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男主失去女主后》我才是窝瓜

10、虐文男主失去女主后（五）

　　自从开了这家店，他一直没什么空在她身边打转。他已经听到好几次来店里吃饭的人谈论过她。

　　甚至有甚者，直接来问他，那便利店老板娘真不是你对象吗？

　　他怕，他一个不注意，就有人撬了他墙角。

　　程叙听完，咬了一口烤串。

　　她说：“你的店目前来看生意挺好的，这不又发现自己一个能力了。”

　　沈意哈哈大笑，但是转瞬又问道：“那你呢？怎么来这儿了？”

　　她喝了一口饮料，擦了擦嘴巴。雨已经变小了很多，在绵密的细雨中，不远处的灯像是藏在雾里，让她忍不住眯眼想看清楚灯下模糊的广告词。

　　“你还记得我刚开始跟你说的梦吗？”

　　“梦里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为了能从梦里醒来，我经历了很多。虽然我经历了很多，但是那到底只是一场梦。我很高兴我醒来了，可是我好累。我对现实生活里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致，一切都让我感到厌烦。”

　　“于是我辞职了。”

　　“我原本想回老家找份清闲的工作，休息个一两年，但是我父母总是在我耳边念叨。他们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女儿不能随随便便的找份工作糊弄自己，让他们觉得没面子，于是不停的劝我，考研、考公、考编……可是我什么也不想考。那时候我最常待的地方，是我家的阳台。”

　　沈意低垂着目光，身形顿住。

　　“只有三层，三层的高度，我怕摔不死自己，又给他们添麻烦。”

　　“有一天，我爆发了。我忘记了是什么事情引起的，我突然发狂一样的大哭，大叫。我家人吓到了，他们以为是自己逼疯了我。只有我知道是什么情况。我好害怕，一睁开眼，我又回到了那个世界。”

　　说到这程叙难为情的看了沈意一眼，她不习惯把自己的难堪暴露出来，但是这一刻的氛围，让她忍不住倾诉。

　　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想让面前的这个人懂她。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但是她忍不住。

　　“发泄过后，我看到家人的眼神，我知道我不能继续下去了。然后搬了出来，自己看了心理医生。”

　　她对沈意笑着皱起眉头，语气略有些娇俏的说：“你们心理咨询真的好贵啊。我本来就是无业游民，坚持几个月之后放弃了。不过状态好了一些，于是我就想着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然后就是你看到的这个店了。”

　　“这个地址，不过是我随便来的地方。”

　　这个地址，也是他随便来的地方。他俩像是冥冥之中，注定要重逢一样。

　　说完一切，她觉得自己的感冒都好了。

　　沈意忽然站起来，想到了什么一般，着急说：“我有件事没吩咐他们，我先下去了，这些麻烦你收一下了。”

　　再晚一秒，他都怕自己伪装不下去。他忽然想起了从楼顶跳下去的她。

　　在方才的一瞬间，她的痛苦具象化得那么清晰。他本无意如此，每一个伤害却又实打实的都是他给予的。

　　她想要远离他是应该的，换做自己，也想逃。

　　可是他很自私，即便知道她想逃离自己，也想固执的把她桎梏在身边。

　　但是在刚才，他动摇了。

　　他第一次犹豫了，他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如果她知道的话……他甚至不敢想象。

　　他在想，自己用朋友的身份待在她身边是不是更好。如果是作为挚友，他能一辈子陪在她身边，如果是恋人，就怕有纸包不住火的那天。

　　如果那样，他会再一次的伤害她。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他打开门，她穿着睡衣披着外套站在他的面前。

　　她伸出手说：“你手机放窗台，忘记拿走了。”

　　这一瞬在他眼里，眼前娇小的程叙竟让他于心不忍。

　　他伸手，几乎是下意识的包裹住她握着手机的那只手。

　　程叙睁大了眼睛，抬眼看向他，却在他下一句“我可以抱抱你吗”的话语中柔软了目光，然后主动拥住了他。

　　可以把它看做是问候，也可以看做是汲取温暖的行为，无论如何，这只是一场无关情欲的拥抱。

　　他说：“要不我把名字改回沈立吧。”

　　程叙问：“为什么？”

