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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Chapter 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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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
梁少谦冷声冷气地说完,就甩开陆明隐的手腕,连队也不排了,直接大步流星离开了会场。
本想阻拦一下的工作人员,结果对上梁少谦过于骇人的眼神,瞬间放弃提醒这人要排队离开的想法,乖乖给他让开一条路。
那表情惶恐的,生怕再挨上一个嘴巴子似的。
仍旧站在队末的陆明隐,望着梁少谦逐渐远去最后消失不见的背影,半晌才嗤笑出声。
他忽然觉得梁少谦这人也挺幼稚的。
刚才去握梁少谦的手腕,他明明闻到这人身上有很浓的烟草味。
不给就不给,至于生这么大气?
他也没说不还,这个月的工资被扣了,那不是还有下个月的吗?
烟瘾犯了的陆明隐只感到悲哀。
什么世道,没钱连支烟也借不来了。
*
晚,八点十分,白水街。
扬扬洒洒了一天雪,原本脏污的地面均被盖上一层雪白。
脚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鞋底的尘泥在上面印出一个一个黑色的轮廓。
夜晚的寒风有些刺骨,周学烁裹紧身上的黑色棉服,按照手机上的地址,踏进了这条街。
别看这条街的名字挺文艺,实则是个贫民窟。
逼仄狭窄的街道,两侧是用深蓝的塑料挡板垒起来的简易住房。
一眼望去,整条街被杂物塞得满满当当,下水道口也时不时泛出一股恶臭。
瓶瓶罐罐歪七扭八地堆在角落,竹竿不规律地横在头顶当作晒衣架,已经发黑的泡沫纸箱里摆满了空的啤酒瓶和矿泉水瓶。
大概是哪家的人捡来,打算卖掉换钱的。
许久没人清理过的垃圾车旁边,还坐了个衣不蔽体的乞丐。
他用已经冻僵的手指,虚虚搂住垃圾车的一条腿试图取暖,沉重的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朝下坠。
因为没有路灯的缘故,周学烁只能打开手机手电筒,才能看清那个乞丐的眼睛是睁着的。
他咬咬牙,终究还是将兜里仅有的五十元钞票扔给了乞丐。
“去买件衣服吧。”
留下这么一句话,周学烁很快捂着鼻子朝前走去。
又往白水街深入一段距离,才总算找到那家闪着微弱光亮的小面馆。
估计是店家为了省电,只开了天花板上的一枚十瓦灯泡。
梁少谦坐在中间的那张桌子前,亮着的灯泡恰好置在他头顶上方。
微弱昏黄的灯光散在他深邃肃穆的五官上,衬得他的神情愈发阴沉起来,似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即便梁少谦面皮长得再俊美,也令周学烁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周学烁硬着头皮踏进去,象征性地对着坐在柜台后面的老板点点头,然后坐在梁少谦的对面。
良久,周学烁尴尬地笑了两声,下意识摸了摸头顶的尖刺短发,调节气氛似的地说:“这地方还真是挺难找。”
梁少谦掀起有些泛青的眼皮,总算扯了下嘴角,“这里方便说话。”
说罢,又将一直拿在手中把玩的黑金色信用卡放在桌上。
“这是你的报酬。”
周学烁立即激动地拿过那张卡,“多谢!”
“别怪我没提醒你。”
梁少谦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学烁,语气有点嘲讽,“你最好出去躲躲,他们母子俩迟早找你算帐。”
“明白。”
周学烁点了下头,小心翼翼地将那张信用卡塞进棉服的内侧口袋。
“我还要多谢哥,把那混蛋当时下泻药的监控视频给我,你都不知道,我女朋友因为这件事,都自责死了。”
“她一直以为是她偏偏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那次,与决赛失之交臂后,他的女友章晓棠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里,以泪洗面。
有时候气急了,甚至还会打自己耳光,对着镜子骂自己怎么会这么不争气。
他了解章晓棠,这样一个对于音乐极度热爱且有着崇高理想追求的人,怎么能够容许自己居然是因为拉肚子这种荒谬的事而影响了比赛呢?
