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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


  •   “您是说,我这个症状叫幻觉痛?”

      陆明隐坐在医生的办公桌面前,迟疑地发问。

      “准确的说,是幻肢痛。”

      “通常病发于曾经有过截肢史的患者,特别是在截肢前患肢有剧烈疼痛史的患者。”

      说着,医生的笔尖忽然一顿,上下瞄了一眼陆明隐,给出判断,“但我看你不像有过截肢史的人。”

      不知是想到什么,陆明隐的身子微不可察一僵。

      他缄默了几秒,将双手交叉着放在乳白色的桌面上说:“我的确没有过。”

      接着他又问:“截过肢就是主要病因吗?”

      “目前出现幻肢痛的原因还尚不明确。”

      医生终于放下了笔,捏了下鼻梁上的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陆明隐说道:“但根据近几年基础医学和临床医学的研究表明,幻肢痛很大可能与创伤引起的一系列神经系统及精神、心理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

      陆明隐抓住了重点,“那像我这种没有过截肢史的会出现这种状况,是因为心理的问题?”

      “准确的说,不论有无截肢史,只要身体出现这种症状,很大概率都是心理问题。”

      “那我大概明白了。”

      陆明隐点了下头,心里猜测可能是上辈子摔下悬崖后,因为四肢断裂的巨大疼痛刺激,所以才导致这辈子出现这种症状。

      但他肯定不能告诉医生自己上辈子摔断过四肢。

      否则他需要进的可不是普通医院,而是精神病院亦或者是什么人类研究中心了。

      他思忖片刻,又问:“那,这个症状的诱因是什么?”

      闻言,医生眼底闪过一抹明显的惊讶。

      他的确很惊讶,惊讶陆明隐问问题居然都问在重点上。

      要知道绝大多数病患都不会问出这种针对性极强的问题,他们只关心自己的病治好需要多少钱,不吃药能不能自愈,却并不关注自己的身体本身。

      或者换种说法,这些人也许迫于生活的压力,根本没有太大的精力去关注这些。

      作为医生他虽然不讨厌这种普罗大众,但总归对这些不专业的常见问题生出几分烦躁。

      这是个长得很好看的聪明人,不知究竟是受了怎样的刺激才患上了这种挺遭罪的病。

      医生兀自在心里八卦着,很快回道:“抱歉,我先申明我不是心理学专业毕业,只懂一些皮毛。”

      “可以告诉你的是,诱因有许多种,比如天气发生变化,情绪明显的激动起伏。”

      “或者是触摸肢体残端以及其他各种外界刺激等等情况,都有可能会加重对大脑皮层的刺激,从而诱发幻肢痛发作或加重。”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既然你没有过截肢史,那就是幻觉痛了。”

      “建议你去做个心理评估检查。”医生语速很快地说,“如果幻觉痛持续超过两年,疼痛频繁且严重的话。”

      “明确病因后再进行针对性治疗,主要是要与精神分裂症相鉴别开来。”

      听到精神分裂症这个词,陆明隐终于有些不淡定了。

      他抓了一把头发,冷清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裂缝:“我还有得精神分裂症的可能?”

      医生又扫了眼他的胳膊和腿,“如果你真的没有截肢史的话,这种概率是有的。”

      陆明隐的肩膀忽然又松了下来。

      至少他可以确定上辈子他真的摔断过四肢,应该不会是精神分裂症。

      至于要不要做心理评估,还是再等等看吧。

      怎么说今天才第一天发病,他又不能讲出上辈子的事,也不想收到个精神分裂症的诊断结果。

      陆明隐很快向医生道了谢,推门走了出去。

      可不知是又想到了什么,他又止住了脚步。

      “还有什么事?”医生眼观鼻鼻观心。

      陆明隐犹疑两秒,才问:“请问,您知不知道,刚才是谁送我来医院的?”

      “抱歉,这个我真的不清楚。”医生语速很快地回他,“你可以问问刚才照顾你的那名护士。”

      “好的,谢谢。”

      陆明隐走出了诊室。

      医院的长廊一眼望不到尽头,护士小姐们都在来去匆匆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他想了想,终究还是什么也没问。

      总归不会是梁少谦送他来的。

      *

      陆明隐很快走出医院。

      隔绝了消毒水的气味,他觉得空气都新鲜了许多。

      他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出了会儿神,把今天的事消化了一下,才掏出手机,给爷爷奶奶打电话。

      上辈子,他都没来得及跟他们告别。

      老两口现在还住在他老家的村子里,家里只有一台掉了漆的座机电话,接通之后电话听筒会发出自带的沙沙响声。

      其实陆明隐有能力自己赚钱后,第一时间就给老两口买了手机。

      可俩祖宗非说什么手机用起来太复杂,不如座机电话方便,出门也没有随身带着的习惯,那两个智能手机简直等同于板砖。

      还是特别没有用处的那种板砖。

      陆明隐对此只能笑笑,直接放弃纠正老人生活习惯的想法,打电话照旧还是打到家里的座机电话上。

      ——几秒后。

      “喂,小隐啊。”

      电话接通,奶奶的声音便从听筒中传了过来。

      “是我啊,奶奶。”

      陆明隐的一双眼尾弯了下,压出道好看的弧度,“爷爷呢?”

