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居蟹的春天》砚米

42、第 42 章

　　关序还有个弟弟？连度娘上都没有的资料，李小蟹又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但看关序的样子，已然陷入了回忆里。

　　“十岁那年，我母亲又怀孕了，当时的关家虽然没有现在的地位，但也手握不少资产。父亲很高兴，甚至连即将开业的酒店也改成了我们兄弟二人的名字。”

　　在全家人的期盼中，小关澜顺利降生。

　　关序感叹道：“我还摸过他的脸，襁褓里的婴儿皱巴巴的，又小又丑，但却会冲着我笑。”

　　关序说到这里就顿住了，李小蟹见他半天不出声，只好顺着往下说道：“那小关先生呢？媒体好像没有报道过他的新闻。”

　　关序眼神暗了暗：“或许是母子连心吧，把他带回家后，我母亲总觉得这孩子让她感到陌生。后来因为生病去医院，输血时才发现孩子抱错了......不，应该说是被偷偷调换了。”

　　李小蟹震惊了，这种豪门的秘密是他可以听的吗？

　　然而关序还在自顾自说着当年的事情经过。

　　关家报了警，经过调查孩子应该是被护士给调换了，但那女人已经移民到了海外。

　　这明显就是有预谋的，是针对关家的阴谋。

　　关序母亲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了。而他父亲在承受着失去妻儿的悲痛后，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上，以至于拖垮了身体早早离世。

　　李小蟹听到最后觉得关序真的挺可怜，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亲人却接二连三离他而去。

　　“关先生，至少你现在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李小蟹安慰道。

　　关序深深看了李小蟹一眼，把那张DNA鉴定书递了过去：“我想让你知道的是，关家从来没有放弃过那个孩子，一切的不幸都是命运作祟。”

　　他没有提当年指使护士掉包孩子的背后之人，这些肮脏的事关序觉得李小蟹没必要知道，自己现在完全有能力保护他和关裕如。

　　而李小蟹则一眼就在纸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霎那间他就懵了，关序的种种反常，令人疑惑不解的举动在这一刻终于有了解释。

　　“不、不是，一定搞错了吧？”他震惊地看向关序。

　　“你就是关澜，是我的亲弟弟。”

　　李小蟹摇头，往后退时差点被绊倒，幸好关序及时拉住他。

　　但李小蟹很快就甩开了关序的手，慌乱道：“这也太突然了，我、让我消化一下......”

　　他竟然不是被丢在沙滩上的弃婴！而是被绑走的孩子！

　　李小蟹觉得自己三十年来的人生观都被颠覆了。

　　关序知道李小蟹需要时间消化这件事，他站在路边抽烟，北风吹得烟头明灭，一如众人忐忑不安的心情。

　　等烟在肺里过了一圈，再徐徐吐出来时，李小蟹终于说话了：“ 池斌是不是知道这件事？”

　　关序愣了愣，没想到李小蟹竟然是问这个。

　　他猜李小蟹大概是看出了什么，只好如实道：“昨晚李秘书让保洁进到你们房间拿牙刷的事被他发现了，是我拜托他在结果出来前先不要告诉你的。”

　　李小蟹抿了抿嘴唇，又说道：“如果我不是你弟弟，是不是根本不会找我代言？”

　　关序皱了皱眉：“澜澜，你就是我亲弟弟，是关家的二儿子，整个关式集团有一半都是你的。”

　　“你对我好，是因为这张DNA鉴定，不是因为我这个人。可我已经当了三十年李小蟹，我有养父，有朋友，也有爱人。”

　　比起找到亲人的感动，李小蟹更多的是茫然和无措。

　　关序不理解弟弟为什么会生气，在他看来关家和李小蟹这个人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如果不是因为血缘他们永远不可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澜澜......”

