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居蟹的春天》砚米

35、第 35 章

　　三人在大雨中碰面，因为风太大的缘故，李小蟹手里的伞都撑不住，他们只好冒着雨一路小跑到汽车旁。

　　钻进副驾驶座后，李小蟹整个人已经冷的手脚冰凉，不断哆嗦，身上的雨衣更是不停淌水，浑身上下湿漉漉难受极了。

　　“怎么回事啊？”池斌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宋敬之。

　　后者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看着外面的暴雨：“两个地势低的小区被淹了，受灾挺严重的，停电停水，还有住在高层的老人犯了心脏病......”

　　这种灾难天市民可以躲在家里，但公职人员和记者是躲不掉的，整个金海时报能跑新闻的组都散出去了，刘艳也不例外。

　　宋敬之道：“刚才她在电话里说那个小区受灾挺严重的，我放心不下，想过去看看。”

　　池斌点头道：“那是该去。”

　　将心比心，要是换成李小蟹在现场，他肯定在家也待不住。宋敬之平时看上去像个文弱书生，遇到事了倒是半点不退缩。

　　刘艳家在市中心，平时开车只要二十分钟的路程，暴雨天硬是开了将近一小时。

　　李小蟹二人下车后宋敬之就换到了驾驶座，池斌扶着车门，在大雨中喊道：“让姐别担心孩子，你也注意安全！”

　　宋敬之用力点头：“放心吧。”

　　汽车开走后池斌才拽着李小蟹往单元门跑，雨势实在是太大了，积水已经到了脚踝，这里还算是地势高的市中心。

　　李小蟹压下心里中不安，一进门便询问吴幼婷哪里不舒服。

　　“小蟹哥哥！池哥哥！”吴幼婷抱着兔子玩偶小炮弹般冲过来，扑进李小蟹怀里。

　　小姑娘似乎也被叫嚣的风声吓坏了，小脸煞白，委屈巴巴地哭起来：“我妈妈不在家，她什么时候回来呀？”

　　“你妈妈忙完就回来了，现在宋叔叔已经去找她了，我们俩陪着你好不好？”

　　李小蟹心疼地去试她额头的温度，冰凉的手心贴上去果然烫得吓人：“婷婷啊，你发烧了，知道家里的药都放在哪了吗？”

　　吴幼婷指了指电视机下面的柜子，池斌赶紧去找退烧药。

　　“那我妈和宋叔叔会不会有危险？外面雨好大啊，风也好大，我都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天气！”

　　李小蟹给吴幼婷擦了擦眼泪，抱着她回了卧室，厚重的窗帘阻隔了外面的风雨，满床的毛绒玩具终于让吴幼婷找回了一丝熟悉的安全感。

　　李小蟹温柔道：“放心吧，他们都会平安的。”

　　再说宋敬之这边，在台风天开车也是他人生第一次经历，眼看路两旁的树都被吹得东倒西歪，有的甚至连根拔起，要说心里不犯怵是不可能的。

　　市区里的信号时好时坏，已经打不通刘艳的手机了，好在车上的导航还能使，宋敬之只好加速往目的地开。

　　受灾的小区靠近市郊，和他家正好是两个方向，宋敬之过去又耗费了四十分钟，此时已经到了下午，天却阴沉的像傍晚。

　　小区里的积水没过了小腿，暴雨还在倾泻，浑浊的水里漂的都是垃圾和塑料袋，简直如同世界末日。

　　宋敬之终于打通了刘艳的电话：“我到了，你在哪？”

　　“谁让你来了！”刘艳发火了，在另一头嚷嚷：“你疯了吗？这是台风天，简直胡闹！”

　　然而宋敬之已经看到了人，刘艳边夹着手机说话，边和同事以及三个保安一起，抬着一个被黑色雨衣紧紧裹住的人往小区门口走。

　　站在宋敬之的角度，他是面对楼栋的，因此第一时间注意到四层中间那户的窗户在剧烈晃动，看那架势竟像是要掉下来了。

　　“小心头顶！”宋敬之大喊着朝刘艳几人跑过去。

　　后者从手机里听到了提醒，惊觉不对劲朝上看去，正巧那块玻璃被狂风吹得坠落下来。

　　好在宋敬之提醒得及时，众人加快步伐朝前跑，最终有惊无险的避过了高空坠物的袭击，但他们没注意到前方积水有个不起眼的黑色漩涡。

　　最前面的保安一脚踏空，来不及呼救就掉了下去！

　　但他关键时刻抓住了身边离得最近的刘艳，后者只觉脚腕被猛地一拽，紧接着就失去平衡朝后倒去。

　　“刘艳！”幸好宋敬之赶来的及时，在人将要消失时紧紧抓住了刘艳的手臂。

　　“是下水井！井盖没了！”刘艳面容有些扭曲，毕竟有个成年人拖拽着她的脚腕，刘艳几乎以为自己脚快折了。

　　“我知道！我不会放手的！”宋敬之咬牙道。

　　他也不好过，手臂被水中某个锋利的物体割破了，那口子很深，似乎伤到了动脉，血正顺着污水流淌开。然而担架上的老人也不能放在水里，能上来帮忙的只有刘艳那个同事。

　　“救命啊！救命！”同事抓住了刘艳的另一只手，惊恐地大声呼救。

　　楼下的动静引起了居民们的注意，坠窗那家住户已经跑下来查看情况，众人合力这才把身陷困境的刘艳二人拉上来。

　　宋敬之拖着刘艳远离下水井附近，惊魂未定的用力抱住她：“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腿还好吗？”

