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居蟹的春天》砚米

13、第 13 章

　　李小蟹很少生病，可他一旦病起来总是特别难熬。

　　或许是这些年紧绷着神经习惯了，因此卧病在床的时候身体就会下意识彻底松懈，让他格外脆弱。

　　池斌醒来时没听到楼上的动静，往常李小蟹都会比他醒得早，不过昨天庄文清的造访或许让李小蟹失眠了这才睡了个懒觉。

　　“来福，你爸爸难得起晚，我们不要去吵他。”池斌把狗粮倒在盆里，摸了摸狗头。

　　来福摇着尾巴，舔了舔池斌的大手。

　　他准备煎鸡蛋做三明治，再打个豆浆，这样李小蟹睡醒就可以直接吃饭了。

　　然而池斌解决完自己那份又等了半个小时李小蟹竟然还没有下楼，他终于意识到不对。

　　“小蟹？”

　　楼梯尽头的门没有上锁，池斌撩开纱帘走进去。

　　他知道李小蟹的卧室在阴面，是常年没有阳光的最里面的那间屋子。

　　池斌心想抽空自己要劝劝李小蟹，搬到阳面住多晒晒太阳。

　　来福也跟了上来，比池斌更加轻车熟路的钻进了屋子，然后他就听到了一阵压抑不住的咳嗽声。

　　“我进来了啊。”池斌露出些许焦急，他迈进卧室时看到把自己裹在薄被里，皱紧眉头的李小蟹。

　　床上的人面容苍白，碎发凌乱的披在额前，渗出细细汗珠。

　　李小蟹的呼吸有些急促沉重，他听到声音后勉强睁开眼，抬手捂住发热的额头，眼神茫然的看向池斌，发出一个含糊的声音。

　　池斌看他这个样子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上前握住李小蟹的手，再挪开一摸额头，滚烫！

　　“你发烧了。”池斌关上空调推开窗户，又把被子给李小蟹盖好，嘱咐他道：“躺着别动，我把早饭给你端上来，吃完饭吃药。”

　　“嗯？”李小蟹的反应速度变慢了，他出神的盯着池斌，良久才轻轻点了点头：“哦。”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李国强生病倒下前的样子。

　　池斌不知道李小蟹在想什么，这时候他满脑子都是在想该怎么照顾病人。

　　好好怎么会生病呢？是不是空调吹多了？

　　冷冻起来的海鲜也不能再吃了，池斌会做的饭不多，但可以给李小蟹蒸鸡蛋羹熬小米粥。

　　他端着早饭回去的时候，李小蟹已经腿脚发软的去洗漱了。

　　“怎么起来了？”

　　“不碍事的，你放桌子上，我不在床上吃东西。”

　　李小蟹很少被人这样照顾，有些不好意思道：“多谢你的三明治，今天好像不能做饭了。”

　　“谢什么，今天我给谢大厨露一手。”池斌推着李小蟹的肩膀，让他安心坐下吃早饭，又把药和水准备好。

　　池斌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让李小蟹吃完药躺在床上发呆时，竟然觉得有些无所事事。

　　自从养父去世后，他最怕的就是这样迷茫又空虚的时光，人生没有目标也提不起精神去做什么。

　　好在遇到了池斌，可眼下生病不能做饭拍视频了，他心里又不安起来。

　　李小蟹仔细分析了下，这种不安有一部分原因来自于穷。

　　银行卡里的余额只减不增，即便有池斌这个租客帮忙分担，但现在干什么都要花钱，他还收养了来福，只会坐吃山空。

　　要不要出去找份工作？

　　李小蟹清楚自己毕业之后就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再加上年纪也不小了，在职场没有任何优势。

　　池斌进来时看到唉声叹气的李小蟹，后者尴尬的收起记账本。

　　“粥已经熬上了，等会就能吃饭。”

　　池斌说完本打算出去，想了想又折回来，坐在李小蟹身边道：“你别跟我客气，我把下半年的的房租和伙食费提前给你吧，反正合同签了一年。”

　　“不、不用。”李小蟹不知所措的摆手。

　　池斌笑了笑，递给他一块新的退热贴：“我这么说是因为相信你的账号能做起来，实现财富自由。不过你也不要有压力，有些事就是需要厚积薄发。就算你暂时周转不开，我的存款也足够养活咱们三的。”

　　池斌虽然是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的，李小蟹却十分感动。

　　他们原本只是萍水相逢的房东和租客，眼下却能相处的像认识多年的朋友一般，多亏了池斌的大方不计较。

　　下午李小蟹还接到了刘艳的电话，自从搬到金海市后，这对母女的生活和工作都稳定下来。

　　不久前经历了陈奶奶那件事后，刘艳更是觉得李小蟹和池斌是人品不错值得深交的弟弟。

　　她原本打算约二人吃饭，得知李小蟹生病后才打消这个念头，结果下班后就拎着果篮来探望了。

　　“小可怜，怎么病成这样了。”刘艳用手背贴了贴李小蟹的额头，又情不自亲捏了捏他的脸。

　　李小蟹赧然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心里啊啊啊叫，他还穿着背心裤衩呢！

　　好在池斌及时解救了他：“姐，你人到就行了，怎么还花钱破费！来来，去楼下我给你沏壶茶，婷婷放学了吧？自己在家呢？”

