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花形透]花月人间》雾谷晴岚

12、被日冕掩盖的月芒

　　【一】

　　白昼越来越长，天气愈发炎热，阿遥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惺忪地洗漱穿衣。翔阳女子篮球队八月就要参加全国大赛，日野葵每天都拉着大家训练，前一天晚上甚至全体特训到午夜十二点，阿遥觉得自己仿佛要散架了，灵魂始终漂浮在身体的上空无法回归躯体。

　　“阿——透——早——”阿遥一边软绵绵地打着哈欠一边出了门，将前一晚买好的汽水递给花形。

　　“阿遥看起来很没精神啊。”花形柔声细语的关心似有魔力一般，令阿遥的神采立刻恢复了几分。

　　“马上就要全国大赛了，每天都训练真的很累啊。”

　　花形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温暖，“期末考试的时间可是排在全国大赛之前，学业也不能松懈。”

　　“唔……”阿遥困倦得几乎睁不开眼睛，置身于耀眼的阳光之下，干脆闭上了眼睛，生无可恋地点点头。

　　“既然训练这么辛苦，平日里就少走路吧，”花形转身将不远处的单车推了过来，“我骑车带阿遥上下学，这样阿遥就能多休息一会了。”

　　“啊咧？阿透你买新的自行车了？”

　　“是升入高中时的入学礼物，但是我家离学校很近，几乎没怎么骑过这辆单车。”

　　“好耶，那么我们出发吧。”

　　“……阿遥好像不担心我的骑车技术？”

　　阿遥伸出手点点阿透的额头，“聪明的人什么都能做得好，我无条件相信阿透。走啦走啦，我还是第一次被男生载着去上学呢。”

　　“好，阿遥坐稳。”

　　单车开始缓缓移动，男生纤尘不染的白衬衣被微风吹得衣角飘扬，头顶有细碎的阳光从大片的青藤色树枝间洒下，在男生墨色的发间明灭闪烁。阿遥回想起初遇时的画面，当时还以为花形是一个只顾自己学习，对其他人的一切都置若罔闻的冷漠男生，如今，他却始终包容着阿遥的跳脱与懒散，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自己。

　　“要转弯了，阿遥扶好。”

　　“好！”阿遥高声应和，在单车偏移的时候，开心地喊出声来，“阿透，我最喜欢你了！”

　　远处的洒水车驶过，空气中弥漫着细细密密的水汽，在阳光之下折射出炫目的颜色。飞驰而过的单车惊起一群白鸽，扑扑啦啦地飞了满天，蝉鸣的聒噪声不绝于耳，刹那间仿佛沸反盈天。

　　花形的心跳随着阿遥的欢呼声慢慢加快，加快，直至让自己感到迷失在这纷繁陆离的情绪当中。

　　原以为神奈川的夏天早已结束，却没想到在那次失意之后，故事被一个横冲直撞着闯进自己世界的少女续写得太过美好，令人永远不忍抽离。

　　就算这样不够理智，就算这样显得太过疯狂，就算这样可能会导致我的世界万顷颠覆，也请允许我，短暂地沉溺在这恍若虚幻的梦里吧。

　　【二】

　　课间，教室里人声鼎沸，花形旁若无人地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阿遥回头偷偷瞥了一眼，是老师讲了大半节课仍然没讲得太明白的圆锥曲线。尽管天气非常燥热，桌角放着的白桃汽水，花形也一口都没喝，阿遥看了看花形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她知道，花形又沉浸在解题当中无法自拔了。

　　好无聊啊，和年级第一谈恋爱表面上听起来很风光，但是花形每天都要做题，做很多很多道题，每天和阿遥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能够保持较长时间的交流也仅限于花形给自己讲解题目。久而久之，她一个闲散惯了的公认废物都能轻松做到全科及格了。

