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乌龟在末世化为人形后》莫来年

4、你不是白年

　　“沈队！幸存者已全部搜救完毕！”

　　沈寄屿顺着声音向后看，点点头表明自己知晓，目送汇报人离开后才重新挪回视线。

　　就在几分钟前人类基地无缘由地忽然断电，此刻昏暗的小屋内，沈寄屿蹲在角落用手电筒照着什么。

　　墙角那透明的夹杂着些许绿色不知名状物的粘液，被手电筒的光束穿透，如同拥有生命般还在蠕动，小部分向下掉落。

　　一只带着皮质手套的手伸出，指尖小心翼翼触碰粘液，不出所料的。

　　接触的部位如同被硫酸侵蚀，皮质手套滋滋冒着白烟，漏出内里的手指。

　　沈寄屿目睹此现象波澜不惊，将被侵蚀的手放在眼前端详，沉思了片刻没有多说什么缓缓站起身。

　　那一瞬目光不经意划过窗台，忽的眉心一跳，略有偏移的目光又挪回，眼中倒影着那穿着白色长袖上衣的少年。

　　白年？

　　刚刚还消失不见的人，此刻好端端出现在眼前，很难让人不感到惊喜。

　　他没有犹豫，加快步子走出房屋，生怕下一秒对方又如原先那般忽然消失。

　　走到拐角时停顿一下，抬眼深吸口气，试探性地迈出一步，视线向着白年所站位置划过。

　　气息被吐出。

　　还好，还在。

　　“你去哪了？”

　　沈寄屿站定白年面前，用温和不乏关切的语气询问着，见对方听到自己的话后抬起脑袋，那双明亮的眸子直直望着自己。

　　人们常说，与人对话时想要猜透对方的内心，只需盯着对方的双眼。

　　因为眼睛会说话。

　　沈寄屿信了这话，每每与他人对话交谈时，总是望向对方的双眼，久而久之。

　　便成了习惯。

　　此刻他习惯性的看着白年的双眼，可他无法从那双眼中读出任何情绪。

　　犹如一汪死水。

　　不过知晓白年其实是只乌龟的沈寄屿，也就没怎么在意这点怪异，只当是乌龟白年的习性。

　　只是面对未知的感觉，很不好。

　　白年没有回答沈寄屿的问题，反而自顾自说着自己想要说的话，“我遇到一个人类。”

　　沈寄屿没有为此话作出什么反应，在人类基地遇到人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白年继续说着。

　　“他的动作很奇怪。”

　　“他做了什么？”听到这里，沈寄屿忽的有些后悔没第一时间寻找白年。

　　好像错过了许多。

　　白年沉默了，他盯着沈寄屿许久，像是发觉自己匮乏的语言无法形容，动了动有些干枯的嘴唇，于是决定亲自演示。

　　不明所以的沈寄屿看着白年踮起脚，仰头向着自己缓缓凑近，不自觉滚动喉结，黝黑的眸子划过白年的脸颊。

　　视线不知该落在哪里。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对方那张被黑暗模糊的面孔逐渐清晰，沈寄屿屏住呼吸，想着对方若是再继续凑近。

　　他就后退。

　　这样想着，沈寄屿将手搭在卫衣帽子上。

　　然而白年却是停下动作，几乎接着挪进一步就可触碰的距离，保持片刻便恢复原位，“就是这样。”

　　他歪歪脑袋，“这是什么意思？”

　　沈寄屿竟是从那双无波动的眸子里，看出了对于答案的渴望。

　　可这般过界的举动，属实不是什么正常人会做的。

　　沈寄屿迎着对方满面恳切，将即将出口的话在脑中重新过一遍，才说出口。

　　“下次有人这样。”沈寄屿将双手搭在白年肩上，微微用力推动对方后撤，用动作演示该如何做，“记得后退。”

　　随后便松开手，留着白年似懂非懂点点头。

　　“这些粘液。”得到模糊答案的白年突兀开启新的话题，指着墙角的粘液，不光屋内有，屋外也有一大片攀爬在墙面上，“是那个母体的……嘴里跑出来的。”

　　跑出来？

　　新鲜的词汇描述使沈寄屿没忍住喉中溢出笑声，很快正起神色向白年解释道：“那是怪物的唾液？”

　　“哦……唾液。”

　　白年继续道：“我刚刚看见那只怪物，就在那里。”

　　语罢他指着一处，沈寄屿顺着望过去，可光线太差再加上断了电，什么也没能看清。

　　还没等沈寄屿回答，白年抢先出声，语调平淡到如同在叙述这一件很小的事。

　　“但已经死了。”

　　“死了？”沈寄屿感到诧异，制造出这一切的怪物，竟然不声不响就死了。

　　“怎么……”死的。

　　本想问出这般疑问的沈寄屿忽的禁声，他为什么会觉着白年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为了进一步了解，沈寄屿还是决定去亲眼瞧瞧，“还记得具体位置吗？带我去看看。”

　　“嗯。”

　　白年走在前面，沈寄屿跟在身后贴心打着手电筒，他记得晚上乌龟视力并不好，不知化为人后会不会有所改变。

　　但他直觉不会。

　　走着走着，白年忽然停下脚步，侧过身来为沈寄屿让出视线。

　　视线内，地上头身分离的尸体随着避让出现，也就是二人口中的怪物，几乎全身都被粘液包裹着，但毫无起伏的胸口昭告了怪物咽气的事实。

　　大概率如同白年说的那样，死了。

　　沈寄屿上前一步后，才发觉自己与怪物体型差距如此之大，然而这么庞大的怪物，是如何做到被头身分离。

　　并且切面如此整齐。

　　盯着脖颈切面，他将所有可能的人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可惜没有一人符合这种条件。

