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者上位指南》梨木醉南风

4、鞋子

　　烤鱼店座无虚席，她们在门口排队等了十分钟才进去。
　　秦苒尖尖的指甲指着菜单上的推荐口味说：“这个蒜香的味道不错，我朋友试过都说好。”
　　“行，那就试试蒜香的吧。”
　　“还有荔枝虾球也不错，份量不多，我们两个人可以吃完。”
　　“行，那就再来一份荔枝虾球。”
　　最后，除了烤鱼，还有三份小吃摆上桌，另加两杯香草冰淇淋。

　　“每次和你吃饭我都很开心很自在，”秦苒夹了一块冰糖糍粑放进碗里，“明希，你知道为什么吗？”
　　明希摇摇头，嘴里含着还没化完的冰淇淋。
　　“因为你不挑食，而且没那么多要求。白米泡饭和澳洲龙虾摆在你面前，你都一视同仁。”
　　“……”明希愣了一下，“白米泡饭还是算了，一点味道也没有。”

　　“嘻嘻嘻，”秦苒笑起来，“不过话说回来，有的时候还是要有点要求的，就比如我前段时间的相亲对象，我都没挑剔他身高呢，他居然嫌我脚大，三十九码的脚他都没见过吗？真可怜啊，回去我就直接拉黑了。”
　　“这种人只是想通过打击你获得自尊心，你拉黑他是对的。”
　　“对了，你老公今晚晚饭怎么解决的？要不要叫他过来一起吃点？”
　　“不用，他今晚加班，有专门的加班晚餐。”
　　秦苒叹口气：“背靠大树好乘凉啊，就连加班都那么幸福，那你今晚和他一起回去吗？”
　　“回哪里？”
　　“嗯？你们没有同居？”
　　“同居？！”明希否认，“当然没有啦，我还住在云锦花园。”
　　“那他呢？”
　　“和他父母住在一起，能方便照顾他。”
　　“啧啧啧，”秦苒摇着脑袋，“果然是当男人爽啊。没结婚有父母照顾，结了婚有老婆照顾。”

　　明希没有说话，秦苒说的是实话，楚津确实不太会照顾人，他更擅长语言上的关心。
　　就好像你生病发烧，有的人会说“多喝热水”，有的人会下单退烧药闪送到你手中。
　　楚津属于前者。

　　秦苒见她沉默，又说：“不过也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就比如我爸吧，这么多年一直承担家务，我问他累不累，他说打扫的是自己的家，哪里会累？”
　　“叔叔是少见的顾家型男人。”

　　一顿饭边吃边聊就到了尾声，秦苒挽着明希的胳膊在公司楼下的花园里散步消食。
　　“小明希，感觉你最近不太开心啊？发生什么事了？”秦苒注意到明希近期过于沉默的状态，多年好友的直觉，她心里一定有事。
　　“没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只是…”明希停顿一下，继续说：“只是有些事情没想明白，有些苦恼。”
　　“什么事这么烦神？我看你都瘦了。”

　　此时月朗星稀，夜晚的气温比白天低，路边开满了粉紫色三色堇，随风摇曳。
　　明希抬头看天，黑色夜幕悬挂一轮圆月，“是因为婚礼的事情。”
　　“你和楚津吵架了？”秦苒问。
　　“没有，我们没吵架，就是因为架都没得吵，所以让我觉得这段婚姻会不会太平淡了。”
　　“你和楚津不是青梅竹马吗？应该是太熟悉了。”
　　“是太熟悉了，熟悉到我对他没有任何感觉。”

　　“生活本就是平淡的，”秦苒出声安慰，“激情退却留下的只有平淡。”
　　“我知道，但是，再平淡的日子，总要有携手走下去的信念才好，”明希摇摇头，“可是我没有，我对这段婚姻，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就算明天取消婚约，我也不会有什么难过和不舍，甚至还会庆幸。”

　　“你是不是婚前焦虑了？”秦苒说：“我带你去看看心理医生？”
　　明希摇摇头：“不是焦虑，是我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喜欢楚津，我对他，没有爱情。”
　　“那你和楚津聊过这个话题吗？他怎么说？”
　　“他自己或许都没有意识到，他对我也没有爱情，只是碰巧我合适，所以才选择订婚。”