　　实在是不想继续坐在这里学习了啊啊啊！想去海边，想去游泳，想坐在临海的小店里吃最大串的烤鱿鱼，想和男朋友喝同一杯冰镇的海盐柠檬。

　　耐不住寂寞了，阿遥犹犹豫豫地回头，想找花形说说话，日野葵从自己座位上走过来，将从花形这里借的笔记递给他。

　　“花形同学，笔记我抄完了，谢谢你。”日野葵见花形焦头烂额地专注于面前的题本，探头朝草稿纸上看了看，随即伸出手指向一堆密密麻麻的算式，“花形，这道题最好的方法是放缩，你这样联立方程步骤太繁杂了。”

　　花形皱着眉仔细看了看，仍有些不解。

　　日野葵见花形似乎没有明白，直接拿起了一支笔在草稿纸上演算起来，“像这样，设斜率为未知数，然后利用绝对值放缩，消元之后再求导就可以了。”

　　“原来如此，日野同学居然能想到这个解法。”花形的目光仍停驻在题目上，隔着黑框眼镜，男生的眼神变得含混不清。

　　日野葵谦虚地笑笑，“其实花形的解法一样能够得到正确答案，我只不过是计算速度太慢，只能想一些简便算法节省时间。”

　　花形点点头，如释重负般拿起桌角的白桃汽水灌了好几口。

　　于是一整个大课间，阿遥也没有和花形说上一句话，上课铃声响起，阿遥闷闷不乐地趴在桌子上，却看到物理老师像是吃了枪药一样黑着脸走上了讲台。

　　他将讲义摔在课桌上的一瞬间，有些仍在窃窃私语的学生立刻回头乖乖地看向老师，大家都有种不好的预兆，老师这次发作，一定有人要倒霉了。

　　“讲课前我先说一件事，你们男生女生之间像过家家一样玩一些恋爱游戏，我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有人想影响翔阳高中的升学成绩，老师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老师的语气短暂停顿，环视了所有同学，最后将目光放在了阿遥的身上，“严肃点，别天天趴在桌子上了，说的就是你，望月遥！”

　　“天天趴在桌子上可以影响哪位同学的升学率？”阿遥正因为和花形说不上话而烦躁，因此还击极快，说话却不经过大脑。

　　“有些事情我不想讲得太明白，三年级部还有谁不知道你们的事？”

　　“田中老师，您不要太过分了！”阿遥正想继续还击，身后有椅子被拉动的声响，花形的话里带着隐忍的怒气，一向踏实稳重的他居然站起来为阿遥出头。

　　因为担心花形，阿遥也“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伸出手按着花形的肩膀，“花形同学，你坐下！”

　　然后，她回头看着老师，语气却比刚才和缓了许多，“所以呢，田中老师想怎样？”

　　老师思忖了片刻，点了点日野葵说道，“日野，和望月换一下座位。”

　　“老师，不可以！”花形慌张地脱口而出。

　　“花形透！你就是太关注别人了，才会导致你现在心思都不在学习上！藤真健司和望月遥都是这样，靠篮球和谈恋爱把你完全带坏了！”

　　阿遥咬着嘴唇，强撑着自尊没有流下眼泪，开始默默地收拾自己的书包。田中老师向来古板又顽固，想改变他的决定，几乎是不可能的。

　　“田中老师，我不想换，可以吗？”葵看了看阿遥，举起手看向老师，语气仍旧是淡淡的。

　　“日野同学，你和花形透都是我们学校冲击东京大学的重点关注对象，你们俩坐在一起互相有好的影响，老师们都会比较放心。”

　　“好了，我收拾好了。”阿遥故作轻松地拎着书包走到日野葵身边，敲了敲她的桌子，“谢谢你，日野同学，但是，他不会尊重你的意愿的。”

　　老师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指着阿遥继续说教，“对了，日野葵重新开始打篮球也是你教唆的吧？你这个女生怎么这么恶毒？为什么专门挑优等生祸害？”

　　阿遥强压着怒火，“我都按照你的意思换座位了，还要我怎样？”

