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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横山英吉想像不出这样的情形,在他的人生里,他的父亲从来没有这样背过他,更不可能让他当马骑在肩上。
      “每天傍晚,父亲总会在院子里用他那把本来要行侠仗义的长刀劈柴,母亲会带着哥哥坐在一旁,看着我的父亲唱着歌,用那眼花缭乱的身法和手法把柴禾劈开垒起。那个时候总是母亲和哥哥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候。”
      横山英吉皱眉不语。
      “我出生之后,母亲说父亲和哥哥都高兴得合不拢嘴,父亲把我抱在怀里笑哈哈,哥哥把我抱在怀里也笑哈哈,而且哥哥还为了帮母亲照顾我,从此以后就没再跟父亲一起出去了。我哥哥在一夜之间就长成一个男子汉了。可是幸福的日子总会伴随着不幸。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大出血,虽然大难不死,从此身体却坏掉了。父亲为了让母亲能得到很好的调养,最后还是决定离开北海道的小山村回京都去,毕竟那里是母亲的家。可是他们没有想到,当他们一踏上京都的土地,就被人伏击了。”
      “伏击?”
      “对,原来我母亲和哥哥父亲的家族一直都在派人寻找我父亲和母亲。那天真的是一场混战,几乎所有人都是在围攻我的父亲,而那时父亲正抱着我。”
      “你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刺伤的?”
      “嗯。父亲后来对我说当时听到我凄惨的哭声,母亲整个人都疯掉了,不顾一切的扔掉手中的刀向父亲冲过来把我抱在怀里。而那时也是我的哭声令我的外公下令停止厮杀。我父亲虽然是他眼中的敌人,可我毕竟是他女儿生的孩子,总归还是他的外孙啊。”
      横山英吉的脸色阴晴不定,他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孟君寒望向横山英吉一笑:“你知不知道当时是谁救了我的命?”
      横山英吉愣了一下微微皱眉道:“你这样问我,莫非是想说当年救你的人就是你请来的伊腾教授?”
      孟君寒灿然一笑:“你真聪明。”
      横山英吉又冷嘿一声。
      “当时是刚毕业的伊腾医生对我进行急救的。虽然抢救过来了,可是他却不敢肯定像我这样二岁受到重创的小孩子是不是能真正的存活下来,父亲带着我回到中国,遍访名医,求医问药,只恨不得找到长生不老药可让我生生世世活下来。就这样不知不觉时间就流走了。有一天父亲突然收到母亲的信,说不日将到中国和他团聚。”
      “团聚了啊?”横山英吉喃喃说着,语气略带关切。
      孟君寒轻叹一声:“当父亲重见母亲的时候,只有母亲一个人。”
      横山英吉赫然抬首:“只有你母亲一个人?那你哥哥呢?”
      孟君寒温柔的凝望着横山英吉缓缓道:“母亲后来告诉我们,在她重回京都的日子里,哥哥的父亲终于在某一天里决定放弃她,但是却要她做出选择。”
      横山英吉的脸色微变。
      “那个男人要我母亲选择,如果真的要走,就必须放弃哥哥!”
      横山英吉的心在发颤。
      “母亲最终选择了我!”
      横山英吉的身体一僵。
      “那天,下好大的雪,母亲穿着美丽的和服,撑着伞离开了哥哥。在她身后是哥哥凄厉的叫喊。哥哥在喊着:母亲,带我走。母亲,为什么不带我走?母亲,我恨你,我再也不要你啦。我再也不要这么坏的母亲了。”
      横山英吉的手紧握着腰间的武士刀,眼球刹时间充满血丝。
      “那一年,哥哥六岁。”
      横山英吉的心冻成冰点,脑中一片空白。
      “我母亲的名字叫——”孟君寒直视着横山英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吉野君优里。”
      “你住口!住口!”横山英吉蓦然像疯了一样的狂叫,冲到孟君寒的面前揪住他的衣领狠狠的把他撞到樱花树上,脸上青筋爆出怒喝:“你给我住口,你这个低贱的□□人怎么可能是我的弟弟?我没有弟弟,吉野君优里是我的母亲,不是你这个狗杂种的母亲!”
      “哥哥,小时候你很疼爱我的啊。”孟君寒看着横山英吉轻轻说着。
      嘭!横山英吉举起武士刀的刀柄重重击在孟君寒的心口上。孟君寒只觉得心口‘啐’的一声,仿佛有血管在体内断裂了,脸色刹时间变得雪白雪白。
      横山英吉把他推倒在地上,转身就走。
      “你到现在还对母亲心怀恨意吗?可是母亲当初放弃你也是不得已,是你封闭了自己的心,是你不愿意再给母亲机会,如果说到恨,有资格去恨的也是我,不是你!”孟君寒抚着胸口长吸一口气尽力提高声音说着话。
      横山英吉没有停步继续向樱花林外走去。
      “哥哥,我吃过你做的寿司呢,我一直都很怀念你做的寿司的味道。”
      横山英吉赫然回首。
      “哥哥,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吗?我们后来又见过面的,你真的不记得了吗?如果,如果不是因为你的父亲,我们兄弟俩今天不会变成这样。”
      横山佐之助,横山英吉不苟言笑,冷漠无情的父亲,天皇陛下的肱股之臣,日本内阁坚定的外侵扩张主战派!
