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零件》橘色糖霜

1、“怦怦，怦怦——”

　　闪电划破长空，教室的灯突然熄灭。
　　“停电了？”
　　“嚯，停电了！”
　　……

　　周遭哗然，雨砸窗户，风摇树叶的声音一起灌入耳中。
　　教室闷热，童安脑袋嗡嗡，出了一身汗。

　　从胳膊里抬起头，猛然对上同桌那双如墨点漆的眸子。
　　黑的墨，白的漆，在电闪雷鸣间格外诡异。

　　这是景明，童安的同桌。
　　只听他语气幽幽：“童童，都叫你好多遍了，你都不理我。”

　　班里同学普遍大童安四五岁，景明也不例外。
　　但会像三岁小孩一样跟她“撒娇”的只有景明一个。

　　童安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小声道：“抱歉，睡迷糊了。”
　　她的后桌方雯抬脚踹在景明椅子上：“你小子，别这么跟童童说话，恶心巴拉的。”

　　椅子一晃，景明险些没坐稳，心里一个咯噔，他楞楞地看向方雯。
　　体育生，女的，还是挺彪悍一女的。

　　捂着小心脏，他压低声音道：“童童都没有说什么，你还说上我了。”

　　童安看向窗外，没有老师。
　　她是上课睡觉的惯犯了，同桌每次小声说话她都以为老师来了，会去看窗边门前。

　　方雯翻了个白眼，没有理景明，反而伸手帮童安理了理头发。
　　“童童，有□□吗？回去加个联系方式？”

　　童安摇摇头。

　　见聊到这个话题，景明来精神了，也不继续表演了。
　　他转了半个身子：“那微信呢？，加我加我。”

　　童安再次摇头。

　　方雯伸过去手抓景明的衣领。
　　景明后仰，瞪大了眼睛：“你干什么？”
　　背抵在桌子上硌得慌。

　　没抓到景明，方雯收回手，瞪了他一眼。
　　她能说什么？还学霸？童童才12，那个年纪他们都玩□□，问什么微信？而且他一男的，要人家小姑娘微信干什么？

　　童安夹在两人中间，她不知道两人为什么又闹别扭，但已经习惯了他们的相处方式。
　　想了想，她解释：“我没有手机，妈妈说玩手机影响学习。”

　　景明和方雯：“……”12岁，高一，还是市一中实验班，上课睡觉的时间都比在家还长……
　　两人没说什么，人家家事他们也不好插嘴。但方雯找了张纸写下她的联系方式，然后折好递给童安。
　　“喏，有手机了加我。”

　　景明也想写，但被方雯瞪了一眼，撕纸的手只能讷讷收回。

　　-
　　这是放暑假的倒数第二节课，老师不在班里，又恰逢停电，班里少年少女难免心浮气躁，于是便小声交谈。

　　没过多久，景明与方雯被叫到办公室。
　　耳边清净了，童安还有些不习惯。
　　想了想，她也跟了过去。

　　“诶，童童，他们打架你去干什么？”
　　“老师会处理好的，难得停电，回来歇一会儿呗。”
　　“……”

　　知道同学们好心，童安解释了一句：“我去看看。”

　　学霸打架这事可不是次次都能见到的，出了这档子事老师和校领导都很重视。
　　但，她总觉得这件事跟自己有关系。

　　景明和方雯在去找隔壁班同学打架前，童安问过一个问题。
　　当时他们脸色很差，那节课也心不在焉的。

　　“……”

　　面对年级主任的问话，方雯的目光落在天花板上：“想打就打了呗。”

　　另外三位男同学顶着微肿的脸，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

　　就连平时与各老师关系不错的景明也选择沉默。

　　年级主任看着两拨人，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复述事情经过，这让他怎么管？
　　正烦恼之际，走廊传来脚步声。

　　“报告。”

　　年级主任叹了口气：“是童安啊，有什么事吗？”

　　“老师，他们打架或许是因为我。”

