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碧树桃花醺然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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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募兵三万，编入西军。官家下达旨意，由枢密使童贯，帅新募兵员向河北进发，号称十万。
一时间，民间离愁别绪，母悲儿，妻悲夫，子悲父。
王公贵族依旧夜夜笙歌，黎民百姓愁苦。
莫棠雪亦难免受了点影响，终日闷闷，便是中秋也不曾好好过得。
这种紧张的状况一直持续到八月底，开封城才得到战报，说是燕北白愁飞、苏殷所率领义军和宋军联合抗金，白苏二人所帅军队兵锋精锐，战局已有所扭转。
白苏二人所建燕云十六州虽不受大宋朝廷管辖，却也是宋民，自当和宋军联手抵御金兵。如今局势虽然战事未定，民间百姓却已安心，不复前日凄惶。而京城的各大酒楼茶馆中，到处流传这白苏二人的传奇故事。
“……却说这‘雪蛟’苏殷，不仅是白愁飞帐下第一谋士，更是第一武将，随身一条银鞭乃是昆仑山硭砀峰所产紫金精铁所造，硭砀峰可不是一般的地方，相传西王母路过此处时，曾不慎将发鬓上银簪遗落于此，那银簪沾了西王母的仙气，落地便化成了硭砀山，山上盛产的紫金精铁却是用来铸造兵刃的罕世珍宝，不少武林侠士为了寻求紫金精铁而葬身于昆仑山上。白愁飞为了苏殷，费尽千难万险，才得了这紫金精铁，又寻了当世铸剑名手，打造了这银鞭。苏殷有此银鞭为兵刃，那是如虎添翼，只身冲入万军之中，可夺敌帅首级！普通兵士更是沾者即死，雪蛟所到之处，尸陈遍野，血流成河！只杀得金兵哭爹喊娘，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州北八仙楼的李满先生醒木一拍，喝了口茶待要接着说，却听台下一人问道：“不知这苏殷和白愁飞究竟是何方神圣，以前却从不曾听过关外有此人物。”
李满先生道：“要说这两人身份，却极是神秘，没有人知道他们过往，有人传说，他们本是蓬莱仙岛东方青帝的门徒，但是真是假，却也无从可考。至于这二人起家，那可真是顺天时，承人运啊。两人仅仅用了五年时间，便收服了燕云十六州，兵马数万，城池固若金汤，简直势可敌国……”
李满先生在台上讲得口沫横飞，一堂听众如痴如醉。
莫棠雪将一串铜钱放到桌子上，起身出了茶楼。
这李满先生在京城的说书先生中，也算是能排的上号的了。莫棠雪发现，凡是能排的上号的说书先生，说得都不是人物传记，而是仙魔鬼怪神话。不过这李满说到白苏二人势可敌国，虽有夸大之嫌，却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的，白愁飞在关外雄踞一方，河北东西两路，皆是他势力范围。
此时正是半下午时分，路上行人络绎。
莫棠雪行了一阵，忽见不远街角处，一青衣人微微扶额。
“顾惜朝。”莫棠雪忙跑了过去，见他似乎有些不适，关切道：“你怎么了？”
“棠雪？”顾惜朝清润的眸子比往日更亮上几分，却带着一丝迷蒙。
莫棠雪近身闻到他身上酒气，道：“你喝酒了？”
顾惜朝微一点头，“恩，方才相府举办赏菊宴，我推辞不过，多吃了几杯。”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顾惜朝笑道：“我还不曾醉，家里闷得很，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吹吹风，你陪我一起。”
“那，我们去旧城外的隋堤旁吧。”莫棠雪见他看起来还算清醒，也没有反对。
顾惜朝点头。
莫棠雪拉了顾惜朝，先让他在一酒楼大厅里坐了，吩咐小二要一碗醒酒汤。
醒酒汤里放了杨梅，做得酸酸甜甜倒也好喝。
顾惜朝微皱了眉，说不用，莫棠雪不依，只看着他将醒酒汤灌下才罢休。
两人过了浚仪桥，下了桥，沿河堤走了数步。
此处是汴水河下游，堤旁古柳成荫，枝条长可及地。这隋堤本是隋朝炀帝所筑，自河南荥阳板渚引黄河入汴水，堤坝上的垂柳，便是隋朝时所栽种。
河的另一侧，是旧城城墙。粉墙朱瓦，可看到墙后楼檐屋顶，宇厦中繁华却被城墙所隔，远处可看到桥上行人，更衬得此处幽静。
两人寻了一处干净细密的草甸坐下。
顾惜朝方才吃了醒酒汤，现在见这古柳参天，柳荫浓密，被河畔清风一吹，只觉舒爽不少。
