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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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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忆满面笑容,可苏柳的眉宇间却隐隐透着阴郁。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关公在上,今日我李长忆与苏柳相见恨晚,遂结拜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请关公见证我们之间的情谊。如有叛逆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长忆有模有样地拱起手,侧过头笑吟吟地看向苏柳:“该你了。”
“倒也不必说如此狠话,若我们真有缘分,生死关头,我必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苏柳的表情十分凝重。
“哎,说说嘛,走个仪式。这也才显得我们心诚啊。”
李长忆这模样实在太像小孩子玩过家家了,而苏柳毫不质疑自己就是陪玩的那一位。
沉默片刻,苏柳才显现出一副释然的样子,他理好白衣,对墨绿色的铜像关公作揖道:“关公在上,今日我苏柳与李长忆结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唯愿挚友平安顺遂,安度一生。”
李长忆看着虔诚跪拜的苏柳,一时心里竟有些五味杂陈,同时他对于这位刚认识不久的白衣美人也产生了越来越浓厚的兴趣。
二人对着关公郑重其事地磕了三次头,起身时,李长忆笑盈盈道:“太好了,这下本殿下也是有兄弟的人了,再也不是孤单一人了。对了阿柳,你生辰多少?我看看我们谁更大一些。”
苏柳站起身道:“我是大燕三百零六年生人,想来该是比太子殿下大些的。”
李长忆抱胸若有所思道:“的确比我大两岁,不过总感觉让我叫你哥哥好像有点吃亏呢。”
苏柳略一拂袖:“的确不大合适,那您就还叫我阿柳便好。”
李长忆蹙眉深思了不大功夫,便豪爽地笑笑说:“害,没事,既然是我提出的结交兄弟,那就不能食言,不然可不就坏了规矩嘛,哥哥就哥哥,除了父皇母后,我还从来没有被兄长照顾呢,想象感觉还挺新鲜的。”
“殿下您开心就好。”苏柳在一旁汗颜到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过李长忆却突然发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既然是兄弟,那就不要殿下殿下的,你叫我名字吧,若我真的有亲哥哥,那兄弟之间本也该叫名字的,不然岂非显得太见外了?”
“这……会不会有些僭越了?”苏柳有些犹豫。
“没关系,你大胆地叫,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况且等我回了宫,禀明了母后,我想她也会很感谢你的。”
李长忆也站起身,两人走出了关公庙。
“那殿……小忆你要什么时候回宫呢?”
这么明晃晃地叫太子殿下的名讳,苏柳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嗯……不想回。”李长忆努努嘴,“宫里太没趣了,总是被各种繁琐的规矩束缚着,还总要看那些令人头疼的书,我简直讨厌死了。”
“你真的很讨厌看书吗?”
李长忆看向苏柳,而苏柳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眸子是那样平淡,似乎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聊天。
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又是如此直击李长忆的心灵。
是啊,他讨厌看书,可他真的讨厌看所有的书吗?
如果话本能算作书,那么他并不讨厌。
如果那些诗经典籍算作书,那他也不讨厌。
还有那些古往今来的名家画作,西洋诗,包括本国流传下来的令人读来拍案叫绝的文章,他不仅不讨厌,反而爱到沦陷的地步。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他生在帝王之家,天生就要受到严苛的教育,除了正统的武学、哲学、礼学等皇室子弟必须烂熟于心外,其他所有书籍都被打上因猥下流的标签,是不允许皇子们,尤其还是身为大燕唯一储君的李长忆所阅读的。
虽说这根本难不倒李长忆,但背着人像做贼似的偷偷读还摆出来光明正大的阅读还是不一样的,而李长忆气就气在正一味他读了太多杂书,脑子里充斥着各种人类伟大灵感的激情碰撞,因此小小的皇宫根本再也安放不住他渴求自由的心灵了。
现在的他亦如所有渴望功成名就,一日踏遍长安花的年轻人一样,可又略有不同之处,寒窗苦读的学子们希望能金榜题名,为国效力,而李长忆更多的是想摆脱太子殿下的影子,走出深宫,前往世界各地去走走看看,这样才算不枉此生。
李长忆淡淡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了一直以来的意气风发,反倒多了些许无奈:“我没有讨厌读所有的书,只是父皇母后说那些书读了也是无用,我不过是在虚度光阴,白日做梦罢了。”
“喜欢总比不喜欢要好的,况且就算不喜欢,难道人这一辈子还偏偏要栽到考取功名上吗?像我不是也一样活得好好的吗?只不过区别在于世人眼中的富贵与贫穷罢了。”
透过面纱,可以隐隐看到苏柳温和的微笑,两颗酒窝点缀在朱红的唇侧,更显他的儒雅与随和。
“就是这个理嘛!我果然没交错你这个朋友!我母后总说我不懂人间疾苦,就是闲得没事找事……”
这时,李长忆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苏柳抿唇一笑:“如此看来皇后娘娘说得也不无道理,在做梦之前也要先填饱肚子,对吧?”