　　这话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那三位男同学的脸唰地白了。
　　景明皱眉，方雯也不赞同地看着她。

　　童安不去看其他人。她把目光放在地面上，说：“那三个同学问我要不要撸管我说不会他们就笑，然后我去问景明同学撸管……”

　　年级主任倒吸一口凉气：“诶呀，童童，我的保温杯落你们班主任那里了，你去帮我取一下吧。”

　　童安疑惑，却没问为什么，应了声“好”转身走出办公室。

　　年级主任瞥了眼那三个男同学，刚想发作就被折返的童安吓一跳。
　　童安从办公室门后探出个脑袋，像是请教问题一样：“回来解释完后老师能跟我讲讲撸铁，撸管，撸串的区别吗？我马上回来……”

　　“……”

　　办公室里落针可闻，没有谁不尴尬。
　　有种大人当着小孩面开黄腔，小孩反过来问这问那的。

　　方雯：“……”md，为什么她一个不带把的要觉得尴尬？

　　脚步声渐远，年级主任的目光一沉，他看着三名面如蜡色的男同学。

　　其中一个男同学紧张：“开，开个玩笑……”
　　后面几个字低不可闻，显然底气不足。。

　　“方雯同学，这次的事情有可原，但闯男生厕所这件事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你跟景明同学把童童带回班里吧。”

　　这次换景明倒吸了一口凉气：“老武你不厚道啊，童童的问题怎么办？她问起来我该怎么回答？”

　　年级主任姓武，对景明没大没小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没好气道：“你不是回答过了吗？”

　　童安不玩手机，撸串撸铁这两个词肯定是景明告诉他的，极有可能这小子凑成三个把问题糊弄了过去。

　　景明确实是这样糊弄的。
　　当时的他光顾着脚趾抓地，心里好气又好笑，只想着把这件事揭过去找罪魁祸首。

　　童安是班里的乖乖女，电视剧是不追的，小说漫画是不看的，游戏也不玩，一心扑在学习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问出这种词？

　　但他没想到会有人拿这种事跟她开玩笑。
　　“……”

　　年级主任让两人回去，顺带告诉童安不用找了。

　　出了办公室，景明在转角处看到童安，差点被吓死。
　　但想想，老武那保温杯不就明晃晃摆在桌上吗？童安知道他们想支开她。

　　雨快停了，剩些毛毛细雨洒在走廊。

　　童安缓缓眨了眨眼睛，被方雯拽到另一边：“童童，你不该掺和这件事的，他们造你谣怎么办？”

　　她的裤脚是湿的，碎发黏在脸上，沾了一身湿气。
　　想了想开口：“我不说，你们也不说，记了档案会跟一辈子的。”

　　景明欲言又止，倒不是真怕打架这事记入档案，他更怕童安再问那个词的意思。
　　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方雯倒无所谓，她都进男厕所打人了，还怕什么？
　　帮童安拨开黏在脸上的碎发，真诚道：“那谢谢童童了，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跟我说，刚才那个词不是什么好东西，下流人说的下流话。”

　　两人都没有详细解释词的含义，包括年级主任也都选择略过。
　　童安大概懂是哪方面的了，见大家都都不明说，她也没有继续追问。
　　“那另外两个词呢？”

　　方雯与童安并排走着。
　　“撸串嘛，吃烧烤，至于撸铁……”

　　两人声音不大不小，跟在后面的景明松了口气。
　　“……”

　　童安是班里名副其实的团宠，模样好，人乖，学习也好，性子更是平和。
　　又因年纪小，班里男女生总逗她玩，她也不生气。

　　不过，这些在方雯看来只是表面。
　　都说实验班都是学霸，一心只在学习上，但真正做到这点的只有童安。

　　实验班的人是聪明，所以针对人的伎俩只会更恶心。

　　童安最开始的同桌是她们宿舍里的某个女生，上课下课总缠着童安问问题，一副好学的样子，但有什么心思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以及宿舍一些女生说童安坏话故意让她听见。童安性子软，与她们保持距离，她们又假模假样贴上来，还问是不是她们哪里做错了。