　　“关先生，你还是叫我李小蟹吧。”

　　李小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皱眉道：“我想回去了，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

　　关序不想逼李小蟹，点头道：“你随时可以打我电话，我想关关知道你是她叔叔的话，应该会很高兴的。”

　　李小蟹忍不住强调：“关关喜欢的是网红蟹黄宝。”

　　回去的路上，阿箬这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什么！你拒绝他了？”

　　驾驶座上的阿箬大喊一声，差点把油门踩成刹车，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那可是关序啊！小蟹哥，你知道关氏集团市值多少吗？”

　　自从他们上车后就开始谈论这件事，阿箬在听到李小蟹对关序的抵触后，非常不理解他的想法。

　　“我小时候做梦都想着自己其实是我妈跟别的男人生的，最好还是个超级有钱的人，然后一跃成为富二代。”

　　阿箬感叹道：“突然变成有钱人不好吗？而且关序是你亲大哥呀！”

　　要是按照阿箬这么说，李小蟹也觉得自己挺矫情。但他既不缺爱，也不用再为钱发愁，关家对他的诱惑力真的没有那么大。

　　毕竟从小□□给他灌输的思想就是这辈子不求他大富大贵、出人头地，只要健康快乐的活到七十岁就是圆满的一生。

　　生气也是因为关序太过现实，他就像是一件商品，因为贴了关家的标签才被特殊对待，虽然这也是人之常情。

　　除此之外......

　　“既然你昨晚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李小蟹赌气地瞥了眼池斌。

　　“我怕DNA鉴定完才发现搞错了，让你空欢喜一场。”池斌说完，紧跟着又道：“我错了，原本以为这件事会让你高兴。”

　　李小蟹叹了口气：“我大概是……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这种事外人就是看个热闹，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那种复杂的心情。

　　阿箬眨了眨眼：“小蟹哥，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不认他们吗？”

　　李小蟹头抵着车窗，想到关裕如突然变成了自己的小侄女，心绪混乱道：“至少还是要见一面吧。”

　　李小蟹这边纠结，关裕如却高兴疯了。

　　“爸爸，你没有骗我吧？小蟹哥哥真的是我亲叔叔？”小姑娘两眼放光，抱着关序的胳膊疯狂摇晃。

　　她下了私教课后原本想去酒店找李小蟹的，结果一上车就看到了关序，紧接着后者就告诉了她这个做梦一样的好消息。

　　关裕如知道自己有个被拐走失踪的叔叔，但也仅仅只是听说过这件事，没想到缘分这么奇妙！

　　“那小蟹哥哥在哪？他会跟我们回家吗？”

　　关序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放缓声音道：“以后要叫小叔或者澜叔叔。”

　　小孩子哪懂那么多，一个称呼而已，对于关裕如而言，小蟹哥哥也好澜叔叔也罢，丝毫不影响她的喜欢。

　　大概唯一的区别，就是她能光明正大的缠着李小蟹了。

　　关裕如歪头道：“那今天晚上还能跟澜叔叔一起吃宵夜吗？”

　　“你可以问问他有没有空。”关序知道女儿有联系方式，弟弟不一定想见自己，但或许不忍心拒绝关裕如。

　　关序这次倒猜对了，李小蟹冷静下来后明白早晚要面对这件事，因此关裕如稍一撒娇，李小蟹就爽快的表示明天会去家里看她。

　　“澜叔叔答应了！”关裕如满脸得意地朝她爸显摆，果然她在叔叔心里的地位是不一样的。

　　关序挑眉，一时间竟然有点吃女儿的醋。

　　他想起弟弟今天的态度不由皱了皱眉，关序不理解这孩子在闹什么别扭，或许是被残疾人养大的孩子，从小生活并不富裕，因此对钱还没有很清晰的概念。

　　他不知道自己将得到什么，也不明白这会彻底改变他的命运。

　　关裕如是个敏感的孩子，她察觉到关序有心事：“爸爸，你在想什么？找到澜叔叔不好吗？”

　　关序低声道：“当然好，只是他似乎不太喜欢爸爸。”

　　关裕如反问道：“你那喜欢澜叔叔吗？”

　　孩子的眼神最是天真，他们的喜欢往往不掺杂利益关系和人情世故。

　　关序被问得陷入沉思，他喜欢的是李小蟹这个人，还是因为他是自己的亲弟弟关澜。

　　关裕如没有等到回答就睡着了，好在她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翌日，得知关序特地给女儿请了一天假，李小蟹和池斌起床后就出门了。

　　这是他第一次来关家，父子俩住在市中心的四合院里，闹中取静，院子里甚至还有假山和一座小型人工湖。

　　要是阿箬也来了，必定要惊讶这套老宅占地之大，几乎是正常四合院的三倍。

　　领他们进门的不是管家，关序带着关裕如父女俩亲自出来迎接，管家和保姆恭恭敬敬，全家上下都表现出对李小蟹的重视。

　　“澜叔叔！”关裕如从见到李小蟹开始就瞧着他笑，那傻乎乎的样子像条尾巴都摇成螺旋桨的小狗。

　　“关关。”李小蟹有点不好意思，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叫过。

　　关裕如眨了眨眼：“澜叔叔，我可以抱抱你吗？”