      “哥哥,我们能到房间里去坐一坐吗?在房间里有很多你的照片。”孟君寒站起来指着木屋说。
      照片?横山英吉神思有些恍惚,他有照过照片吗?嗯,照过毕业照吧,照过一些在重大场合必然要照的照片而已。
      孟君寒见他不动就走过来硬把他拉进了木房,里面的摆设对于横山英吉来说都似曾相识,可是却又如梦非梦。
      曾经在无数个孤独的夜晚梦到过这个简陋的却充满笑声的小木屋吧。只是在梦中的小木屋总会在最后变成夺走儿时幸福快乐的魔鬼,魔鬼的形象已代替了横山英吉脑海中所有快乐的记忆。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横山英吉只觉得心底深处涌动着重重恨意,他真的好像马上把这间小木屋毁掉,他真的好想马上离开这里。可是他的脚却又如铁钉一样钉在地板上。因为这间木屋里还是有不同的地方:木屋四面的墙上挂满了黑白两色的照片。其中有一面墙挂着的全是一个孩子从小到大的相片。
      那个孩子,就是他自己。
      “哥哥,这是你的第一张相片,听母亲说是在你百日的时候专门请相馆的人到家里拍的,母亲临走的时候就带走了这张相片。你看第二张相片中的你笑得多开心啊,母亲说这就是我二岁时,在回京都的路上,我的父亲找到一家照相馆,然后特意为你照下来的。”
      横山英吉愣愣的看着那张坐在照相馆的凳子上,手上还抱着一个小娃娃,张着嘴笑哈哈的自己,那真的是小时候的他吗?
      在他的记忆中,他好像从来就没有笑过,因为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幸福,又如何笑得出来?
      从第三张相片开始横山英吉就已经变了,脸上的表情永远是那么冷漠,倔强。但是看着看着就疑惑了:因为很明显的除了国小,国中,大学的毕业照之外,他根本就不记得自己还拍过这些相片,在他的成长道路上,他只记得自己是极其抗拒拍照片的。
      为什么会抗拒?或许是因为怨恨摄影师老是要他笑吧?
      孟君寒看出他的疑惑轻轻道:“这些照片都是小山的父亲偷偷拍的,然后洗出来寄给母亲。”
      “小山的父亲?”
      “也就是三兵卫的父亲。”
      “什么?你是说那个跟在你身边的小山?”横山英吉赫然问道:“他是三兵卫的兄弟?”
      “小山犬一郎是吉野家的家臣,母亲嫁入横山家族,他是随侍之一。而他的三个儿子,小山一兵卫在吉野家中侍候少主人,也就是你和我的舅舅。老二是女儿,老三就是跟着你的三兵卫,老四则是跟在我身边的小山四兵卫。”
      横山英吉此时再回想当时在山路上初见小山的模样,才惊觉小山真的和三兵卫长得很像,也许正是如此,三兵卫才会选择立刻回国的吧。
      “哥哥,你来看一下这张相片。”孟君寒来到右边木墙,指着正中间的一张黑白相片说。
      横山英吉看着眼前的这张相片,整个人都震住了。
      这不可能吧!相片中有两个小男孩,左边坐着的小男孩真的是自己吗?穿着白色的和服坐在饭桌旁,嘴角露出些微的,略为生涩的笑意,右手夹着一块三文鱼寿司,左手小心的护着喂到身边的小男孩的嘴里。
      那个小男孩眉目清秀,笑意可人,活脱脱的一个小孟君寒。
      天啊,横山英吉完全记不起在他的生命中曾经有过这样温柔细心的时刻。
      “哥哥,本来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时时伴随着我的,如果七岁那年我和父亲母亲不去日本,那么好多好多事都不会发生,我这一生没有恨过什么人,可是——”
      横山英吉望向孟君寒,竟然发现他那双满是凄伤的眼里掩隐着一丝恨意。
      七岁的孟君寒再一次随着母亲和父亲踏上日本京都,吉野君优里之所以此时回国,是因为母亲病重,她必须回去尽孝道。
      一家三口很低调的回到日本京都,可是顽固的父亲只允许君优里一个人回到家中。君寒和自己的父亲只有到外面租房子住。
      没有人告诉横山英吉他的母亲回来的消息,因为母亲的关系,吉野家族和横山家族已经形同陌路,在政治和权利中心也成为对立的阵营,真正是老死不相往来。
      四年的时间,把仇恨填满一个孩子的心是绰绰有余。
      但是同样四年的分离,并没有令身为弟弟的孟君寒忘记哥哥,他那稚嫩的心依然对哥哥抱持着本能的依赖和亲爱。在踏上日本京都的第一刻,孟君寒想到的就是快点见到哥哥。虽然二岁后的他就没有再见过哥哥真人的样子,但是在母亲的回忆和小山犬一郎寄来的照片中,哥哥一直就像生活在他身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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