李长忆不好意思地挠挠脸。
苏柳从口袋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块淡蓝色的手帕,里面包着半张金黄酥脆的面饼。
“这里距离皇城太远了,你先吃这个垫垫肚子?”
“好呀,那等咱们回宫之后我请你吃大餐。”
李长忆也不客气了,他接过面饼,那上面似乎还隐隐停留着手帕上的一阵淡雅清幽的花香。
李长忆虽说吃惯了玉盘珍羞,但对于这些民间小吃倒也百无禁忌,只是唯一一点,干吃面饼没有汤菜把他噎得慌。
“那小忆如果不想回宫的话想去哪里呢?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李长忆吃着面饼的嘴停了下来。
他呆呆地看着平静温和的苏柳,似乎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对方说的话。
苏柳看他嘴边沾着面饼屑的模样,再加上那张傻得可爱的脸,强忍笑意,给他递过去帕子:“嘴边擦一下。”
李长忆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用帕子擦去了碎屑。
作为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自不必他担忧,可自从他出了宫之后才逐渐感受到差异,他曾经以为甚至忽视的小事已让他养成了娇贵的脾性,而走出宫门他才明白,不是所有人生来就该被别人无所回报地爱戴的,有些举动甚至是被视为不礼貌的。
就比如现在,如果是在宫中,那么李长忆可以理所应当地享受着侍女们的照顾,可在皇宫外,虽说苏柳是他的朋友,但替他擦嘴的行为还是显得过于亲密了,是不太合适的。
另一方面比较好的一点就是这并不是李长忆第一次出宫,因此丰富的阅历又让他能在民间——只要不是条件特别艰辛,他都能勉强应对。
但有人陪伴还是第一次,这里是指真正的友人之间的陪伴,而不是皇宫里那些负责保护太子殿下的面容严肃的侍从。
毕竟谁都更喜欢和性情相和的人一同出行,这样的旅途是轻松愉悦的,谁会喜欢和苦大仇深的侍卫在一起呢?那样表面看起来是保护,实际上对于李长忆来说更像是监视。
监视可真是令人浑身难受,尤其是像太子殿下这种骨子里向往自由的人,可他还真没想到苏柳会主动提出陪他一起,他原本是想着如果苏柳有自己的事要忙,那就让他先去办事,等什么时候有时间了两人再在宫中一聚也不迟,但现在他既然说了,那李长忆心中自是十分感动,对这位刚结实不久的朋友愈加喜爱了。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你有推荐的地方吗?”李长忆又突然想起刚刚那小丫鬟说的什么竹林山,虽然他对那个什么弟子没什么兴趣,但去凑凑热闹也蛮好的,于是便紧接着说:“对了,我听说竹林主人的弟子要下山来,我们或许也可以去看看。”
苏柳笑说:“不过是一个徒有虚名的弟子而已,有何好看的?有看人的功夫还不如去游览名山大川,增长见识,开阔胸襟呢。”
李长忆觉得苏柳说得很有道理:“我们的脾性倒真是有些相像,我也是如此,别人说得越好越热闹的,我反倒不屑于去瞧了。”
苏柳想了想,然后道:“我知道离这附近有一湖,名为莱湖,湖边景色优美怡然,还可乘小舟游于湖上,你久居深宫觉得无趣,到那里去游玩不是再适合不过了?”
泛舟于湖上,品珍馐美酒,赏美人歌舞,对明月吟诗,这岂非是世间至极至美之事?
李长忆欢喜道:“这个好!就听阿柳哥哥的!”
苏柳身子一僵,差点没绊倒在地上。
“殿下……”
李长忆却一副得逞的样子,对着苏柳眨了下眼睛,调皮地笑了笑,便背过手去大踏步向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