　　秦苒定定看着她，她近期的状态真的蛮糟糕的，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气神。
　　“明希，如果你想不清楚，可以找楚津聊聊的。我觉得你们是缺乏沟通，他一走就是几个月，错过了培养感情的最佳时机，所以现在要赶紧补上啊。”

　　明希决定听取秦苒的建议，正好过两天是楚津的生日，便约他去了平城有名的西餐厅。
　　出发前，还特意把自己打扮一番。
　　“你到时候不用说话，直接往那儿一站，你老公肯定就屁颠屁颠凑过来了。”秦苒看着镜子里的明希，“不愧是校花，我是女人都快被你掰弯了。”

　　明希勾起嘴角，蔷薇色口红衬得她更加温柔动人。
　　她心里是希望能和楚津好好走下去的，所以才决定主动出击。

　　西餐厅在平城最高的购物广场顶层，四面落地窗，坐在哪里都能欣赏到夜景。
　　有些人喜欢这里的美味佳肴，有些人喜欢这里俯瞰众生的视野，有些人喜欢这里出片率超高的装修。
　　原先是预定不到今天的，但秦苒找了朋友，塞了插队费，正好有位客人取消预订，给她捡漏了。

　　明希坐在椅子上，底下车水马龙，看起来像一排排小蚂蚁。
　　楚津比约定的时间迟了十分钟，一坐下来就道歉：“对不起，明希，路上堵车了。”
　　明希微笑，“没关系，我也刚来。我们点餐吧。”

　　侍应生有眼力见，猜出两人是情侣关系，便推荐了新推出的情侣套餐。
　　“好，那就这个吧。”明希说。

　　楚津观察一圈：“怎么想起来订这里？我听说这里很难订。”
　　“我找了朋友帮忙，今天是你的生日，肯定要吃点不一样的，这家的创意料理不错。”

　　楚津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明希拿出蛋糕，“知道你不太喜欢吃蛋糕，所以定了最小尺寸的，总要有个过生日的仪式感。”
　　楚津露出笑容：“谢谢了，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在一起过生日呢。”
　　以前，他过生日都是和家人一起。

　　考虑到在餐厅，他们只点了蜡烛，许了愿，没有唱歌，然后就分了蛋糕吃。
　　楚津虽然不太喜欢奶油蛋糕，但还是吃完了一小块，嘴角沾着白色奶油。明希注意到了，拿着纸巾伸手替他擦掉，这个动作让楚津一愣，随即脸红。
　　还没等他说什么，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响了，他脸色微变，匆匆说了一句“有工作上的重要电话要接”便去了卫生间。

　　明希一个人坐在位置上，一口口吃着蛋糕，直到一个男人过来打招呼。
　　“嗨，明小姐，又见面了。”

　　陈冬逸一进门就看到了明希，虽然不熟悉，但是他和楚津熟悉，过来打个招呼是礼貌。
　　“你好，你是…”明希脑海里回忆着他的脸，却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他。

　　陈冬逸对比并不惊讶，解释道：“我是周总的助理陈冬逸，那晚在车上，我坐前面，您没见到我的正脸不认识我很正常。”
　　那晚，他从后视镜里悄悄观察过明希，自然认得她。

　　“陈助理你好。”
　　简单寒暄几句后，陈冬逸说：“我来接我们老板，就不打扰您了。”
　　“好，再见。”

　　陈冬逸走后，约摸过了五分钟，楚津才回来，脸色依旧很差，望着明希的眼神闪躲，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工作上的事情吗？”明希注意到他的不对劲，问道。
　　“嗯…有个项目程序出了严重的错误，我需要去一趟公司。”
　　明希心里虽然觉得失落，但嘴上还是说：“嗯，那你赶紧去吧，别耽误了。”
　　“那你……”
　　“我待会儿自己打车回去。”
　　“好，那我先走了，你有事再打我电话。”

　　楚津走后，明希一个人吃完自己那一份，看着对面没怎么动过的菜。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可以装出来的，就像她刚才刻意给楚津擦嘴巴那样，营造出两人是热恋情侣的错觉，让侍应生都产生了误会。

