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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

  •   保神观外雨如跳珠,风卷残灯,檐下水帘不止。

      大殿内几人屏息凝神,黑衣人心知观外已围满铁甲卫兵,为保命他只好将刀剑对准付清秋,付清秋被勒着脖颈,呼吸滞塞,漫卷恐惧、害怕萦绕她心头。

      她止不住地发抖,泪眼酸涩,惊恐之下泪水夺眶而出。

      那两人挟持着她往观外去,只是这回他们不再往暗门去,而是踱步到大开的保神观殿门,付清岁小心谨慎地跟在师无涯身后,几人一道迎着夜雨走出保神观。

      殿外白雨映长夜,森森似银竹,卫兵手中火把照彻雨夜。

      金吾卫将保神观围得水泄不通,闻讯前来的付彰顾不上打伞,他的背影沧桑,鬓发灰白,与他一道快步赶来的还有付高越。

      领金吾卫的而来的是个青年男子,名叫杨淮蔺,是襄王妃的侄子。他身着绛色袍服,腰佩长剑,目光凌厉地扫过保神观大殿,最终将视线停在师无涯身上。

      半晌,他翻身下马。

      “是何人作乱?”杨淮蔺扬声道。

      付清岁闻声望去,只觉此人说话声音似曾相识。

      黑衣人压紧手上利剑,付清秋颈上悬剑靠得越来越近,皮肉和刀刃来回摩擦,早已开刃见红,只是并不伤及性命。

      那点疼痛不及此刻她身心俱疲,潇潇大雨,垂打在身上犹如水刑,雨水模糊她仓惶的眉眼。

      付高越远远地喊了声“清秋!”

      付彰悼心疾首,哑声道:“被挟持之人乃是我幼女,自小养在深闺,何曾见过这些,求大人一定要保全小女!”

      骤雨之下,付彰说话之声悲愤有力,透着凄凉无奈,付高越也向杨淮蔺拱手作揖。

      若为缉拿罪犯伤及无辜,实乃荒唐。杨淮蔺受不起付彰如此大礼,随之还礼,道:“尚书大人言重了。”

      杨淮蔺只身一人往观前去,他命金吾卫往后撤,黑衣人见有人走来,抵紧了剑,付清秋疼得出声。

      “别乱动。”持剑人紧叩手中人质,厉声威胁道。

      师无涯与黑衣人相隔不远,但因他二人警惕,不能轻易靠近。

      付清岁觉察师无涯似有动作,忙攥住师无涯的衣角,眉目极尽可怜,她摇了摇头。

      师无涯并未回应她,仍旧凝神观察黑衣人的动作。

      杨淮蔺孤身踏入,手持一柄云纹青罗伞,不疾不徐地站定,走近时,他才发觉师无涯身后还有一女子。

      “别过来,否则我就杀了他们。”持箭人箭指师无涯与付清岁,另一人则死死勒住付清秋的脖颈,付清秋几度窒息,却又猛地吸了口气。

      长月如钩,只几盏飘摇的烛光,檐下积水荡漾。

      杨淮蔺从容看向师无涯,随手紧了紧袖口。

      师无涯不动声色地轻扯窄袖,余光扫向杨淮蔺,来人不明,不知身份,他并不放心。

      “不要伤着小娘子,对姑娘理应温柔些。”杨淮蔺不紧不慢地笑道,“只要能放了她,我放了你们又如何。”

      他言辞轻快,格外闲散,在这风雨飘摇的月夜里,将话说得如此轻松,倒不像来缉拿犯人的,反而像是风流的侠客。

      黑衣人左右张望,冷笑道:“我放了她,恐怕当场毙命,送我兄弟二人出城,速速备马。”

      杨淮蔺道:“我决不食言,如果你二人不愿的话——”他慢步往前靠近,逼得黑衣人连连后退,两人的齐齐望向杨淮蔺。

      “别往前来了。”持箭人怒目横眉盯着他,逼他退后。

      “我只身一人有何可怕的。”杨淮蔺语气轻慢,脚下步子却越来越快。

      他快步逼近持箭人,二人手忙脚乱地要拦他,趁着他们分神之际,师无涯趁机放出袖箭。

      持箭人连射三箭,皆被杨淮蔺以伞挡下,箭矢穿过雨帘,破空飞来,杨淮蔺迅速抽剑相抵,随后飞身临至付清岁身前,将伞递给她。

      “别着凉了。”

