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体》破九

8、第 8 章

　　凌念之盯着眼前的咖啡杯，杯子里的拿铁散发着香气。

　　咖啡师的技艺很高超，拉花很漂亮，她用勺子轻轻碰着快要溢出的奶沫。

　　她对面坐着一个女人，背影纤细靓丽，长发乌黑笔直，肤色雪白，烈焰红唇，脸上一副墨镜遮去了大半边脸，正是罗祈月。

　　罗祈月从机场回来便一直面无表情，墨镜下面她的心情莫测难辨。凌念之有心问她最近遇到了什么，和那位丹尼尔怎么样了，还有为什么会给她发一篇那样的小说，但是找不到开口的引子。

　　因为她熟悉罗祈月的表情对应的信号。罗祈月这个人阴晴不定，她高兴的时候会故意作生气，生气的时候会装模作样笑嘻嘻，而眼下这种面无表情的情况并不多见，出现了就不是小时，一般就代表——她此刻的心情很糟糕，糟糕透了。

　　凌念之本来想等她先发话题，对方却一直不吭声。她只好说：

　　“不是让我给你接风吗，怎么一句话不说，心情很坏嘛～”

　　尾音拖长，带点撒娇的意味，罗祈月一贯很吃她这一套，今天却不知怎的，并没有起到效果。

　　罗祈月抬眼看她，仍是面无表情，借着墨镜甚至带了些端详的意味：

　　“你倒是很轻松啊，昨晚这一觉睡的可好？”

　　“好极了！昨晚虽然没睡几个小时，但是睡的特别沉，早上起来特别有劲！我一定是预感到你要回来才睡的这么好！”

　　罗祈月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别跟我贫嘴，谁知道你是不是去哪逛了一圈才回来，在外面说不定都玩野了。”

　　“苍天可鉴啊，我每天两点一线，生活乏味得可怜。没有你，再美好的风景又有什么意思！就算我要玩，我的玩伴也只能是你，是你是你只有你！”

　　罗祈月很畅快地笑了出来，终于摘下眼镜，恢复到凌念之熟悉的状态。

　　凌念之暗暗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也觉得这么装傻卖乖有些太恶心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这样子总能让罗祈月心情大好。而她自己会选择更加迁就这个好朋友，所以会想尽办法让她开心满足，毕竟她真的没有几个朋友。

　　罗祈月在她生命中出现的非常巧合又很合理。有一天她照常去图书馆借书，看见一个十分潇洒动人的姑娘，心中便罕见地起了亲近之意，对方似乎也很满意这个突然邂逅的女孩儿，于是一来二去两人便熟稔起来，渐渐成了好朋友。

　　罗祈月看似柔弱清冷，但凌念之和她相处久了，渐渐发现对方骨子也有强势的一面，尤其是对待她的时候，甚至有些不讲道理。比如她喜欢凌念之哄着她，对她撒娇，接受她的安排，而且讨厌凌念之拒绝她。凌念之一开始并不能很好地适应这种相处方式，有一次她提出抗议：

　　“凭什么老要我追着哄着你呀，我上辈子欠你了？”

　　罗祈月似笑非笑看着她：

　　“谁知道呢，说不定你真的是上辈子欠了我一大笔呢，我这辈子要找你好好讨回来。”

　　吃完饭，凌念之带罗祈月回了自己的住所。凌念之躺在客厅看电视，罗祈月很不客气地霸占了她的卧室洗漱。她听着闷闷的水声，百无聊赖地换着台，现在的电视就没一个好看的。

　　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凌念之已经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罗祈月终于湿着头发走出来，她穿着浴袍，卸了妆容，身上还带着浴室的水汽，手上提着一个笔记本电脑，看向睡着的凌念之，眼神莫测。

　　她笔直地站在客厅里，仔细看能发现她身形几乎有些紧绷，似乎在克制什么，紧咬的牙冠微不可闻地蹦出几个字：

　　“姓陆的，你最好不要挡我的路。”

　　凌念之从瞌睡中醒来便看见罗祈月穿着她的睡衣很舒服地缩进对面沙发深处，手上拿着自己的电脑，眼镜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

　　“你拿我电脑干嘛，你自己的呢？”

　　“塞进行李箱了，懒得打开。”

　　“行吧，你在办公吗，我给你把灯打开吧，不过你要是网购的话可不许用我的号。”

　　“呵呵。”

　　凌念之关了电视，打开了客厅的大灯。奇怪，补了一觉反而没有早上那样旺盛的好精力，一下子又回到从前了。她坐在沙发上放空了一会儿，然后看向罗祈月，突然问道：

　　“你失恋了吗，你……还好吗？”

　　“你只想问我这个吗？”

　　“我……我有些关心你，你不像是在意失恋的性格，但是你……”

　　“你想问我为什么用你的名字写小说，就像是把自己失恋的情节转嫁给你，对吧？”

　　罗祈月合上电脑，看向她，话语和她的眼神一样直接。

　　这一下子倒让凌念之不好意思追问了，对方的态度坦然又正经，和她想象中的恶趣味实在南辕北辙。但这让她更是摸不着头脑了，既然不是恶趣味，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罗祈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开口道：

　　“陆浮生——你对这个名字可有印象？”

　　凌念之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她完全没有印象。

　　“那是谁，你的朋友吗，我该认识他吗？”

　　罗祈月垂下眼睫，淡淡说到：

　　“没什么，一个爱管闲事的老朋友罢了，你不认识他，也不用认识他。”

　　“哦，好的。”

　　“帮我找一床被子，今晚咱俩挤一挤吧。”

　　到了睡觉的时候，凌念之有些不习惯身边有人一起睡，但是实在懒得收拾客房了。她和罗祈月肩并肩地躺着，一时间竟分不清谁是不是睡着了。

　　仿佛过了很久，凌念之听见罗祈月低低的声音：

　　“其实，我确实很喜欢丹尼尔。”

　　凌念之两眼一睁，她的瞌睡虫一下子没了，眼下她精神极了。

　　罗祈月继续喃喃说着：

　　“我喜欢他的脸，身材也喜欢，他在的日子我很少感到寂寞。可是也就止步于此了，我想要的，他始终给不了。”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呢，凌念之没有问出来，她继续听着。

　　“有时候我在想，会不会是我太贪心了，可是我只是想他能乖乖陪我，这又有什么错呢？他连这点简单的要求不能满足我，我只能狠心踢开他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需求嘛，这种就是简单的不对盘，那就换一个好了。

　　罗祈月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冷：

　　“可惜他的脸和身材了，本来想把他带回来给你看看的，可惜还是没忍住，动了点小手段，你应该看不到他了。”

　　不对劲，怎么冷飕飕的，凌念之小心地转动身子想要看看她的好闺蜜，却被对方一只手按住不得动弹。

　　“念之，抱歉了，这一次我一定要成功。”

　　凌念之想问话却发现嗓子眼被堵得死死的，她感到身体像是压了千斤坠一般发沉，罗祈月纤细的五指力道奇大，紧紧将她扣住，像是有魔力一般催着她的心脏极速跳动。她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碎片画面，王府，王妃，竹林，王爷，道士，发光的绸缎，还有——陆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