　　李小蟹张开手臂，关裕如终于如愿以偿的扑进偶像怀里。不，现在偶像是她的小叔叔了！

　　池斌站在李小蟹身后，朝父女俩打招呼：“关先生，关关。”

　　第一次到池家做客，即便是陪着李小蟹来，池斌也给关裕如准备了礼物。阿箬说小姑娘喜欢收集盲盒手办，池斌就花高价托朋友找了一套限量版。

　　毕竟关家太有钱了，再贵的东西关裕如都不缺，也就图小朋友开心一下。

　　“谢谢，有心了。”关序朝池斌点头，又看向弟弟：“妈怀你的时候就是在这个院子里养的胎，老人都说四合院接地气，生出来的孩子身体健康。”

　　“嗯...我小时候的确很少生病。”李小蟹从没见过父母，即便关序这样说了，他也没什么感觉。

　　好在关序没有再继续尬聊，众人进了堂屋，李小蟹发现这个院子装修的古香古色，恐怕摆设和墙上挂画也都是真迹。

　　关序一直注意着他，见人多看了几眼便问道：“你喜欢古董字画吗？都是咱爸生前买来收藏的。”

　　李小蟹摇头：“除了博物馆，我还没在哪见过这么多真迹。”

　　关序想了想道：“不喜欢的话我可以把它们摘了，你想怎么布置这个家都行。”

　　李小蟹可没有这个打算，闻言连忙摆手：“别，就挂这挺好的，跟这个房子很搭。”

　　天气预报今天有雪，果不其然就是这样一个天气，不过是坐下喝了杯茶的工夫，雪花就纷纷淋淋地从天空飘下来。

　　关裕如欢呼一声就要跑出去玩雪，关序对池斌道：“能麻烦你陪一会我女儿吗？”

　　池斌知道关序这是话要跟李小蟹说，见李小蟹也对他点头，才起身跟着关裕如到院子里。

　　堂屋里只剩下兄弟俩，关序放下茶盏，看了眼弟弟：“澜澜，对不起，我为没经过你同意就拿DNA去鉴定的事道歉。”

　　李小蟹没想到关序开口就是对不起，猝不及防下被水呛到。

　　关序吓了一跳，忙过来帮他拍后背顺气。

　　李小蟹：“不碍事，我就是......“

　　关序浅浅地笑了笑：“没想到我会跟你道歉？”

　　这时候要是关裕如在，一定会惊讶她那个经常冷着脸的老爸竟然也有笑得这么不值钱的样子。

　　李小蟹终于不咳了，泛红的眼眶里带着水汽，摇头道：“不用道歉的，昨天我说话的语气也不太好。”

　　关序见他是这个态度顿时松了口气。

　　李小蟹轻咳一声，看向关序：“可以的话，你们还是叫我小蟹吧。李小蟹这个名字跟了我三十年，已经听习惯了。”

　　“好。”关序虽然有点遗憾，但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让弟弟感到不自在。

　　昨晚他失眠的时候想了不少，有些话在心里酝酿多时，正好趁这个机会说出来。

　　“小蟹，我希望你明白，这个世界上除了做公益以外，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我改变不了，因为你是我失踪了三十年的弟弟才关注你、照顾你这个事实，但我希望从今往后我们能成为真正的家人，至少不会因为找到彼此而感到后悔。”

　　李小蟹垂下眼：“你说得对，昨天是我太矫情了。”

　　关序皱眉道：“大哥不是这个意思。”

　　“不，我是认真的，对不起。”李小蟹诚恳地跟关序道歉。

　　他已经冷静下来，并从心里认同关序的说法。

　　自己不是被遗弃的孩子，这本身就是一件好事，更何况他的亲人都对他抱有善意。

　　而且刚才关序那声大哥，让李小蟹产生了久违的，来自于亲人的暖意。

　　窗外大雪纷飞，李小蟹看着关裕如和池斌在院子里堆雪人，忍不住站起来走到门边。

　　金海市是没有雪的，他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接，雪落在掌心立刻就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