,给出了解决方案,“你帮我解决了渣男的纠缠,我帮你拖地、浇花,行吗?”
“……你觉得呢?”
禇意行认认真真地点了一下头,“我觉得很好。”
为了表示自己诚挚的歉意,禇意行当即取过一个水杯,接了满满一杯水,走到阳台的位置,“哗”地一下浇在了贺安之那盆濒死的芦荟上。
贺安之对此哑口无言。
明明在做着这么呆的事情,禇意行仍能保持着云淡风轻的表情,贺安之敢笃定禇意行的唇角绝对没有扬起哪怕是一毫米。
这都不笑场,看来真是生性不爱笑。
好在贺安之转念一想,他也并不想禇意行再掺和那两个渣男的事情,如今好不容易熬到禇意行恢复单身,说什么也绝不可能让禇意行和渣男复合。他于是同意道:“拖地就不用了,浇花就行。”
禇意行默默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由衷地说道:“……贺同学,你真的很乐于助人。”
这个时候,贺安之趁机将手搭在了禇意行的肩膀上,他们靠得很近,这样的“亲密接触”让贺安之发自内心地感到幸福。
尽管禇意行没多久就拍开了自己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贺安之也不在意,拍着胸脯保证道:“你就放心吧,我才不是萧……咳咳。总之,我不会让程音得逞的。”
回忆起自己许下的承诺,总算让贺安之冷静下来不少。他并不明白程音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要发那封充满挑衅意味的短信给禇意行,而禇意行心里是不是又真的很在意这件事,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远离程音,坚定地站在禇意行的身边。
萧寅做不到的事情,他贺安之要做到。
这句话一浮现在脑海中,贺安之就感到浑身舒畅,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的事情,开始盘算着晚上给禇意行做点什么好吃的,而走进了附近的超市。
贺安之从超市出来的时候,头顶的天空已经变成灰蓝色,而更远的地方,由于余晖的残留,将云霞染成了朱红色。街道两侧的路灯亮起,高楼上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也依次闪烁着光芒,贺安之加快了脚步往家里的方向走。
到楼下时,贺安之注意到六楼的灯并没有打开,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禇意行下午没课,兼职到五点半也该结束了。
想到禇意行可能并不在家,贺安之做饭的好心情又消了大半,他在等电梯的间隙,打开了自己和禇意行的聊天记录,最后一句话还是他二十分钟前发的消息,很刻意地拍了一张超市蔬菜区,然后问禇意行:猜猜我在哪?
贺安之:“……”
他手指长按那句话,可悲的是超时了,并没有撤回的选项,他只能认命地叹了一口气。随即一边上楼一边打字,但总是删了又删,到了家门口也没想好该怎么措词。
一手拎着菜不好开门,贺安之只好暂时把手机放到了口袋里,他将门打开,又顺手开了灯。再要拿出手机发消息的时候,贺安之发现鞋架上少了一双拖鞋——禇意行在家。
他换了鞋,把买来的菜暂时先放到餐桌上,接着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禇意行的房间门口,从门缝看来,里面似乎也并没有开灯。
贺安之抬手敲了敲门,“学长?”
他缩回了手,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禇意行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整个家里,除了禇意行的房间和门口的鞋架之外,几乎再难找到任何一样属于禇意行的东西。禇意行认为自己花的那五百块钱,只是租下一个房间,所以只占用了一个房间的位置。
“学长?”贺安之不放心地问了一声,同时耳朵紧紧地贴着房门,试图听清里面传来的动静,但他什么都没听到。
贺安之深呼吸一口气,拧动了门把手,屋内漆黑一片,当他把门打开一半时,光就落了进去,依稀可见床上微微鼓起的那一团,他轻声问道:“学长,你吃过饭了吗?”