　　根据人类现在的实力，想要做到如此平整的切面，除非使用机器，不然是无法达到。

　　况且根据现场来看，是有打斗痕迹。

　　难不成人类基地还有别的怪物。

　　想到这里，沈寄屿环顾四周，最终视线落于白年面上，片刻又挪开。

　　不，不会是他。

　　不过眼下急切的事，便是找到核心，以及……

　　另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

　　他拉起蹲在地面端详怪物的白年，用通讯设备通知还未离开人类基地的队员前来检查怪物。

　　距离不远的队友到来后，沈寄屿才带着白年离开此处。

　　“嘀嗒——嘀嗒——”

　　二人越往里走，便愈加潮湿，水滴从天花板渗出向下滴落，其中一滴好巧不巧滴落在白年即将迈步的脚尖。

　　他垂头看去。

　　水坑中被砸出的涟漪还未完全消散，一圈圈映在眼眸中，不知怎的被吸取视线，竟是不想挪开。

　　有些晕。

　　白年眨眨眼，没有注意到发觉身后人停下，转而返回的沈寄屿。

　　“怎么了？”沈寄屿一脚踩在水坑上，阻隔白年的视线。

　　显然十分奏效，白年成功挪开了视线，缓缓抬眼。

　　此处比外头更加黑暗，沈寄屿只能看见对方糊成一团的样子。

　　“你在找核心吗？”白年清晰的声音传入沈寄屿耳中。

　　接收问题的人下意识点点头，又想到白年可能看不见自己的动作，转而答道。

　　“对，不过……”

　　他与白年兜兜转转许久，都没能找到林老口中所谓的核心，甚至一度以为根本就没有什么核心。

　　有没有可能是林老机器检测错了？

　　但这种概率几乎为零。

　　还没等沈寄屿完全否定自己的想法，白年此时说出口的话更是让人震惊。

　　“核心，被我吞了。”

　　“嗯？”

　　沈寄屿想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但这番话确实实实在在传入自己脑海。

　　吞……吞了？

　　怎么个吞法？会不会对身体有伤害？要不要检查一下？他为什么告诉我？

　　一连串问题自心口炸开，却是一句也没能问出口。

　　采取自问自答的方式，沈寄屿在心中又自己回答。

　　如果有伤害白年就不会站在这里，如果检查了基地人会不会发现他是乌龟的真相。

　　“嗯。”

　　沈寄屿平淡的回答使白年感到诧异，他语气有些急促，“你不问我为什么吞吗？或者是带我去检查、取出核心？你的任务如何……”

　　比平常快了不止一倍的语速使沈寄屿敏锐查询到端倪，探究怀疑的目光落于白年面上，对方也察觉到自己行为的不对，及时住了口，想要转身却被沈寄屿抓住。

　　“你从刚刚起说话语速就很快。”面对白年忽然转变的人设，沈寄屿选择直接当的问，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着。

　　面前的人不是白年。

　　白年猛的甩开被抓握的手腕，似笑非笑，暗红色与浅褐色夹杂的眼眸抬起，丝毫不避讳地望着错愕的沈寄屿。

　　他也不再掩饰，“既然都猜到了，不如说出来。”

　　“喀嚓。”

　　树枝被踩断的声音打断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

　　声音的始作俑者杜独脚停在断裂的树枝上，略有些尴尬的抬头看着二人，但在认出其中一位是白年后，又变了神色。

　　向下的嘴角瞬间扬起，又变为好相处和善的样子，迅速向着二人走去。

　　样貌极其具有蛊惑性，与他那恶劣的性格截然相反。

　　这是沈寄屿最讨厌他的一点。

　　沈寄屿下意识向左侧迈进一步，将白年护在身后。

　　杜独见这一幕挑眉，阴阳怪气着，“沈队？先前没见沈队这么护着一个人。”

　　“你怎么在这？”

　　杜独的目光越过沈寄屿落在只露一半的白年，在越过对方双眼时玩味大发。

　　他记得，白年虹膜不是这个颜色，况且……

　　那位穿着白色衣服的少年，周身散发的气质转变很大。

　　“白年？”杜独一声疑问中，夹杂着试探和肯定，被叫到名字的人抬眼，却没有回答。

　　沈寄屿也扭头向后看去，可目光还未解除到身后人时，手臂被抬起，一丝有些难以忍受的疼痛忽的传来，紧接着是一道风。

　　白年跑了。

　　速度很快，一眨眼便消失。

　　杜独嘴角咧的更大，面对着沈寄屿退后一步，“沈队也太不小心了？”

　　“这么信任身后的人，不是好事。”

　　说完便也向着白年奔走的方向转身离开，双手插着兜看上去很是吊儿郎当。

　　沈寄屿抿抿嘴，那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知道怎么说话最能往他心口戳刀子。

　　他打开手电筒照着自己的手臂，被白年咬的两个鲜明的洞赫然待在小臂上，还在向外渗出鲜血。

　　没有过多在意，他拉下袖子遮住伤口，敛着眼眸也向着深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