      语罢,杨淮蔺前去救付清秋,师无涯正和持剑人痴缠,他赤手空拳以身法绕开剑锋。

      此刻付清秋堪堪松了口气,付清岁忙上前去扶住她过来,还未来得及安抚她,又见一支利箭朝她二人飞来。

      师无涯听着箭风,慌忙回头,当即伸手推开付清岁。

      持剑人提剑冲向付清秋,他手中长剑横刺,付清岁跌倒在地,眼见那人扑向付清秋。

      杨淮蔺动作极快,眉目一凛,伸手揽过付清秋,而那一剑落在了师无涯的左臂,泊泊鲜血染透白衣。

      两人同时出手,但杨淮蔺轻功比他好,师无涯迟一步只能以身挡剑。

      付清秋恍然失措,方才师无涯又一次选择了姐姐。

      此刻她被杨淮蔺圈在怀里,他温热的气息掩盖了她身上的风霜寒气。

      “多,谢。”付清秋后知后觉,颤颤巍巍地吐出两个字。

      杨淮蔺来不及和她说话,转身挑开黑衣人的剑,恰此时金吾卫赶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细雨如丝,几人衣襟沾雨,寒风一吹,付清秋身上发颤,怔怔地站在原地,方才的变故好似一场噩梦。

      梦里喜欢的人将她推入悬崖,她险些丧命保神观。

      杨淮蔺有条不紊地处理保神观,命人押走黑衣人。

      付彰和付高越并几个家丁急急赶来,付彰老泪纵横,健步如飞。杨淮蔺望着这幕,心道有趣,朝堂上老成稳重的尚书大人,私底下竟还有这一面。

      付高越急得泪光扑闪,哑然道:“疼不疼,二哥哥看看。”

      付清秋眸光呆滞,一言不发,脑海混沌紊乱,如同今夜的疾风骤雨,吹倒遍地狼藉,她只觉心乱如杂草。见付清秋颈上一道红痕还在流血,付彰气得甩袖,忙道:“去请大夫来。”

      付清岁极力平复心绪,慢慢收好油纸伞,递还给站在身旁的杨淮蔺,“多谢。”

      她的声音轻细婉转,细雨之中,却显得凄凉落寞,付清岁颤颤抬眸,记下他的样貌,勉强一笑。

      杨淮蔺顺手接过,问:“你是谁?”付彰只和他说有幼女一人,却并未说付清岁的来历,他这一问让付清岁慌神。

      付彰护着付清秋离开,付高越刚踏出两步,似想起什么,回首朝付清岁道:“清岁,快回去。”

      话落,杨淮蔺轻咳一声,暗道自己唐突,旋即笑道:“付娘子,我送你回府罢。”

      杨淮蔺让人送师无涯去医馆,自己则送付清岁回付宅。

      这夜的冷雨沁人,付清岁冻得唇齿打颤,方才的事不止付清秋惊惧,她也吓得神魂失守,只是又有谁在意她呢,付清岁长舒一口气。

      金乌渐醒,荧星亮光自东边发散,蒙蒙晨雨,似清透薄纱,青石板路湿润油亮,汴河边垂柳落泪。

      “付娘子倒是坚韧,寻常女子遇着这些早已吓得花容失色,付娘子这般镇定的我倒是头一次见。”杨淮蔺不自觉地弯唇。

      付清岁淡声道:“中郎将说笑了,哪有人不害怕的。”

      生死危难之际,她怎么不害怕,只是因为害怕无用,强撑着一口气罢了。

      杨淮蔺的夸赞她不敢当。

      “就送到这儿罢,多谢中郎将。”付清岁颔首福身,不愿再与他多走。

      “好。”

      见细雨如尘,杨淮蔺心念一动,将伞赠予付清岁,“姑娘家着凉了总归是不好的,赠伞与你,暂避风霜。”