双手撑在身后，享受这难得微风。半阖着目，目光却不由自主倾注在身边女子身上。
莫棠雪随手摘了堤旁的野菊，缠在指间玩耍，忽侧头见顾惜朝坐在草地上，看过来的目光带着熏染醉意。发丝轻抚他脸侧，如玉一般的俊脸上，此时泛上薄红，衬着青衫，恰如碧树桃花，不觉多看了几眼。
顾惜朝见她看自己，眸波一转，半睁着眼眸斜挑起眼角，唇角勾出一抹笑：“怎么了？”
“没，没什么。”莫棠雪被他那一眼看得心头一跳，心中大喊罪过！天，刚才那一眼，她竟然想用‘勾人’两个字来形容顾惜朝，实在是太不应该了！阿弥陀佛！她近日发现顾惜朝不大喜人赞他貌美，若是知道她竟然敢这么想，肯定会气死的。
顾惜朝见她脸红心虚模样，有心追问到底，却又心中叹息作罢，只含笑佯作不觉。
莫棠雪乱想了一通，又想到顾惜朝刚从丞相府的赏菊宴回来。那赏菊宴上，不消说，八成是官僚之间借着喝酒作诗相互结交谋划什么掰倒朝堂上其他对头之类的，当然，或许也会有点别的涵义？比如府中的小姐可以和其中某些特定的宾客见一见？
自从两三个月前文庙晒书会后，傅丞相府家的小姐傅晚晴和莫棠雪也算是泛泛之交了，今年中秋的时候，傅小姐还专程给她送了月饼，并让她顺道给铁手带一份，可惜铁手不在，也不知最后便宜了神侯府里的哪个小厮。
莫棠雪自然还记得舅舅曾经说过傅丞相有意将女儿许配给顾惜朝的打算，市井中也有类似的传言，不过……她为什么从未听这人提过呢？
莫棠雪眼神往顾惜朝身上瞟了又瞟，最终欲言又止，“顾惜朝……”
“你想说什么？”顾惜朝声音低柔，只觉河边的微风让人沉醉。
莫棠雪靠得离他近了一些，非常严肃认真地道：“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
莫棠雪道：“你什么时候成亲？”
“成亲？！”顾惜朝顿时清醒下来。
“是啊，”莫棠雪点头，“和丞相府的傅小姐。”
顾惜朝心头不悦，声音中不自觉地带出一丝烦躁，“你听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莫棠雪见顾惜朝脸色微变，猛然咬住舌尖，心下急转。是了，顾惜朝平日温润却极有傲骨，定然是厌极了别人说他攀龙附凤的，忙解释道：“是那样的，我跟傅家小姐相识，傅小姐性情温婉知书达理，又生得极是美貌，偶然听人说起，我便觉得，只有这样的女子才和你相配的……”
莫棠雪心中忐忑，微低了头，偷抬眼看他脸色。
顾惜朝微愣一下，心中忽然泛起难言苦涩。
见莫棠雪不曾误解了他，有些欣慰，又忍不住对傅宗书有几分恼怒。
街头风言风语明讽暗讥，他又何尝不知。不少人都说他顾惜朝妄图攀龙附凤，巴结傅相巧言博得傅家小姐欢心，想靠女人裙带关系一步登天。傅丞相也曾有意无意地向他暗示过，不过，既然傅宗书不曾明说，他便装做不知。哼，他顾惜朝便算再如何，也不至于要靠女人来上位。
顾惜朝见莫棠雪忐忑，心里又软了下来，温言道：“没有这样的事。”
“咦？”莫棠雪惊讶，不会吧。若是其他人说倒也罢了，但舅舅刘独峰神机妙算，怎么可能……
“街头流言，怎可轻信？”顾惜朝轻笑，按捺下心头一番莫名滋味，略略挑起的眉尖上带着些调侃，“有不少人都说，我要娶挽云楼砸瓜那小姐呢。”
“喂！”莫棠雪要恼羞成怒了，揪他衣袖道：“这都多久了你还提那只西瓜！”
“好好好，我不提。”顾惜朝说完，又忍不住闷笑。
说到那西瓜，到后来可真是惨不忍睹。今年汴梁城西瓜大畅销，各家小姐争相购买。有一次莫棠雪和顾惜朝一起去买水果，亲眼看到三个瓜农为了争‘挽云楼掷瓜的小姐是在我这里买的瓜’差点大打出手。从那以后，只要有人敢提西瓜，莫棠雪就要着恼。
汴河汩汩清水间，倒映出两个笑闹年轻男女的倒影。
河畔野菊开得正好，古柳逶地，云淡碧天。
斜日脉脉流水，不觉间已飞霞满天，寒鸦归巢。风，也有些凉了。
“棠雪……”顾惜朝看着眼前笑靥纯澈的人儿，一声轻唤，轻得像晚风的叹息。
“恩？”莫棠雪回头看他，他的眼神深而温柔，含笑的唇角和微皱的眉峰，有着她无法读懂的许许多多。
顾惜朝笑了一下，方才所有的复杂与沉遂彷佛幻觉一般消失不见了。莫棠雪有些迷惑了。
顾惜朝起身道：“天不早了，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碧树桃花醺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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