      “他还能干什么去,臭棋篓子出去跟人下棋去啦。”

      陆明隐的心情都莫名好了几分。

      他无声笑笑,很是温柔地说:“今天吃了什么?”

      “今天啊?”那边的奶奶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回想。

      陆明隐嗯了声,耐心等着。

      “瞧我这脑子,人老了真是不中用,要想好久。”

      半晌,奶奶才叹了口气,自嘲着说。

      “今天炒了豆角和猪肉片,上面再淋点蒜末,可香了。”

      说罢,突然又话锋一转,审问起孙子来。

      “小隐你怎么样?工作还好吗?你好久没回家了喔。”

      陆明隐的笑容淡了几分,却还是温声说:“挺好的,还在给人家当老师。”

      “这段时间忙,过些日子我回去看您和爷爷。”

      “......”

      二人又说了几句,才挂掉电话。

      之后陆明隐划拉几下屏幕,打开手机银行,将卡上一多半的钱全都转到爷爷奶奶共同的账户上,才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他人长得实在惹眼,明明是普通的牛仔外套和黑色裤子的搭配,却被他穿出了画报的效果。

      过路的人频频向他投来视线。

      直到有个大胆的女孩跑过来要他的联系方式,他才意识到坐在这里的时间似乎有些久了。

      他和气地婉拒了女孩,而后起身离开。

      走了几步,他下意识地将手伸进左边口袋,摸了一手空,才想起自己戒烟有一段时间了。

      挣扎了一番,他还是走进了街边的小商店。

      其实他来海港市读大学的期间,是烟瘾最重的时候。

      世华大学的排名在全国都名列前茅,学校里的人中龙凤数不胜数,与他成绩不分上下的大有人在。

      为了拿到奖学金,他得咬着牙废寝忘食地学习,堪称萤窗雪案的典范。

      当同龄的舍友都在忙着泡妞、泡吧的时候,他要在学习之外抽出时间去做家教、端盘子、刷碗、去大街上发传单来赚取生活费。

      赚到的钱除了留给自己吃饭,还要将一部分寄回给爷爷奶奶。

      那段时间他的压力是前所未有的大,染上烟瘾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那时候他只能抽最便宜的烟,白底红字的都宝,三块钱一包,很呛人,吸上一口他要咳嗽好久,但他甘之如饴。

      生活所迫,与其说他喜欢,不如说他没得选。

      就像给宋皓天做家教一样。

      说来俗套,陆明隐一直觉得自己人生的前十几年就像个某个鸡汤电影的主人公。

      出生在贫困的村庄,留守儿童,父母双双外出打工,从小跟着爷爷奶奶生活。

      再到后来,父母双双又有了另一半,还各自有了自己孩子。

      于是,他的亲人只剩爷爷奶奶了。

      年纪尚小的他读不懂偶尔回家探望爷爷奶奶的父亲眼中那略显嫌弃的眼神,只能拼了命的好好学习,不让两位老人为了他伤神费力。

      所以,在他读初中时,老师告诉他有位姓方的好心阿姨要资助他上学的时候,他当即懵懂又莫名感动地同意了。

      即使方曼桢当时只是趾高气扬地来跟他拍了个合照就坐着轿车离开,陆明隐的心中却始终存有一份感激。

      这份感激一直留存到他考进了与宋皓天同一所高中时,破灭了。

      直到那时他才明白,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朋友,而好心资助自己的人,也不一定是真正的好心人。

      方曼桢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不论是宋皓天打伤同学却始终安然无恙未得到任何惩罚,还是方曼桢嚣张地将跟宋皓天吵架的同学从教室拎出去扇耳光的事。

      都足以让陆明隐看清这家人的真面目。

      后来想想,当年方曼桢资助他的这个行为,不过也只是富人的游戏罢了。

      或者换种说法,这就是一种专属于富人提高名声的特殊任务。

      她要的只是个能让她资助的人选,至于被资助的人是王明隐还是李明隐,都是没有太大关系的。

      陆明隐后来矫情地想过,如果当年他有的选,大抵是不会接受方曼桢的资助。

      但事情已经发生,多想无益,至少名义道德上他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事。

      于是在方曼桢偶然发现他成绩不错、学的还是教育专业,提出要让他在大学毕业后来给重读高中的宋皓天做家教时,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同意了。

      不过说是家教,不如说是宋少爷的男保姆。

      他不仅要留在宋家全职给宋皓天讲课,还要全盘接收来自于大少爷的所有情绪价值。

      他不可以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不然立刻就会有一顶忘恩负义白眼狼的帽子扣在他头上。

      这种感觉就像是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他的头顶。

      他只能等,等宋皓天高中毕业,等还完方曼桢资助他的钱,才能解脱。

      *

      忆完往昔,陆明隐手上的那支烟也燃到了尽头。

      他将烟头用力碾灭扔进垃圾桶,而后回了宋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Chapter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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