　　沈意说：“那样我就能问你可不可以跟我重新开始。”

　　程叙的身体在他的怀里一瞬间变得僵硬。

　　她忽然像是疯了一样推开他，但是沈意像是料想到了她的动作，用力桎梏住她的身体往身后退，另一只手拉上了门。

　　手机因为惯性，从她手里挣脱，从地上划过好长一道线至他的房间门口。

　　看，她多聪慧，仅仅凭借一句“重新开始”，就让她迅速察觉出了真相。

　　她从他怀里仰起头，恶狠狠的问：“你想怎么样！”

　　沈意看见她满脸泪水的一瞬，迅速松开了她，双手举在头顶。她脸上的惊恐，害怕，深深刺痛了他。

　　他慢慢退开，移动到门的位置，以防她逃跑。

　　程叙看到他痛苦的表情，骤然跟小说里面的人影重合了。这个表情，是他，一定是他。

　　她靠着茶几瘫坐在地上。

　　“你想怎么样？”她又问了一遍，只是这一次没有半点想要挣扎的意思。

　　“我原本想继续骗你，骗你跟我重新在一起。我想跟你生儿育女，我想跟你白头偕老。但是……我不想伤害你。”他的眼眶湿润，哽咽出声。

　　“对不起，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我没想到那么痛苦。我跟沈立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我不能保证一辈子都不被你发现，我不想你再变成那样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一遍遍的说，身体却忍不住往后退，抵住门。

　　“所以呢？”她睁着空洞无神的眼睛仰头看着他。

　　“我想你允许我爱你。”

　　程叙冷笑：“你根本不爱我，你爱的是你自己。”

　　“那你告诉我，你教我，什么是爱。”

　　“爱？”她的视线由原先的空洞渐渐聚焦，她说，“爱是让对方有选择的权利，把对方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来看。而不是为了自己所求，步步为营，处心积虑。”

　　“爱是你放过我。”

　　沈意缓缓摇头，脑海里是她在小说的最后跳楼的画面，一遍又一遍。

　　“除了这个。”他的眼泪划过嘴角，咸到发苦。“我们重新开始好吗，忘掉过去。那都不是我们自己愿意的，我重新认识现在的程叙，去了解你的过去，你也看看现在的我好吗？”

　　他走到她面前，跪在她身边，他想擦拭她脸上的泪水，被她用力的拍开，“啪”的一声，砸在茶几上。

　　沈意本能的捂住手臂，痛的拧紧了眉头。

　　程叙盯着他被撞上的位置出神，她说：“沈意，你清醒一点，这里已经不是小说世界了，我不是你的女主角，街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能是你的女主角。”

　　“你说你爱我，其实你爱的是披着傅闻枫皮囊的程叙，这个世界很大，跟这个标准相似的人比比皆是。爱情没有那么特殊的，你可以找到任何一个去完成你想要的爱。”

　　沈意说：“可是，偏偏是你变成了傅闻枫。我只想跟那个经历了这一切的程叙在一起，我只想跟这样的程叙重新开始。”

　　最后他们说好了，给彼此一点时间考虑一下。

　　那晚程叙离开前，沈意抓住了她的手臂，他带着央求的口吻说：“你不要跑到我找不到你的地方好吗？如果你消失，我真的会找不到你。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行吗？你要是不爽我，打我骂我都行，唯独不要消失好吗？”

　　“如果我真的消失了你会怎么样？”

　　沈意苦笑道：“我只能在这里等你。”

　　但是那晚之后，程叙连着两天没有开店门。

　　第一天没开门的时候，沈意以为她又跑了，火急火燎上楼，房门紧闭，窗帘都拉上了。敲门后，只见她红肿着一双眼睛，双颊通红，睡眼惺忪的开门看着他。

　　沈意条件反射伸手想摸她额头，她后退一步，手尴尬的悬在半空。

　　他满不在意的笑了笑，放下手，问：“发烧了？”

　　程叙点了点头，眼里的厌恶显而易见。

　　“吃药了吗？”

　　“没。”

　　“有退烧药吗？”

　　“……”

　　“我去给你买。”说完转身就跑去了楼下，回来后还顺带在店里打包了饭菜放在她紧闭的房门口。

　　他敲了敲她的窗户说：“药和吃的我都放门口了。”