　　天空突然劈下一道闪电，像一根巨大的发光的树枝，撕开如墨般的黑夜。
　　又是一场雨。

　　餐厅贴心地为客人赠送了雨伞，明希拿着伞下楼。
　　她站在楼下，看着手机上两位数的等待时间，不由得叹口气，退出页面往公交站台走去。

　　今天穿了一双新买的浅口高跟鞋，黑色漆皮，脚背上是一条珍珠饰带，圆润漂亮的珍珠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雨水落下，空气中仅剩的热度被冷却，明希穿着无袖黑色连衣裙，露着胳膊和小腿在外面，不免觉得有点凉。
　　电子屏显示公交车还有十五分钟才能到，她只能先等着。

　　一辆车停在公交站台，明希看着眼前的车，有点眼熟，正想着，车窗落下，露出副驾驶陈冬逸的脸。
　　“明小姐，好巧，又遇到你了？你在等车吗？楚津呢？”
　　“他有事先走了。”
　　“明小姐上车吧，我们送你回去。”

　　没等明希说什么，后座的车门自动打开，好吧，又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只是一抬眸，便和后排的男人对视，怎么忘了他也在。

　　又是一阵风，带着凉丝丝的雨水刮到身上，明希没再犹豫，上了车。
　　车门缓缓关上，明希尽量离车门近点，“又麻烦周先生了。”

　　周琰临似乎喝了不少，周身散发着酒气，混着冷香，明希想到了雪夜饮酒的场景。
　　他掀起眼皮，眼神清明冷静，声音透着一股慵懒，“不客气，顺路。”

　　陈冬逸坐在前排，不像上次忙着工作，就和明希闲聊起来。
　　“楚津忙什么去了？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我明天到公司要说他两句。”
　　明希不想给楚津找麻烦，只好实话实说：“他说项目出了数据错误，就先回公司处理了。”
　　话说完，车里陷入诡异的安静。

　　楚津参与的是公司最重要的项目，要是出现数据错误，周琰临和陈冬逸不可能这么悠闲坐在车里，早就回公司了。
　　显然，明希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这几个人中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陈冬逸握拳抵在唇边咳嗽几声，“明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
　　“和朋友创立了一家电影工作室，拍了几支微视频。”
　　“欧呦，文艺工作者嘛。”
　　“您过奖了，不敢当。”

　　身旁的男人掏出平板处理工作，手头的U盘没拿稳，掉了，正好掉在明希的脚边。
　　她本想弯腰捡起，但周琰临的动作比她快，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捡起她脚边的银灰色U盘。
　　她不自觉地将双脚往门那边挪了一点。

　　“鞋子很漂亮。”周琰临捡起U盘后说了这么一句，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慢慢滑动，车内昏暗，只剩他手中的方形亮光，照在他高挺的鼻梁，清冷无欲的脸庞，像暮光下的雪山，神秘又宁静。
　　“额...谢谢...”明希突然有点慌，明明是夸奖，但从一个并不熟悉的男人口中说出来，总有点奇怪。

　　前排的两个人也被这句话搞得一头雾水，老板这是怎么了？对下属的未婚妻这么照顾的吗？

　　陈冬逸说：“明小姐以后可以来我们公司找楚津，不少同事只知道他订婚了，但是都不认识你呢。”
　　“陈冬逸，把我刚刚发你了五份文件翻译成西班牙语，我今晚就要。”
　　“可...可是，老板，我们和西班牙有业务往来吗？”
　　“我打算明年拿下西班牙市场，你有意见？”

　　周琰临平日里不说话就有点吓人，现在语气中带了不满，明希喘气都不敢大声，这就是集团掌权人的压迫感吗？
　　陈冬逸熟练地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忙碌，车里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只剩敲击键盘的声音。

　　手机震动，秦苒说约上作者了，问她有没有时间碰个面聊聊。
　　前两天明希把原著小说认真看了一遍，也觉得是个好本子，如果影视化，应该会有不错的反响。
　　【明希：好，那就明天可以吗？】
　　【秦苒：ok】

　　车再次开到单元楼门口，碰巧一名大姐下楼丢垃圾，多看了几眼车。
　　“我们小区居然也有这种车，真是开眼了。”
　　又见到明希下车，立刻脑补一出好戏。

　　“谢谢周先生。我自己回去就好，不耽误您的时间。”
　　为了防止上次他上楼的情况再次发生，明希先发制人，不给他上楼的机会。
　　周琰临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好像本来就没有上楼的意思，“嗯，你自己注意安全。”
　　明希撑开伞，踩着高跟鞋回家，开门进屋，等开了灯，楼下的车才驶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