章晓棠的低压情绪持续了一周,周学烁也就跟着伤神了一周。
他几乎是一步也不敢离开章晓棠的身边,连课都旷了许多天,生怕她一个想不开就做了傻事。
直到这个陌生的年轻男人主动找上他,给他看了这段录像,并问他愿不愿在决赛时做这件事。
“不谢。”
梁少谦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转身离开。
周学烁则是独自在面馆坐了几分钟,才掏出手机。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陌生人跟宋家那王八蛋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他也不知道那个姓陆的是谁。
但他总归为女友讨回公道,并且得了一笔不菲的报酬。
这笔钱,是他还在上大三的他想都不敢想的。
他激动地按下一个号码,几秒后,电话接通,他说:“晓棠,咱们去国外玩几天吧,我定了机票。”
*
也许是专门为了映照祸不单行,今天已经将脸丢尽的宋皓天,回家之后竟然还因为羞怒之下砸到玻璃门,将手砸伤了。
伤得很严重,连家庭医生都请来了。
陆明隐对此没什么看法,宋皓天砸到手鬼哭狼嚎的时候,他就站在宋皓天身后不到半米的位置。
他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因为他的当务之急是消解烟瘾。
冬天夜长,不到九点,天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陆明隐推开房门,视线涌入一片黑暗。
他没开灯,眼睛适应片刻,才渐渐看清屋里的陈设。
这里不是他家,自然是越简单越好。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搭配的活像是酒店的套房。
不过宋家的客房跟酒店套房本来也没什么区别就是了。
回身将门关好,陆明隐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翻出来上次去医院回来时顺道买的那盒烟。
一起出现在他视野的还有那瓶蓝底白字英文包装的止疼药。
陆明隐看了几秒,才把抽屉合上。
将烟咬在嘴里,点燃后,他将烟盒丢回床头柜,打开窗户,靠在窗边抽。
烟雾弥漫开来,陆明隐的心才跟着静下来。
夜幕似深海,今晚上连颗星星也没有,别墅内亮着的几盏灯将黑色的栅栏门衬得张牙舞爪。
刚刚扫完雪的佣人很快捂着冻红的耳朵进了屋。
梁少谦就是这个时候从外面回来的。
外面应该还飘着小雪,陆明隐看见梁少谦的头顶落了许多白色的雪花。
他压抑住想要上去将梁少谦头上的雪花拍掉的强迫症想法,将烟头在烟灰缸碾灭。
他摸出第二根,但是没有点燃,只是拿在手里。
许是烟瘾得到疏解,尼古丁也刺激了大脑,陆明隐忍不住开始复盘今天发生的一切。
其实从那个尖刺男人出现在现场的时候,他就觉得很意外了。
他不记得上辈子有发生过这回事,而上辈子的宋皓天明明顺利地拿到了冠军。
想到今天那个尖刺男人跟梁少谦对眼神的画面,即便只有短短的一秒,陆明隐也很难不怀疑今天这一出不是梁少谦的手笔。
更何况那个人居然还知道他姓陆,为他解围。
那,问题来了。
他明明记得,上辈子的梁少谦并未有在这个时候动手脚。
上辈子的梁少谦是在大仇得报之后专门清算宋皓天的时候,才将这件事挖出来公布于众的,想来一开始,也是并不知道宋皓天会给其他选手下泻药这回事。
那这辈子的情节为什么会变?那个陌生男人为什么又会为他解围?
难不成这也是蝴蝶效应?
奇怪。
陆明隐本能地觉得不对劲,却也是除了蝴蝶效应外再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忽然有点惭愧。
早知如此,他就多看几本重生类的网络小说了。
*
客厅。
家庭医生异常淡定地宣布了宋皓天胳膊骨折的消息,并嘱咐近期也需要在家静养。
陆明隐象征性地对雇主方曼桢表示了关心与慰问,得到一句没什么情绪的‘这几天在家好好给小天上课’,才没什么留恋地回房洗漱。
可等到墙上的钟表指针已经堪堪指到11点30分,躺在床上的陆明隐也没睡着。
他望着天花板出神了一分钟,然后果断掀开被子下床。
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去找梁少谦问个清楚。
几声叩门声过后。
——半晌,房门打开。
梁少谦没什么表情地看他一眼,但也没动。
陆明隐倒是已经习惯了这人的惜字如金,主动提议,“我可不可以进去说?”
说完,又补上一句,“因为有话要问你。”
梁少谦盯着他平静冷清的眼睛许久,才突然嗤笑一声,“有话问我,行啊。”
陆明隐总感觉梁少谦笑得别有深意,好像还有点不爽。
但他没时间细究,很快将门关上。
回过身来,梁少谦已经坐回床上。
他半个身子斜靠在床头,一双长腿就那么搭拉在床沿,盯着陆明隐。
房里也没开灯,只有床头柜的一盏昏黄小灯亮着,愈发显得梁少谦的瞳孔黑沉。
陆明隐本来想坐下,但又觉得坐梁少谦的床这件事实在是有点别扭,便又立刻打消这个念头。
还是站着说吧。
于是,他朝梁少谦走近了几步,单刀直入,“今天的事,是你策划的吧。”
他没打算委婉。
怎么说他这辈子都是要讨好梁少谦的,把话挑明也是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