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居蟹的春天》砚米

27、第 27 章

　　儿子为了保护被家暴的母亲暴起弑父，父亲还是个赌鬼，新闻一经报道就在金海市引起了轩然大波。

　　本来就不大的海边小城，一时间人人都在谈论这件案子。

　　作为素材的提供者，刘艳还得到了主编的肯定。连报社新媒体账号的流量都上去了，网民也在热议这样的渣爹到底该不该杀。

　　【杀得好，要是我还得多补几刀。】

　　【有法律手段不用，非要把自己搭进去？】

　　【男人就不能碰黄赌毒，一碰就废，连累了家里的妻儿。】

　　彼时刘艳正在李小蟹家，读着网友们的评论：“说什么的都有，绝大部分是同情阿箬的遭遇，觉得他爸活该。”

　　宋敬之喝了口酒：“群众眼睛还是雪亮的。”

　　“但是也有瞎子。”池斌也拿着手机，挑眉道：“这个人说阿箬一看就是小混混样，小地方发廊说不定还提供特殊服务。”

　　“网络喷子！”李小蟹义愤填膺，拿起手机打算怼回去。

　　池斌按住他的手：“不用搭理这种人，舆论站在阿箬这边，一两个黑子掀不起什么风浪。”

　　大家觉得这事已经十拿九稳了，却不料还有变数。

　　阿箬和他爸爸家的亲戚关系不好，他妈更是早就跟婆家闹僵了，因而姑姑觉得自己弟弟被侄子捅成这样，下半辈子都要带着尿袋生活，怎么也得出口恶气。

　　她找了家无良媒体在网络上哭诉，说侄子故意下死手就是不想赡养，她弟弟变成这样最开始也是因为被戴了绿帽子才一蹶不振云云。

　　网友就爱看这出戏，最好反转再反转才能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于是舆论又变得摇摆不定，不少人表示要看证据或者等法官怎么判就知道了。

　　“这多明显，又没有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赌博，逼他家暴，怎么还能把他伪装者被害者！”

　　李小蟹看得生气，他和池斌商量了一下，决定在账号公开发视频坦言自己和阿箬是朋友。

　　“你要替阿箬说话，小心网友连你一起喷，没准他们还会骂你蹭流量。”

　　池斌有点担心李小蟹，孤儿院那件事就无辜被牵连，这次出头说不定又是一场风波。万一阿箬最后真的被判刑了，账号肯定是要受影响的。

　　李小蟹倒是很果决：“我不信阿箬会坐牢。”

　　而且他们是朋友啊，替朋友说话不是应该的吗？

　　池斌笑了笑：“好，其实我也不信，那就拍吧。”

　　李小蟹还是发了那条视频，结果不出所料，因为站队被带节奏的黑子给骂了。

　　说李小蟹蹭流量的有，说他三观不正的也有，但也有粉丝站出来替他说话。

　　【等你妈被你爸打的时候，也要遵纪守法保持三观哦～】

　　【我们小蟹宝宝很擅长打脸的，静观后续。】

　　【相信小蟹的朋友也是好人！】

　　关裕如看到这条视频的时候，正跟爸爸一起吃饭。

　　保姆端菜上来的时候被她的臭脸吓了一跳：“这是谁惹我们关关生气了？”

　　男人放下手机，见女儿正在戳自己碗里的饭菜，蹙眉道：“不要拿粮食出气。”

　　关裕如知道她爸是疼她的，撅起嘴：“这些人太讨厌了，欺负小蟹哥哥。”

　　“又是那个网红？”男人想起那张清秀白皙的脸。

　　关裕如不高兴了：“爸爸你这么说好像很看不起我的偶像哦！小蟹哥哥可不是那种网红。”

　　她把阿箬的新闻说了一遍，男人没什么反应，保姆倒是唏嘘不已：“哎呦，这孩子也太可怜了，我们村里有个男的就打老婆……”

　　说到一半她又住了嘴，不安地看了眼男人，自己好像不该给雇主女儿讲这个。

　　好在关裕如对村子里的狗血八卦不感兴趣，只关心自己的偶像被人说坏话。

　　“爸爸，我答应小蟹哥哥不给他送礼物买流量了，你能不能帮我买？”

　　男人有点意外的放下筷子：“他让你别花钱的？”

　　“嗯。”关裕如有点得意的笑了笑，她追星还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被偶像劝别花钱的经历：“我都说了我有钱，小蟹哥哥还不要。”

　　男人开始觉得这个小网红有点意思，又架不住女儿的软磨硬泡，只好把手机递给她：“用我的身份证认证就可以了吧？”