      付清岁眸光泛起涟漪,怔在原地。

      他的青罗伞向她倾斜,伞上所绘青云栩栩如生,寥寥几笔勾勒出片片残云。

      “多谢中郎将。”

      付清岁接过伞,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长街小雨濛濛,佳人身影纤薄,杨淮蔺目送她消失,浑然不觉自己身在雨中。

      时至正午,乌云尽散,晴空如洗,庭中槐花压枝欲坠。

      付清岁并未回棠院,而是径直去正屋寻韦氏,保神观一事,韦氏定会寻她的错处,不如早些自己认下得个轻松。

      只是她扑了个空,韦氏如今正在杏院守着付清秋,直到亥时才与付彰回屋来。

      付清岁在正屋候着韦氏,她见韦氏眼下浮肿,面容憔悴,不复往日盛气富贵的模样。

      韦氏见她在此,长叹口气。

      “保神观一事,不怪你,你吓着了,也回去歇着罢。”韦氏愁眉不展,哑声道。

      闻言,付清岁垂首退下,她走时,正巧碰上付彰带着师无涯往正厅去。

      师无涯左臂上缠着绢布,依稀可见淡淡的血痕。付清岁暗暗垂眸,忽地想起那时师无涯在保神观内对她说的几句话。

      人倔至此,世无其二。

      思及此,付清岁兀自摇摇头,她倒忘了,付清秋便是其二。

      *
      暮色四合,长风吹彻汴京,雨后天青如碧。

      正厅里女使点起灯烛,付彰屏退众人,师无涯不解其意。

      房内烛火翩然,映出一张惆怅沧桑的面容。

      半晌,付彰沉声道:“无涯,这回幸好有你在,清岁才得以安然脱身,我也不同你绕弯子,只有一句话想问你。”

      师无涯轻声道:“伯父有话直说,不必与我周旋。”

      付彰听他如此说,直言其事:“既如此,那我便问你,你心中是否属意清岁。”

      保神观一事,付清岁毫发无伤,而付清秋颈上受剑伤,又因受惊过度至今还未醒来。

      昨夜师无涯始终护在付清岁身边,付彰一一看在眼里,师无涯不喜付清秋,那便成全他和付清岁,总归还是付家的女婿。

      这也正好遂了韦氏和他的心意。

      “伯父是要我悔婚娶清岁对吗?”师无涯语气生冷,眼中倒映飘摇的烛火。

      付彰闻言,解释道:“无涯,我并无悔婚之意,不过是见你与清岁情深意重,便想顺了你的意,总归还是我付家的女婿,只消你一句话,我便命人去合你们的八字。”

      “清岁自幼饱读诗书,温婉贤淑,与你年岁相合,若是能成自然是美事一桩,清秋自小散漫固执,与你恐怕不是良配,当年定亲之时也未曾想将清秋养成这个性子。”

      “若是你父亲在,应当也是愿意的,他这一生便是盼着你能平安顺遂——”

      谈及师远,师无涯眸光一凛,登时站起身,沉声道:“够了,我父亲如何,不用伯父来说,亦不必用我父亲压我。”

      “你与我父亲又有多深厚的情谊,字字句句不离他。”师无涯蓦然转身,烛光半掩着他,纤长浓密的睫毛投射出一片阴影,他冷哼一声。

      “伯父,不过是想要回当年放在我这的青玉镯,您放心我绝不高攀付家。”

      这些年,付彰忙于政事,很少过问家事,将一切都交由韦氏打理,没承想竟然将师无涯放任成了这副桀骜散漫的样子。

      如今看来,实在不堪是个良配。

      师无涯并无嫡庶偏见,他如此顶撞付彰,只是恨付家背信弃义,用仁义道德将他高高架起。

      若不是十二年的抚养之恩,师无涯早已掀桌走人。

      自兄长过世后,他成了家中独子,师远唯恐师无涯早夭,悉心呵护,无微不至,时时命大夫把脉,又让其学武,只盼望他能平安康健。

      天不遂人意,师无涯保住了,可师远却先一步离世,师家独留师无涯一人。

      师家血脉单薄,师无涯亦无近亲好友,那时即使有人与师家沾亲带故,也不愿去抚养他,没人想要沾上孤煞的命运。

      那时,只有付彰将他带回了付宅。

      师无涯伤口绷出血痕,眸光逐渐晦暗,他这十二年,看着付家平步青云,在汴京风生水起,日后风光耀眼的付家,怎么会要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做女婿。