　　“让我看看你的手！”刘艳顾不上自己的脚腕，先去查看宋敬之的伤口。

　　果然还在血流不止，宋敬之的衣服上都是血，放松下来他才感觉到头晕，那一瞬间天旋地转，来不及说话就倒了下去。

　　刘艳吓得赶紧把人抱住，生怕宋敬之倒下去溺水。

　　现场一片混乱，掉下去的保安也受伤了，算上走路一瘸一拐的刘艳，一下子冒出来四个伤患。

　　“救护车到了没有？”刘艳大声问同事。

　　“台风天救护车都忙不过来了！”同事看到宋敬之挂在身上的车钥匙，急中生智道：“我会开车，咱们干脆直接去医院。”

　　刘艳心道也只能这样了，担架上的老人也是独居，电梯停电后他们从22层抬下来的，看这个情况也等不及救护车了，反倒是呛了水又轻微脑震荡的保安最不着急。

　　小区居民拿来云南白药，两大瓶倒下去宋敬之的血总算是止住了，众人合力把两人抬上车，刘艳立刻催促同事开车：“快！去最近的医院！”

　　李小蟹和池斌得知宋敬之进医院，已经是他缝完针从抢救室里推出来的事了，幸好只是失血过多引起的休克，身上没有其他致命伤。

　　刘艳的脚腕是拉伤导致的脱臼，她看着宋敬之被推进病房后醒过来，才放下心给家里打电话。

　　“婷婷，妈妈今晚回不去了，小蟹哥哥他们会陪着你。”

　　吴幼婷年纪不大却明白轻重缓急，懂事道：“妈妈你不用担心我，照顾宋叔叔更重要。”

　　“太危险了，幸好你们两个都没大事。”李小蟹接过电话，又嘱咐了刘艳几句，表示有需要他们立刻就能赶过去。

　　“我会照顾好他，婷婷就拜托你们了。”

　　宋敬之躺在病床上，对刘艳道：“我不碍事，你回去陪孩子吧。”

　　“台风这么大，你让我怎么走。”刘艳叹了口气，坐到床边：“你当时也真敢，就那么冲上去拽我，不怕咱们三个都掉下去被水冲走吗？”

　　宋敬之露出憨笑：“情况紧急，我压根没想那么多，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

　　说完他自己也有点后怕，但更多是庆幸：“幸好我去找你了，否则不说水井，就那个掉下来的窗户......唉，你们台风天采访太危险了！”

　　“没办法，我们就是干这个的。”

　　刘艳给宋敬之倒了杯热水，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宋敬之：“......”

　　他伸手把病床旁的帘子拉上，低头抠手，紧张道：“我知道这时候跟你说可能不太合适，但现在就我们两个。刘艳，我、我想跟你谈恋爱。”

　　霎那间病房里都安静了，虽然隔着帘子，但刘艳还是能想象到其他病床投来的八卦目光。

　　而宋敬之开了头后索性就豁出去了：“你知道我买房了，平时稿费虽然不是很多，但足够生活，而且我还能在家里给婷婷做饭帮你照顾孩子......”

　　“别说了！”刘艳伸手捂住宋敬之的嘴。

　　快四十的人了，被一屋子人堂而皇之的偷听表白，实在让她有点不好意思。

　　宋敬之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自己这是被女神拒绝了，顿时心如死灰。

　　“我答应你。”

　　“啊？”

　　宋敬之愣了一下，继而兴奋地去抱刘艳，被后者红着脸推开，小声训斥道：“病房里干什么啊！你给我好好躺着！”

　　刘艳看着一脸傻乐的男人叹了口气，其实宋敬之的舍命相救，说不动心那是假的。而且这人都怕比较，要是今天在场的是她前夫自己早不知道被冲去哪淹死了。

　　宋敬之已经在四处找手机：“我要跟小蟹他们说我表白成功追到女神了！”

　　刘艳简直没脸看他这个傻样，但心里又觉得挺幸福，这种久违的恋爱感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翌日台风过境，连日来的阴天也终于放晴，原本死气沉沉的金海市也恢复了生气。