　　“是啊，我不多待。其实姐本来也是想请你们帮个忙，不过小蟹弟弟病着，就改成来看看他了。”

　　李小蟹自觉上次陈奶奶的事还欠着刘艳人情，听到有要他们帮忙的地方自然不会推脱：“姐，你说吧，我这病没两天就好了。”

　　刘艳迟疑片刻，她不想叨扰病中的李小蟹：“这事不急，姐今天就是来看看你的，先好好养病，过几天等病好了咱们再说。”

　　李小蟹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再追问，偷偷给池斌递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送刘艳出门的时候又单独问起这件事，并保证一定不会影响李小蟹养病。

　　刘艳拗不过池斌，站在车边道：“我们报的记者听到了一件事，咱们市二院的肿瘤科不是在省里挺有名吗，好多中晚期的患者都会来求医治病。二院旁边的小巷子里有个爱心餐馆，专门给患者和家属提供低价饭菜，夫妻俩那个小店开了三十多年了，这事还上过报纸。”

　　都说好人有好报，可有时候麻绳就专挑细处断，厄运就爱为难苦命人。

　　夫妻俩热衷于做善事，这辈子也没攒下什么钱，结果女人得了尿毒症，不久前男人又被确诊出急性白血病。

　　“听说是为了去外地陪护时省钱，租了刚装修完的串串房。”刘艳长嘘短叹，房东也是害人不浅，两口子相继倒下了可苦了家里刚考上大学的闺女。

　　能借的亲戚都借遍了，还欠了不少外债。报社听到这事后就想向社会面宣传一下，正好过几天就是爱心餐馆开业三十三周年的纪念日。

　　池斌挑眉：“那我们能帮上什么忙？”

　　刘艳讪讪道：“夫妻俩都不能做饭了，掌勺的只能是他们女儿，小姑娘哪会做饭啊......我是想到小蟹弟弟厨艺好，再说我们在新媒体上发布的时候还能宣传一下你那个账号。”

　　池斌听罢当即就替李小蟹答应下来：“和官媒联合创作是好事，我去给你们当摄影师。”

　　“那太好了，姐也是这么想的，到时候就放在头版，你的拍照水平肯定能加分。”

　　事情定下来刘艳也松了口气，笑着拍了池斌一下：“回头姐请你们吃饭，你拍的照片要是采用了我还能试着申请一笔稿费。”

　　池斌自然不在乎那点钱，送走刘艳后他就跟李小蟹说了这件事。

　　“我知道那家爱心餐馆。”李小蟹听罢惋惜道：“那对夫妻人特别好，竟然双双得了重病，哪怕不推广我们也要去帮忙的。”

　　“那你就快点把身体养好。”

　　池斌给李小蟹量体温，吃过药已经降到了三十七度多，但晚上八成还会烧起来。病中的李小蟹脸颊发红，他本就是冷白皮，这样更显粉嫩。

　　池斌不由自主的上手捏了一下，对上李小蟹懵逼的眼神，扯了扯嘴角道：“烧成猴屁股了，赶紧躺下补觉。”

　　李小蟹：“......”

　　总感觉自己被占了便宜。

　　不知道是不是房间太小的缘故，池斌热得口干舌燥，他下楼喝了杯冰水，突然想吃水蜜桃了。

　　数日后，李小蟹的病好了。

　　采访当天刘艳一大早就开车来接他们，副驾驶座的是刚毕业的实习记者小孙。

　　小孙手边也拿着一部相机，见池斌上车后就恭恭敬敬道：“哥，刘姐跟我说了，你拍照技术特别牛，让我今天好好取取经。”

　　小孙身上有刚步入社会的青年那股单纯和热忱，池斌对他笑了笑：“该学的技术你们在学校里也学了，剩下的就是用心了。”

　　“我刚摸相机的那会带我的老师就说，拍人物就是在讲故事，如果能直观的看出来摄影师想表达什么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刘艳拍了拍小孙：“放轻松，今天你就是去打下手的，多看，有不懂的回来再问。”

　　到二院这一路上，刘艳都在讲夫妻俩的近况和他们的女儿。女孩叫王思思，读大二，很懂事学习成绩也很好，就是性格内向不太爱说话。

　　“王大哥请了律师，在跟那个房东打官司，不过听说对方很不好惹，还扬言要整他们一家。”

　　小孙嗤之以鼻：“这都什么年代了，法治社会还敢这么嚣张。再说人人都会拍短视频，不怕被曝光人肉吗？”

　　“互联网只是工具，掌握工具的始终是人。”

　　池斌在娱乐圈待得久，明星的八卦丑闻隔三差五就有新鲜事，但最后爆出来且闹大的要不就是被资本放弃了，要不就是没有谈妥价格。

　　真理想战胜资本和权利，是少之又少的奇迹。

　　李小蟹见车里的气氛有些凝重，忙岔开话题道：“姐，既然店里只有王思思一个人，菜肉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吧，我们还有一个同事去了市场，他采购完直接到店里跟咱们汇合。”刘艳早就开始准备这件事，花费了不少心思，头版头条她是拿定了。

　　车子停在第二人民医院的内部停车场里，四人改为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