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仲夏无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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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花终会盛开，于某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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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我给你说，老曹家的那儿子，把他们家的债都还上了。”小区里，长亭内，社区妇女联合会的张姨，眉飞色舞地和一旁的杨姨说着什么。
“哎呦，可算是还上了。之前啊，催债的一直来他家闹，弄得小区也不安宁嘞。”杨姨顺着张姨的话头接了下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
夏荼提着个塑料袋从她们身边经过，两人顿时没了声儿。
长亭柱子上缠着藤蔓，藤蔓上的知了叫个不停。
塑料袋里装着一罐可乐，罐身的水珠顺溜的向下滑，黏在袋子上。
“咔。”
夏荼单手拉开易拉罐，拿起可乐喝了一口，清爽感直抵喉咙。他就是两位阿姨八卦的对象之一。
曹家的小养子。
本是炎夏却骤然降温，天变暗，刮起大风，一片晶莹的雪花从天空飘落。
那年冬天，孤儿院里来了一对夫妇，男人是工地经理，女人是家庭主妇。
听院长妈妈说，这两人中，那男的身体不行，要不了孩子。但是他们又需要一个孩子养老，于是就来到了孤儿院，要找个聪明能干的孩子领养。
于情于理，他们准备领养全院最优秀的那个孩子，夏糜。
在准备办领养手续的时候，一旁的少年开口说话了，嗓音冷冷的，小心翼翼地说出了很大胆的话：“我不要跟你们走。”
“要想带我走，就要把我弟弟带上。”少年坚定了神色，望向那对夫妻的眼睛澄澈、明亮。
“你这孩子。”
院长瞪了夏糜一眼，连忙拉着夫妻俩解释，16岁的少年，背挺得笔直，手揪着裤脚隐隐有些发抖，冬阳从窗外探进，抚摸似的照在少年的手上。
经过商讨后，夫妻俩还是决定领养他。
一直站在门外的人，露出来了一个脑袋。
“夏荼来啦，哎呦，你们俩小子真是好福气，遇上一对好人家咯。要听话啊，特别是你夏荼。”院长拉着夏荼的手将他带到那对夫妻面前，喜笑颜开地打趣夏荼。
笑得脸上满是褶子。
转身时，夏荼明明看见院长拂了拂眼角的泪花。
回家的路上，夏荼一直望着窗外，和夏糜离得远远的，撑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副驾的养母开了口：“一会儿就带你们去办理收养登记。”
“你东西都带齐了没？”从未开口的养父说话了，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却是说不上来的亲切。
养母眯着眼笑道：“带齐了带齐了。出门的时候我还检查好几遍了呢。”
“老曹啊，我们也终于有自己的孩子了。”下一秒，养母敛了笑容，哭诉起来。
“你这人，多大的好事啊，哭啥。”
“也对。”
后座的夏荼，受不了吵闹，脑袋有些胀痛。
夏糜抿着唇，偏头望向夏荼，正好落入一个漆黑的眸子里。
少年瘦削的脸被厚重的袄子半包着，里面只穿了一件薄衫，两只眼睛夹在帽子和围巾之间。
反看夏糜，只穿了一件纯黑色的袄子。
办完最初的登记了之后，还需要等待三十个工作日左右的审查，养母就提议带两人去购置衣服和生活用品。
出了办理厅，阳光早已敛去，扑面而来的寒风，登记快完事儿后养父有事先走了。
身穿棕色毛皮大衣，大波浪卷的养母站在路边招呼出租车。
夏糜和夏荼站在女人身后，瑟缩着脖子。
“车来了，来来来，快上车。”养母扬了扬手，示意两人过去。
两人并肩迈开腿，肩膀不小心撞在了一起，夏荼冷冷地瞥了夏糜一眼，先上了车。
车内暖气开的很足，热乎乎的。
内后视镜上挂着一个红色的中国结挂坠，红穗随着车子的移动摇晃。
“去大民商场。”
司机稳稳地向前行驶车子。车子里的气味很浓，闷人的很，夏糜有点晕车。
养母时不时地朝后面两人搭几句话。在商场挑了很久，在外边吃了个晚饭，天落了幕才回家。
养父母的房子不算很大，在市中心，装修的很漂亮，夏糜夏荼两人穿着新衣服，呆愣地站在客厅。
“哦哦，来，妈给……哦不，阿姨给你们介绍一下，这里是哥哥的房间，这里呢是弟弟的房间，但事出有因还没来得及收拾，等会儿大家一起帮忙收拾收拾。”养母脸上依旧笑眯眯地，兴高采烈地给他们介绍他们以后生活的家。
“把东西放好，我们把这间屋子收拾出来吧。”养母疲惫地从沙发上站起，朝夏荼的卧室走去。
“妈……”
改口的真快。
夏荼在心里想到，转身进了灰扑扑的房间里。
夏糜站在沙发旁叫住养母：“我们来就行了，您就别折腾了。”
“……哎。好，好好……”养母僵硬地转过身，“我去晾一下衣服好了。”
养母走后，夏糜走到需要打扫的那个房间，夏荼已经着手开始收拾了。
“小夏……”夏糜走上前帮忙搬东西。
夏糜说：“阿姨和叔叔挺好的其实。”
“……”
夏荼不说话，沉默地干着手上的事。