      当年恩义,不过如此。

      “无涯,你何故如此说,你若喜欢清秋,自然是好事,可你这么多年,何曾说过?”付彰忍着一口气,语重心长,“清秋亦没说过非你不嫁,往日也只将你当作哥哥,你二人既无此意,婚约就如此罢了。”

      师无涯眸光一冷,语气散漫道:“我自是配不上令嫒,伯父说得对,我和付清秋不过是因当年的一纸婚书绑在一起,自然是没有情意的。倒是辛苦伯父十二年的教养之恩,我师无涯这辈子永生难忘。”

      他语调轻松,恣意随性的声音,在空寂的正厅里格外清晰。

      付彰横眉怒目,拍桌起身,拿出长辈的架势,疾言厉色道:“你此话何意?这十二年,付家短过你衣食?又不曾薄待你,你如此说话,是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

      “你父亲当年从山寇手中救下我,此恩我用命偿都是使得的,你如此这般,是我未将你教养好,愧对你父亲!”

      师无涯咬紧牙关,目光狠厉,双手不自觉地紧攥成拳,伤口绷出触目惊心的血痕,撕裂结痂的刀痕,灯烛飘摇不定,晃动颀长的墨色身影。

      “别提我父亲!”

      付彰以恩相胁,却从未真心教养他,何来脸面提他父亲。

      师无涯不顾伤势,摔门而出,付彰望着师无涯的背影悲愤交加。

      月华倾照,荷花池边碧波荡漾,隐没蝉声。

      师无涯心烦意乱地扯断绢布,任由泊泊鲜血流出,他逐步往荷花亭去,寂寥无风的长夜,只一弯明月遥挂。

      离荷花池最近的杏院,灯烛未歇,院中那棵青梅树枝桠萧条,毫无生气。

      师无涯眸光平静,静静坐在荷花亭里,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针脚缭乱的平安符,绯色平安符上用金线绣着他的名字。

      清风明月,星子闪烁,师无涯沉静地看着平安符,指腹来回摩挲着上头的字。

      昔年旧景,一一盘旋在脑海中。
      ——

      付清秋醒来那日是一个明媚的午后,一家人都来她杏院看她,只是她尚未回过神来,心有余悸,不肯与人多说话。

      韦氏瞧着她这副消沉的模样,心疼得紧,亦不敢多说,她命人将杏院里的花全都撤走,换回往日布局。

      时至七月中旬,付清秋总算愿意与人交谈,韦氏每日守在她身边,与她说话。

      这日午后,天清气爽,日光犹如碎金,浮浮沉沉。

      杏院里难得平静,韦氏走后,付清秋拢了件薄衫,慢慢起身往外去,见院里的土翻新,便知付高越的花被摘走。

      但她如今不太想去管什么花,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只想一个人躲在房里。

      碧空晴风,正值盛夏,付清秋不觉炎热,反倒让这热风吹得舒坦。

      她已有大半个月未曾出门,绿柳正想服侍她梳妆,却见付清秋披着一头浓密乌发,环着膝盖,赤脚坐在檐下,痴痴地望着院门口,似在等什么,又似在发呆。

      这些天付清秋总会想起保神观前,师无涯护着付清岁时的决绝与担心,又会想起保神观里,师无涯将她推出去只是为了换姐姐。

      她是恨他的。

      只这一桩事,就够她恨师无涯一辈子。

      偏偏,不止这一件事。

      烈日当空,金乌灼热,天清云淡,付清秋仰头望去,门前青梅树都枯死了。

      刺眼的日光灼烧着她的双眸,眼泪簌簌滚落。

      十二年,好漫长。

      付清秋抿唇,环抱双膝,她细数这十二年,从杭州到汴京,师无涯似乎从未主动为她做过什么,只有她在苦苦追寻他的背影。

      那道颀长宽阔的墨色背影,正在走出她的视线,从杭州旧宅的初见逐渐消失。

      杭州旧宅里的那棵青梅树或许也枯死了。

      十二年痴情,换得一身负累。

      绿柳见付清秋坐在门前,赶忙放下手中点心,忧道:“姑娘这是作甚,快些进屋去,外头热。”

      付清秋摇头不肯进屋,绿柳取来蒲扇,劝道:“姑娘这是何必呢,夫人叮嘱过千万要照看好姑娘。”

      付清秋仍旧不说话,杏眼盈泪,良久,她开口。

      “无涯哥哥来看过吗?”