　　“拜托你了，离他们远点，我就谢天谢地了。”阴阳怪气的嘲讽，令阿遥不禁悲叹，这样的人居然可以为人师表。

　　【三】

　　一整节物理课，阿遥都一动不动地撑着头看着窗外，花形看不到阿遥的表情，每分每秒都如坐针毡。

　　阿遥眯起眼睛望向远方，窗外的风景和自己原来的座位挨着的窗子真是天壤之别，目光所及竟没有一棵植物，只有鳞次栉比的楼房和来来往往的行人。

　　也许，自己和花形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不该穿越芸芸众生建构起的阶层，产生徒增烦恼的牵绊。被他深深吸引的同时，两个人的距离慢慢地靠近、再靠近。自己虽然和花形成功地在一起了，但在她将自己与花形的生命线交叠在一起的时候，虚妄荒诞的罪恶便铺天盖地地向自身席卷而来。

　　终于捱到了下课，花形立刻起身，走到阿遥身边点了点她的肩头。

　　“阿遥，我知道你很难过，一起去校园里转转吧。”

　　阿遥意兴阑珊地趴在桌子上，下意识往葵的方向望了望，还是站了起来，朝花形笑了笑，“走吧。”

　　教室里的大家都看着这对被老师强硬拆散的情侣一起平静地走出教室，阿遥听见，自己和花形走出门的时刻，沸沸扬扬的议论声在教室里瞬间蒸腾开来。

　　“抱歉，把你卷进了不必要的烦恼之中。你的生活本应该平静而简单，按部就班地学习，累了就打打篮球，然后顺利考上东大，我没想过我会成为你生命中的变数。”

　　“阿遥，是我该说抱歉，如果我不是年级第一的话，老师就不会针对我们了。”

　　阿遥驻足回头，“阿透说什么呢，你是翔阳的明星学霸，万里挑一的天才，怎么能为了一个女生说出这种话呢？你若是因为我而退步，那便是我最大的困扰了。”

　　“不会的，阿遥，这只是一个假想而已。还有，换座位的事情……你不要介意。”

　　阿遥一时语塞。该怎么说呢？上个大课间，本应替解开世纪难题的男朋友感到开心，但是帮他解决问题的人不是自己，最重要的是，阿遥深知自己毫无帮花形解决任何实际问题的能力。日野葵一直以来都是实力和花形不相上下的优等生，还是翔阳女子篮球队的队长兼王牌，就连阿遥引以为傲的容貌，也只能做到和日野葵相提并论的程度。更何况，葵的气质像是一只白天鹅般优雅，和自己这种懒趴趴的风格形成了讽刺的对比，就连老师都钦点日野葵和花形坐前后桌，也许他们才是同一类型的人吧。

　　嫉妒，是无法直抒胸臆的一种隐秘而强大的负能量。它总是没来由地出现，却像是一团荒原上突然掉落的火种，瞬间便能将意念吞噬。

　　特别是，当自己所拥有的，所珍视的天光也有可能照拂比自己更加闪耀的人，便不免觉得自己太过黯淡，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坚信自己是被偏爱的唯一。

　　“哼，我怎么会介意呢，”阿遥害怕花形看穿自己有些阴暗的情绪，踱着步继续朝前走，“透葵的CP，刚开学的时候，我在《翔阳周刊》里早就嗑够了，还真别说，新闻社的同学们文笔还真是不错。”

　　花形心情凌乱，“阿遥乱讲些什么呢。”

　　“对啊，我就只会乱讲，我连放缩是什么都不知道呢，透葵CP还是继续勇闯东大吧。”

　　呃……她还是很介意啊。花形加快脚步追上阿遥，在教学楼的天井里，男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拥抱住了女生，朝她的额间温柔地印了一个吻。

　　“我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但是，只有阿遥会让花形透的世界变得不那么枯燥无味。所以……”

　　阿遥红着脸抬起眼睛，“所以什么？”

　　“所以，我很喜欢阿遥，喜欢到可以为你倾尽所有。我不想把这份感情分给除你之外的任何人，永远都不想。”

　　这一次，花形的拥抱变得温柔而克制，眼镜后深色的眼瞳像是包容一切的深海。那像是本能般出于爱意而做出的举动，他却不得不小心翼翼控制着力道，令男生的睫毛都在微微颤动。

　　“阿遥，请你，不要把我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