　　“可以可以，我帮你注册，就叫……美少女的爸爸，小谢哥哥一看就知道是我哈哈哈。”

　　男人：“……”

　　因为关裕如在单亲家庭长大，所以他很宠爱这个女儿。

　　只要是关裕如想要的都会尽力满足，但事与愿违，关裕如还是长成了一个体重超标，不爱与同龄人交流的小胖妞。

　　关裕如的减肥一直不见成效，主要是她太懒了，也没什么动力。

　　男人想了想道：“我可以给你的小蟹哥哥投钱，前提是你必须听健身教练的话，每天完成规定的运动量。”

　　关裕如咬了咬牙，答应了她爸的交易。

　　男人见这招好使又补充道：“说不定我还会跟他洽谈一下广告合作的事，到时候你可以跟偶像吃饭。”

　　反正集团有旅游业务，金海市也有他们家的酒店。男人不介意多花点钱，只要对他女儿有帮助。

　　关裕如果然也被这个条件吸引了，能在线下见到偶像，自然成了她减肥的动力。

　　父女俩都很满意，而李小蟹也阴差阳错出圈了一把，借着阿箬的热点和关父的钞能力，一晚上涨了不少粉。

　　不过池斌很清楚，这些人都是看热闹来的，能不能留住他们全看这件事的后续和李小蟹的视频质量。

　　“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帮阿箬找到他爸回家时动机不纯的证据。”

　　池斌对李小蟹说这番话时，高律师已经从其他渠道打听到了平时跟阿箬父亲来往密切的男人。

　　听说这段时间他们经常混在一起，警方已经问过一次话，只不过没从他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高律师辗转联系到此人，对方一听是律师，直接表示他这边有料要爆，不过要花钱买才行。

　　“对方态度挺坚决的，你们是什么意思？”高律师在电话里问池斌。

　　“尽快约时间见一下吧，如果他那里真有对阿箬有利的证据，花钱买下来也没关系。”

　　池斌在得知对方没有跟警方交代的时候，就知道这家伙拿不到好处是不会免费帮他们的。

　　高律师办事效率高，约好在咖啡店碰面。

　　翌日李小蟹和池斌穿的都很低调，对方提出要三万现金，因此他们还拎了个包装钱。

　　“我们好像在拍电影。”李小蟹坐在店外的吸烟区，这片桌子没什么客人坐，显得空空荡荡。

　　池斌翘着腿，一手搭在李小蟹的椅背上，像个大佬：“蟹仔别怕，池哥会罩着你。”

　　李小蟹：“……哦。”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几分钟的时候，对方终于出现了。是个三十出头，瘦的跟麻杆一样的男人，自称阿立。

　　“钱有没有带来？”阿立盯着池斌手边的皮包，眼睛提溜转。

　　池斌淡定的喝了口咖啡：“我怎么知道你的消息值不值这些钱。”

　　阿立迟疑片刻，拿着手机给二人看了一段视频。

　　“你这不值三万。”池斌看完皱眉道：“偷拍的东西又不能当证据。”

　　阿立不懂法，见池斌说得一本正经便信了，不过眼看快要到手的钱他又怎么会放跑，咬牙道：“我这还有他□□赌博的证据，一起给你。”

　　反正兄弟都卖了，也不在乎卖多卖少，阿立现在只想拿到钱去还债。

　　池斌朝李小蟹点了点头，男人把视频照片和录音传给他，李小蟹则把皮包递给男人。

　　阿立贪婪的数着包里的现金，不时用舌头舔一下手指点钱。片刻后，他才心满意足的拎着包跑了。

　　“有这些就能帮阿箬了吗？”李小蟹问道。

　　池斌点头：“网友要的反转来了。”

　　阿箬这件事在发酵了三天后，已经逐渐被互联网淡忘。现在的新闻有效期太短，如果事情一直没有后续的话，网友的目光就会被新的八卦新闻勾走。

　　而李小蟹的账号下，原本支持的评论也变少了，反倒是给不少粉丝留下了蹭热度的印象。

　　连最新一期视频，都有人吐槽他利用完阿箬弑父事件的热度后就只字不提，显然是人品存疑。

　　李小蟹越是沉默，这些人就越是笃定自己猜对了。

　　然而谁都没料到，最先曝光这件事的金海时报又悄悄放出了大招，因为内容太过劲爆，很快就爬到了热搜第一。

　　网友老王就是喷李小蟹的主力军之一，因为他有个不听话的混混儿子，平时没少让夫妻俩寒心。

　　老王对弑父这个词特别敏感，因而一直觉得阿箬不是完全无辜的，连带着对力挺支持他的李小蟹也厌恶至极。

　　这天他正坐在沙发上喝茶，妻子突然惊呼一声，穿着围裙从厨房里跑出来：“你快看热搜，那个被捅进医院的男人果真不是东西！”