　　于是乎，一日三餐，他顿顿都亲自送到门口，敲门窗没人应，他就给她发微信。

　　他说他来了，他说他走了。

　　一墙之隔的程叙什么都知道。她钻进暖和的被子里，像是把一切都隔绝在外面。她很安全，什么也伤害不了她。可是她不敢睡。

　　她知道眼前这个人跟以前不一样了，他原本可以一直骗她的，但是他没有。

　　她其实已经不那么恨他了，但是她控制不住，一到他面前就会应激。

　　明明已经把书烧了，也知道这是现实，但恐惧和害怕还是一阵一阵的窜出来恐吓她。

　　她想离开这个地方了。

　　开店的第一天程叙就在店门口看见他了。

　　程叙看到他时，怔愣了几分钟，语气僵硬的说：“谢谢你这几天送的饭。”

　　沈意注意到她的黑眼圈很严重，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憔悴。

　　“感冒好了吗？”

　　“嗯。”

　　“那，我不打扰你了。”他抿了抿嘴，转身回自己的店里。

　　此后的一周里，他们就这么客气的相处着，不主动打扰，撞见了也不会刻意的忽视对方。

　　沈意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也不敢主动去问她。他害怕他去问了后，听到自己不喜欢的答案。

　　但是一周后，程叙还是主动来找他。

　　那是一个中午，店里没那么忙的时候，程叙走到他的店门口，她走到正出神发愣的沈意面前，问他有没有时间聊一下。

　　沈意仰头看她的躯体瞬间僵硬。

　　他喑哑的说了声，好，什么时候，然后跟着她到了她的店里。

　　就坐在收银台的那个位置，她告诉了他关于自己的一件事。

　　她说：“我爸妈到现在为止，还会跟别人说我从小就不爱听他们的话，他们让我往东，我偏偏就要往西。怎么打怎么骂也不行，我就是不爱听他们的。”

　　这是发现他真的是沈意以来，她第一次平和的跟他说话。

　　“其实我不是单纯的去忤逆他们，我只是不想。我不想，就没有办法去做。我不理解他们，就像他们不理解我一样。”

　　“所以，我也没有办法如你期望的接受你。我不想，我做不到，如果逼我，会让我很痛苦，而且，我也不打算逼我自己。”

　　沈意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我知道，我在小说里经历的一切都怨不得你，但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需要时间去治愈我自己，我不想任何人帮我，尤其是你。”

　　“我希望自己终有一天能平静的出现在你面前，但是现在我做不到。”

　　“所以，”他喉咙干涩得生疼，“你的决定是？”

　　“我决定离开这里。”

　　“砰”，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你不用走，我走。”

　　程叙想了想，“无论你在不在这个地方，我都会离开。”

　　彼此都沉默着，隔了许久，他终于开口道：“还会回来吗？”

　　程叙的声音轻飘飘的传到他耳里，她说：“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他忽然问她：“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他不敢说爱，那个字分量太重了，他害怕她的否定，但是他也没有绝对的自信，换做喜欢这个词听到不想听的答案，心里会不会好过一点。

　　程叙沉默许久后说：“有。”

　　沈意问：“以前，还是现在？”

　　程叙没有回答他。

　　后面程叙问了他一个问题，“你对我这么执着，是因为什么，我不是指我身上具体的优点，也不是想冒犯你，更不是怀疑你的感情，我只是，很好奇。我不能明白你的爱。”

　　“我总觉得你的爱里面没有我。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好像只要我在你身边，我是死是活都不重要。只要我在你身边，我痛苦快乐都无所谓。你不需要我有自己的思考，也不需要明白我的想法。虽然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也单方面为了跟我在一起而做了很多事，但是我感受不到你的爱。”