　　甚至还有使唤童安帮忙送情书的。班里男生大都把童安当妹妹，看在她的面子上不会太让人难堪，但结果就是“正巧”被教导主任逮住，结果就是童安被训了叫了家长。
　　童安的父母“思想保守”，直说她“有点成绩就这么不害臊，以后哪个人敢要你”。

　　方雯对童安的父母没什么好感，不分青红皂白训了童安。后面根据字迹证明不是童安写的，他们也没有道歉。

　　童安的字迹很好辨认，丑萌丑萌的小学生字迹。

　　不仅是女的，男的也有，这次的事就是，就怕那群男的造谣搞人家心态。
　　但闹大了真逃不过，已经有人再乱猜了，
　　“……”

　　方雯性子直，跟班里那些心机女也合不来，她们跟她耍心机，她也只能付出实际行动了。
　　但不是打架，这就如她们所愿了。

　　后边提出换宿舍，新宿舍没几个人，最后也都各找关系溜了，有一个拜托童安跟她换宿舍。
　　所以后来方雯与童安一个宿舍。
　　简直是意外之喜。

　　比在后背说她“汉子茶”的那些女生，童安简直是最佳室友。
　　更别说方雯很早前就听说过童安了，从她弟弟方然那里。
　　方然本来是童安的同学，还是同桌，后面童安跳级两人见面少了，当时方然那小子天天跟他抱怨。

　　-
　　最后一节课上，班主任详说了假期安排。

　　方雯看着童安，她抽屉里所有的书都被陆陆续续搬空了。
　　高一的书本就多，她或许早有打算。

　　“又要跳级吗？童童这么速度我们都跟不上你了哈哈……”
　　挺不舍的，但也好，反正宿舍是不换的。

　　童安听到缓缓点头，却说：“不换班，明年参加高考。”

　　方雯一听，乐了。
　　她以为童安会去高三。

　　离校的道路有不少积水，里面有不少碎叶。
　　方雯的家人来帮她把不用的书搬走，方然也跟来了。

　　方然用胳膊撞了一下方雯，方雯一巴掌拍在这小子背上。
　　“童安，有时间来我家玩，跟我弟叙叙旧呗，他天天念叨你。”

　　方然想找个洞钻进去。

　　童安却应了声：“有机会的话。”

　　“行了，老弟，帮姐搬书去。”
　　方然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童安走后这小子还在往后看，方雯把人的脑袋掰正：“很遗憾老弟，我没要到童童的联系方式。后悔没跟童童多说会儿话了吧？”

　　方然避开他姐的手：“拿钱办事。”
　　那可是他一个月的零花钱。

　　方雯摊了摊手：“童童没手机，不过她明年打算高考，上大学了总不能没有手机吧？到时候我给你要。”

　　方然心里不是滋味。

　　倒是他们父母看乐了，他们当然知道童安，在童安没有展现她的学习能力前，那时候他们儿子回家就念叨他的同桌上课睡觉也能考第一。

　　“童童”这个称呼算是个外号，“童同学没有学”的意思，童同学去掉学，两个字读音又是相似的，所以大家就称童安为“童童”了。
　　而他们儿子的心思……喜欢就喜欢吧，也算是种激励。
　　男孩子好胜心强，且方然贪玩，能为了童安好好学习也算是好事。

　　“……”

　　-
　　另一边，童安出了校门。
　　下意识往角落瞟，大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这个人总会在放学的时间段来一中门口，只看看，也不进去。
　　像个徘徊的游魂。

　　童安知道他，学校荣誉榜上，那个大她几届的学长。
　　某一刻，脑中又浮现了这几个大字——快没时间了。

　　之前她和这位学长没有交际，且童安不是个会主动搭话的人。
　　然而这次，她走向他：“学长，今天也来看母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