　　老王将信将疑的打开手机，果然看到金海时报发布了新的视频，标题是——面对恶毒生父，孩子手中握的是刀还是求生欲？

　　视频是偷拍的，当时可能只是录着好玩，因此有些不清晰，但经过处理后还是能分辨出人脸。

　　视频中阿箬的父亲正和人坐在宾馆的床上喝酒，对方的脸打了马赛克，但仍旧能从身上的纹身和夹在手中的烟看出是狐朋狗友一类。

　　阿箬的父亲大抵是喝多了，正说着等会要回家一趟，看看能不能搞点钱出来。朋友显然是清楚他的家庭地位，嘲笑他回去之后又要被老婆孩子给扫地出门。

　　“今天谁敢说老子一句，我就打死她！那个臭婆娘用老子的钱开了店，我只不过是赌了点她就敢给我脸色看，真是欠收拾……”

　　阿箬的父亲骂骂咧咧，看样子是真的喝多了，片刻之后又开始说儿子胳膊肘朝娘拐的混蛋，小时候就应该掐死他，长大了不好管教了云云。

　　除此之外，视频里还有他平时赌博□□的证据，实在是彻头彻尾的人渣。

　　老王气的脸红脖子粗，把手机一甩：“真是畜生，这种人就应该枪毙！”

　　妻子舒了口气，畅快道：“现在信了吧？我一看那个叫阿箬的孩子，就是个孝顺的面相。唉，瞧瞧人家的儿子，还知道护着娘……”

　　老王和妻子相对无语，最后也只能羡慕。

　　而随着网络上的发酵，越来越多的网友看到真相，站在了阿箬这边。

　　随着舆论反转，最先为阿箬发声的李小蟹，则成了为朋友仗义执言，三观正确的优质网红。

　　“又涨粉了？”池斌见李小蟹捧着手机发呆，问道：“私信不用回复也可以。”

　　李小蟹微微侧头：“是金海时报在评论下面提了证据是我们帮忙搜集提供的。”

　　池斌挑眉：“那应该是刘艳姐帮你争取的，这是好事，咱们可是真金白银花了三万买的消息。”

　　李小蟹笑了笑：“回头我把钱给你，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损失。”

　　“怎么是损失呢？”池斌清理镜头的手一顿，他决定趁这个机会跟李小蟹好好聊聊。

　　“你觉得咱俩是什么关系？房东租客？还是朋友兄弟？”

　　李小蟹连忙摇头摆手：“当然是朋友了，我可没把你看作是租客。”

　　“那你老跟我算的那么清楚干吗？你可别跟我说亲兄弟还明算账。”

　　李小蟹语塞，他见池斌一副刨根问底的架势，只好实话实说道：“我、我是怕你烦我……”

　　池斌心道我稀罕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烦你？

　　李小蟹话已出口，索性打开话匣子道：“没有你，我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你一直在帮我，而我又没有什么能回报的……除了做饭。”

　　李小蟹怕池斌的付出是有限的，哪天他累了，厌烦了，就会像来时那样突然从李小蟹的生活里消失。

　　所以他总是想尽可能的多做一些，多付出一些，以期让这段友情维持的更久些。

　　如果哪一天李小蟹熬出头了，也能帮助池斌了，那才是最好不过的。

　　池斌明白了，李小蟹是缺乏安全感的。

　　这种不自信来源于他长久脱离社会的经历和经济实力，又或者是性格使然，总之李小蟹觉得他们的关系并不牢靠，而他才是那个随时有可能被抛弃的小可怜。

　　“我不知道怎么保证你才能相信……”

　　池斌有点头疼，然而话题是他挑起来的，他必须要打消李小蟹的顾虑。

　　“小蟹，我不会突然消失，也不会无缘无故离开这里。另外我们的关系是平等的，我帮你就像你帮阿箬一样，凭心而做，不求回报。”

　　好吧，或许他还有点别的想法，但愿不是一厢情愿。

　　池斌有点拿不准李小蟹对他的感情到底是朋友，兄弟还是另有其他。但目前来看至少李小蟹是很在乎自己的，池斌有点抑制不住的得意。

　　“你想让我怎么样？”李小蟹眨了眨眼，他不明白池斌为什么不高兴。

　　“就……别跟我客气，你可以跟我发脾气，甚至无理取闹都行。”

　　吃好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都点不对劲，谁家好兄弟也不能这么相处啊！

　　李小蟹突然笑了：“行，我知道了，你是抖 m 吗？”

　　池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