　　这一番话，让沈意哑口无言，他想说不是，但是他做的桩桩件件，都在对应她所说的。

　　他想，如果程叙离开他跟程叙痛苦的待在他身边，自己会更愿意接受哪个，他竟然觉得后者更好。

　　是的，即便让她感到痛苦，他也想让她留下来。

　　店铺转让，货物清点，还有仓库里的库存，因为想离开的如此突然，一切都让她忙得晕头转向。

　　她以为要把这家店铺转让怎么说至少也得一个月吧，谁想到通知才贴出去一夜，晚上就被人揭下来了。

　　凌晨一点她还没睡，那人拿着撕下来的“旺铺转让”来楼上问她说：“你转的所有东西，我都愿意盘下，甚至包括顶楼的房间。你可以按照你想要的任何价格给我，我不会跟你讨价还价。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程叙瞬间心动了，她犹犹豫豫的说：“你先说是什么，我再考虑答不答应。”

　　“你不要删我，不要换号码，让我能联系得到你，让我能看到你在哪里。我绝对不会接近你半步，除非你主动靠近我。”

　　看到程叙瞬间警惕的表情，沈意立马补充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打扰你。你可以不理我，无视我，只要让我知道你在做什么。可以吗？”

　　他的态度很卑微，卑微到让程叙感到胸口发闷。她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伤害了天下一等一的好人。

　　程叙撇过头不去看他，“你不会让我签什么协议吧？”

　　沈意有几分无奈，他这个人在程叙的心里没有半分信用可言，“我不会的，再者，即便签了协议，这么离谱的协议也不会受法律保护。就算有这么离谱的协议，手脚长在你身上，我还能逼你不成。这好歹是法治社会，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公民。 ”他苦笑道。

　　“好，但是你提的条件我不能全都同意。如果你同意我修改后的，我就答应你。”

　　“好。”

　　程叙见状，拿出手机，点击录音。

　　在小说里，她信他爱她，会不惜一切代价的让她待在她身边，但是在现实世界，她无法相信爱是永恒的，因为真实的人是复杂的。

　　“我可以接受你打来的电话，信息，但是一个月不能超过两次，我可以不删除你的微信，让你能看到我的社交状态，如果联系我的话，一个月也不能超过两次。以上，我有权利不回应你。最后一点，我不能让你随时随地的知道我在何处，我有不告知的权利。”

　　她注意到沈意并无太明显的神情变化，也知道自己说的太过分，但是他可以不接受。

　　“如果你同意，那我没有什么异议了。”

　　“我同意。”

　　于是，程叙以高出原转让费，便利店库存的烟酒进货价等费用的两倍把一切都转让给了沈意。

　　原本以为要一两个月办完的事，半个月就解决了。

　　他俩疑似闹矛盾的消息不知不觉在左邻右舍之间越传越烈，关系好的李大姐对程叙说：“小沈人不错啊，又会赚钱，性格温和，长相也好，你别跟他做什么气了，这好男人不好找。”

　　程叙讪讪笑着说：“你们误会了，我跟他不是一对。”

　　李大姐侧身笑着斜睨她一眼，“你就别装了。我原本想给你介绍对象来着，但是小沈告诉我，你俩在一起了。”

　　她倚在门口，恰巧看见沈意骑着电动从她门口经过，不带任何情绪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在自己的店门前停下，拿着大包小包的食材进店里。

　　自从说开后，他便一直如此，再没有亲切的关注，只有客气的来往。

　　“我听说他是高材生来着，之前好像在菜市场门口做什么心理医生？想不通怎么会来这里开餐馆。他店里的人都说他人勤快得很，对员工也很好。”

　　怪不得没做心理咨询了，因为他不是沈立。细细想来，他也不是没有露出蛛丝马迹。他大概也怕程叙发现，早早不做心理咨询了。但也不是没感到过他身上的不正常。有关心理方面的问题，怪异的地方不是他说的有没有道理，而是感受不到他的职业习惯。

　　但是沈意本人确实是高材生，在小说世界里，即便家境贫困，也凭着成绩拿着奖学金读完了大学，在大学也是风云人物一般的存在。

　　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偏偏要来开餐馆呢？

　　程叙离开的那天只带了两个行李箱。沈意接过她手里的钥匙，垂着头说：“再见。”

　　再见吗？程叙没做任何回应。明明是自己说了要离开，此时心里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是又不愿意离开了吗？她站在楼下，看看自己开了将近四年的便利店，又看了看隔壁的餐馆。那一刻，她感到很迷茫。她究竟在逃离什么。

　　车来了，她提着行李放上后备箱。她想，自己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沈意站在楼顶的房间，透过窗户，看着她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