　　市民们走上街对着被破坏的城市绿化和建筑唉声叹气，李小蟹和池斌在确保刘艳很快会回来后，也驱车赶往自己家。

　　因为李小蟹从邻居口中得知海边的受灾情况最严重，尤其是他的房子，被院子里吹倒的树砸塌了半边！

　　巷子已经无法通车了，二人不得不从两公里外开始步行，李小蟹担心被留在家中的来福，俩人几乎是一路小跑往家赶。

　　中途看到不少损毁严重的老房子，可也有安然无事的新建房，李小蟹原本来还心怀侥幸想着没有邻居说的那么严重，可当他站在院门前心里就凉了一半。

　　自己的房子本来就有些年头了，被数米高的大树砸中，从二层到一层整个左半边都塌了。

　　要不是昨天刘艳碰巧不在家，他们去陪了吴幼婷，说不定就要被垮塌的房子给埋在卧室里了。

　　“来福！来福你在哪？”

　　李小蟹顾不上危险，径直往里冲去，被池斌拉住：“你在外面等着，我去找狗。”

　　李小蟹在海边住了三十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家的房子会塌了，然而意外总是在毫无准备的时候降临，让人措手不及。

　　如果早知道待在家里也不安全，他说什么也要把来福一起带走的。

　　“它会不会跑出去了？”

　　池斌找了一圈也没看到狗子的身影，绕过横在院子当中的大树，对李小蟹道：“我去隔壁找找，你接着喊它。”

　　因为两家关系好，来福有时候也会被带去宋敬之家做客，说不定狗狗受了惊吓就跑到隔壁躲着。

　　不过池斌看到宋家的惨样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宋家的房子也塌了，同样是被院子里的大树给砸的，而且比他们损毁的还严重。

　　另一边院子里安静下来后，李小蟹突然听到废墟之下似乎有狗叫声。

　　他爬到废墟上，跪下来把耳朵贴在碎砖石上听，果然是来福的声音！

　　“池斌！我找到它了！池斌！”

　　李小蟹朝隔壁大喊，然后徒手开始往下挖，好在房子原本只有两层下面也没有埋得太深。池斌跑回来，从工具房里找来手套和铁铲。

　　随着叫声越来越清晰，二人终于看到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的来福，狗狗身上有血，似乎受了轻伤。

　　李小蟹伸出手：“来，别怕，我们回来了。”

　　自从把狗带回家后，李小蟹就把来福当家人般对待，他终于把狗狗抱出来，赶紧检查来福受伤的右腿。

　　台风过后，天空是一片清艳的蓝，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洒下来，照在李小蟹身上，好像在发光。

　　池斌贪恋任何时候的李小蟹，他找出相机按下快门，拍到了李小蟹站在废墟上，怀中抱着来福的画面。

　　台风过后的第三天宋敬之就出院了，众人原本还担心他看到自己刚买的房子成了这样会生气，没想到宋敬之心态倒是好：“塌了就塌了吧，反正买了保险。”

　　而且宋敬之还有个小心思，反正将来结婚是要装修新房的，这下刚好可以按照刘艳的喜好来。

　　不过陈奶奶家的院子很大，比李小蟹家占地还要大些，原本就空了不少地方，就地重建的话光盖房子实在浪费。

　　“不干点什么真浪费。”池斌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我其实有个想法。”宋敬之偷偷去看刘艳，结果发现后者也盯着他。

　　刘艳：“看我干什么？想什么你就说出来。”

　　“他是怕你不高兴。”池斌搭着李小蟹的肩膀，朝宋敬之挑眉：“宋哥，怕老婆不丢人，我也怕。”

　　李小蟹：“是吗？怎么个怕法？”

　　池斌嘿嘿一笑：“老婆说东绝不往西。”

　　李小蟹无奈摇头，他发现自从和池斌在一起，后者的性格都有了些变化。

　　刚见面的时候他觉得池斌酷酷的但身上总有种疏离的气质，现在跟来福的区别就快只差一条尾巴了。

　　刘艳对宋敬之道：“别理池斌，刚才你要说什么？”

　　宋敬之：“我想在海边开个民宿，金海市虽然不是什么热门旅游地，但胜在海水干净，海鲜便宜，说不定将来有个契机就火了。再说自家的房子不用房租，我又可以经常在家看着。”

　　刘艳想了想，觉得宋敬之这个路子说不定真的可行，如果没有这场台风重新装修的钱也是一笔不小的数额，现在保险就帮他们分担了一部分。

　　池斌也觉得不错：“小蟹，你要不要开个私房菜？可以把一楼空出来，我们住二楼。”

　　民宿挨着私房菜，有钱两家挣。

　　“那我的账号呢？”李小蟹有点犹豫，他怕自己兼顾不过来。

　　“改变一下视频内容就好，这都是小问题，主要看你想不想。”

　　池斌怕李小蟹担心钱的问题，放缓声音道：“装修的钱我来出，就当是投资了。”

　　“我有钱。”李小蟹还没来得及告诉池斌，陈奶奶的女儿给他留了十万块钱。李小蟹想着要是开了店，那也该算高子欣一份。

　　刘艳打量三个男人：“你们就这么定好了？”

　　宋敬之看了眼池斌，学以致用：“老板娘有什么意见？”

　　刘艳：“......没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