“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呵，错哪儿了？”夏荼不怒反笑，略带着些讥讽，“你怎么会错呢？”
“我应该问问你的意见的，你如果不喜欢这对夫妻的话……”
“怎么？不继续说了？”
“你是不是又想故意装混，让他们把你送回去？”夏荼放下手中的抹布，抬眼定定地望着眼前这人。
眼前这人比他大四岁，高了一个脑袋，此时看起来却没有一点压迫感。
“你知不知道你提出把我带上他们有可能不会收养你？你马上就要上高二了，学费谁给你交？”夏荼一步一步朝他哥靠近，清冽地皂香传入鼻腔。
“学费欠在那里的滋味你不知道么？老师阴阳你多少次了你自己心里没数吗？那种事情再发生一次你觉得你能承受吗？你全都忘了吗？”
“……忘了……”夏糜别过头，脸的轮廓更加清晰。
“我没忘！”
“……”
“你别那么大声……我只是为了你好而已……”
“为了我好？又是这句话，又是这句话！每次都只有这句话，我需要你为我好么？你为什么不能为自己考虑考虑？！”青春期的男孩说话总是直率而又粗暴，横冲直撞。
“因为你是我的弟弟啊。这次我保证不会了。你就试试，试试融入这里，好么？”
夏糜捏了捏他弟弟的手指。
他很了解他，所以知道怎么做能够哄好他。
“就当是为了我……”
“好好好！你开心就好行了吧？出去吧，我自己来弄。”
夏荼烦躁地抓了两下头发，把他哥推了出去。
是啊，哥哥就是哥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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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糜啊，收拾好了吗？”养母的声音自阳台响起。
“没呢妈，小夏在收拾。”
“好……好。你们两个真是听话哟。”养母笑着走来坐在沙发上，眼角鱼尾纹隐隐加深。
“看到你们两个兄弟俩关系这么好我就放心了。刚开始还以为你们两个吵架了呢。”
“没有妈，小夏的性格确实有点怕生，还请妈和爸多担待。”夏糜苦笑着抿了口水喝。
“这哪的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啊。”
“你俩是亲兄弟吧？”养母突然问道。
夏糜垂下眼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口：“嗯……”
“当然。”
“长得这么像，肯定是。都长得可俊了。我可真是好福气。”
“原本是想着带你们去改姓的，结果你说好巧不巧，你俩姓夏，阿……妈呢也姓夏，就不用折腾了，真是缘分啊……”养母精致的双手拍了拍夏糜，那双手一看就是精心保养过。
“是啊，我们很幸运遇见妈和爸。”
夏糜没有接着搭话，讪笑两声借口离开了客厅。
夜深，窗外飘雪。
楼下的太阳能灯发着微弱地光。
“咚咚咚。”敲门声轻柔地响起。
“咚咚咚。”
“谁？”夏糜搓了搓刚从睡眠中惊醒的双眼，起身去开门。
“哥……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我睡不着……”夏荼穿着新买的棉绒睡衣，赤脚站在房门口。
到新家的第一晚，夏荼失眠了，他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矫情，认床了。
“怎么不穿鞋？”
“小夏……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独立。”
夏糜在寂静的夜里叹息一声，让出了路。
“要是哪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睡不着觉呢？”夏糜揉揉眉心，反手去关门。
夏荼躺在床上躺的笔直：“那我就不睡。”
“再说了，哥，你忍心把我一个人丢下么。”
夏糜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夏荼打断：“好了，哥，我要睡觉了，别再说教我了。”说完，夏荼翻了个身，蜷成一团。
他很喜欢这样睡觉，可能是孤儿院的床太小，只能弯着腿睡所以形成了习惯，又或是这样睡很有安全感。
房间里开了暖气，哄得人脸颊滚烫，心烦意乱。
夏糜蹑手蹑脚地躺在床上，从后背拥住夏荼，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背，头发有些扎肉，被抱住的人身体明显有些僵硬。
肌肤的温度相触，贴合在一起。夏荼鼻尖萦绕着夏糜身上的皂香，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夏糜喷洒在他后脊处温暖的呼吸。
痒痒的。
还记得，他们曾无数次在那狭小的床上相拥，取暖。
“小夏……你好瘦。”夏糜捏了捏夏荼腕骨处尤为突出的那块骨头，动作像是小猫在轻挠，痒痒的。
过了很久，静到能听见落雪的簌簌声，夏荼在身后人均匀地呼吸声中轻声说：“那我以后多吃点。”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仲夏无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