床上躺着的人并未回答。
贺安之也不好多打扰,正准备关上门时,就听到床上传来了难受的一声闷哼。贺安之不放心地走了过去,借着客厅的灯光,朦胧地刻画着禇意行的模样——对方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剩下小半张脸还露在外面。
“冷……”
在听清这个字之后,贺安之迅速伸手,在禇意行的额头上探了探,温度很高,禇意行在发烧。
他当即打开了房门里的灯,试着将禇意行扶起来,“学长,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
灯光照亮整个房间之后,贺安之才发现禇意行的脸颊透着不正常的潮-红,额头的冷汗打湿了头发。他转身打开衣柜,准备拿出一件厚一些的外套,给禇意行穿上。
——衣柜里空荡荡地只挂着几件外套。
贺安之怔了一下,选了薄棉的那件,刚准备给禇意行套上,就见后者已经清醒,摁住了贺安之的那只手。
“不去医院……”禇意行有气无力地说道。
去医院又要花上一笔钱,做血常规要钱,他要是有点咳嗽,说不定还会让他拍DR,这些检查都需要钱。他身上没剩多少钱,每个月要交房租水电,要给孤儿院寄钱,还要攒下个学期的学费,全都是要用钱的地方,学院工作室的项目没办法立即结款,他不想再因为生病又花掉三四百块钱。
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住宿舍,禇意行连这五百块钱的房租都不想浪费。
怕贺安之放心不下,禇意行又补充了一句,“我吃过药了。”
贺安之坐在床侧,神情复杂地看着禇意行,他大概能猜得出对方为什么不想去医院,不免地更加心疼,早知道就说房租十块钱了。
他起身到客厅取来体温计,给禇意行量了量——结果显示为38.7。
“什么时候吃的药?吃的什么药?”
禇意行缩在被子里,伸出一小点指头,指了指床头柜的位置。他困倦地眨了眨眼,正准备闭上,就听见贺安之咬牙切齿地说道:“这药都过期了!”
听到这话的那一瞬间,禇意行的眼泪立即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他咬紧了牙关,不想让自己发出丢人现眼的抽泣声,可肩膀的抖动还是出卖了他。
贺安之手里捏着那盒药,若有所思道:“……这是萧寅买的?”
禇意行的手指抓紧了被沿的一角,用力到指关节都泛了白,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小毛病接连不断,这么多年来都是萧寅给他备着药。他走的时候没带其他任何萧寅给他买的东西,拿药是下意识的动作,过后才想起来连药也是萧寅买的。
其实萧寅的变化并不是倏然发生的,而是有一个循序渐进的阶段,禇意行尝试过逆转这种变化,甚至他把自己的来历、把这本书的内容都告诉了萧寅,可最终他们还是失败了。
萧寅看向程音的眼睛里不是麻木的、被控制的,连禇意行都分不清,萧寅究竟是被剧本控制,还是情不自禁地爱上了程音。
也许就如同程音所说的那样,他和萧寅才是命中注定的一对,而禇意行才是那个“第三者”。
禇意行并非放不下那段感情,也清楚地自己和萧寅有了隔阂,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他势单力薄,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依旧改变不了什么,说到底他也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他痛斥自己的“自私”,只因为少了一个对他好的人,因为自己又回到了孤立无援的状态,就没骨气地掉下眼泪。
就在这时,一只手掌抚上禇意行的脸颊,拇指轻轻拭去他脸上的眼泪。贺安之柔声道:“别哭了,以后我来帮你备着常用药。”
禇意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也许真是烧得理智全无,他直接一口咬在贺安之替他擦眼泪的那只手上,还是恶狠狠的一大口。
他松嘴时,贺安之手上明显地留着一圈的牙印。
禇意行道:“滚开!去找你的程音去!”
贺安之顿时大惊失色,“呸呸呸!你别仗着生病就乱说话!”
禇意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被子拉过头顶。
他再也不会给这个世界一点好脸色看了!
*
贺安之照顾了禇意行一整夜。
第二天禇意行醒来时,感觉到一阵恍惚,他仿佛睡了有一个世纪,浑身酸软。在他床边趴着睡了一夜的人也在这时醒了过来,对方清醒的速度甚至让禇意行来不及闭眼装睡。
贺安之见他醒着,便迅速地把昨晚被咬的那只手递到禇意行的眼前,假模假样地控诉着禇意行的恶行,“哎呀,我的手好疼啊~”
昨天发生的一幕幕在禇意行的脑海里过了一遍,他一脸安详地闭上双眼。
——又有点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