      绿柳心焦蹙眉,不敢去看付清秋期许的目光。

      “我知道他不会来的,我也不会再盼着她来了。”付清秋释然,“他连一句道歉的话都不愿对我说,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别的话了。”

      她知道的,知道师无涯不会再来了。

      付清秋暗暗垂眸,道:“绿柳,待会我们去看看姐姐罢,她也受了惊,肯定吓坏了。”

      绿柳愁道:“姑娘待到好些了再去罢,何苦折腾。”

      “罢了,那不去了。”付清秋起身回屋,绿柳正欲跟进去,却被她挡在门外。

      绿柳知她心绪不佳,不好跟进去,便将糕点拿回灶房。

      房内燃着安神香,雾气袅袅,冰鉴之中的冰块先前绿柳换了一轮,这会她觉得有些冷,起身去支开花窗,一时间热浪携风吹来。

      付清秋眸光一转,忽地看见书架与墙隙之间有一纸印花笺,正要去捡时,云露匆匆而来,急急叩门。

      “姑娘!姑娘!”

      云露扬声喊着,全然不顾她是否醒着,但她如此着急,付清秋心中有疑,忙回身开口问。

      “作甚?”

      云露候在门前,喘匀了气,急道:“师郎君要从付家搬出去了,这会正和夫人大人说这事,连同大朗君和二郎君都在正厅里说这事。”

      闻言,她三步并作两步至门前,柳眉紧蹙,问道:“他为何要搬出去?”

      云露深吸口气,正欲开口,忽见绿柳从院外来,绿柳看二人正说话,上前问:“发生了什么事,姑娘怎么又出来了。”

      “绿柳,你瞒着我。”

      付清秋忽地推开门,目光冷厉地望向绿柳,只这一眼,唬得绿柳心内惊惧。

      绿柳早知此事,但她不愿再让付清秋因师无涯伤神,保神观一事,绿柳已然将师无涯看清。

      那样的薄情的人,配不上一心赤忱的姑娘。

      付清秋心里明白师无涯将来如何,已经与她无关,可这偌大的汴京,师无涯又能去哪儿。

      他留在付家,至少有个栖身之所。

      思及此,付清秋顾不上梳洗换衣,转头赤脚狂奔,穿过光影明灭的曲折回廊,她跑得越来越快,热浪灌进口鼻,仿佛这样就能追上逐渐消失的那个背影。

      她不该为他这么着急,她没有理由再为他担心。

      十二年的朝夕相伴,付清秋知道师无涯在这汴京犹如池中浮萍,根本无处可去。

      天边霞光四散,庭中松柏恒恒长青,耳畔尽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凌乱长发披散在身后,随风漾起墨色长河。

      云露和绿柳跟在付清秋身后,绿柳小声嗔怪道:“你为何要告诉姑娘这些。”

      “姑娘的病才刚好,你要让她在神魂失守你就安心了吗?”

      云露低眉垂首,顿生愧疚,她哪里想得这么多,不过是因为付清秋在意师无涯,她才来通禀,更何况往日绿柳也曾为师无涯说话。

      付清秋慢下步子,一步一顿,绿柳见她脚背上泥渍血痕混杂,心疼得直蹙眉。

      绿柳道:“姑娘何苦呢。”

      付清秋泪眼朦胧,她停在正厅门前,堂前韦氏和付彰端坐上首,付高越与付远衡分坐,师无涯一袭绀色长袍云纹劲装,以缨高束墨发,一身干净利索,一如当年他身无一物来到付家。

      如今他也要这样离开付家了。

      “师无涯。”

      付清秋鼻尖一酸,狼狈又可怜地出现在正堂,师无涯愕然回首,目光游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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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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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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