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雪》柳青陵

6、Part 5

　　The sign

　　江卉心第一次开始看电视。

　　现代的电视跟上个时代有很大的不同，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一家电视台，由联合政府控制，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播放着有关科技发展的消息。江卉心原本是从不看电视的，却因为想多了解一些徐天洹和江博士的研究，终于打开了电视机。

　　江卉心家里的电视是一面墙壁，一打开开关，整面墙就变成一个大大的电视屏幕。上面，美丽的电视播报员，正用标准的声音播报各方面的科学研究。过了一会，江卉心就等到了关于江博士和徐天洹研究的课题——永动基础学说。

　　“现在播报最新消息，江明道博士永动基础学说的研究，已经进行到最后实质阶段，人类移居太空的梦想不久就将实现。”电视播报员的声音抑制不住兴奋之情。这个时代，虽然人口增长得到了控制，但地球的生态已经严重恶化，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越来越少，能移居太空，是很多人长久以来的梦想。

　　这则新闻是插播的，过后就再也没有相关的新闻。江卉心对着电视撇撇嘴，狠狠按下电视开关，墙面又恢复原状。“讨厌！就说这么一点！”江卉心十分气恼，把头埋进软垫子里，闷闷地生气。

　　“是谁又惹卉心不高兴了？”江卉心背后响起熟悉的笑声，“要不要我带你去那个神秘的地方，让你高兴一下？”

　　江卉心一听，立刻跳起来，奔到徐天洹面前：“你的实验做完了吗？”

　　“完了，就等着看生态系统是不是完好。”徐天洹神色有些疲惫，却还是强打精神，拉起江卉心向外去。一出门，徐天洹就变戏法一般拿出两个飞行器，调好动力，带着江卉心向南飞。

　　“你哪里来的飞行器？”江卉心十分好奇。徐天洹笑笑，故意苦着脸：“自己做的，我可没有多余的钱租用这个。”江卉心丢给徐天洹一个大白眼，不再说话。徐天洹就喜欢跟她开玩笑，以他现在在科学界的名气，根本不可能没有钱用。

　　越向南飞，江卉心就觉得越来越冷。由于温室效应，整个地球的气温上升许多，四季几乎变成了三季，冬季短得厉害，气温不如上个时代寒冷，再也看不到美丽的雪景，现代的人，只能从全息影象中去感受冬天下雪时的美丽与浪漫。“徐天洹，你要带我去哪里？为什么会这么冷？”江卉心冷得直哆嗦。徐天洹神秘一笑：“你应该知道地球上的两个禁地吧？”

　　“南极和北极？”江卉心惊呼一声，不敢相信徐天洹要带她去这两个地方。为了防止两极冰川因温室效应融化，早在史前科技时代人类就制造了两台恒温仪，分别放在南北两极，控制两极的温度。又为了保护恒温仪不被人为破坏，进入高速科技时代以后，联合政府将两极列为禁地，只有负责恒温仪日常维护的人员可以出入。

　　“我们去南极。”徐天洹证实了江卉心的猜测，让她兴奋异常。江卉心从书籍中，看到了很多关于雪的描写：有才女谢道韫的诗句“未若柳絮因风起”，有书里的一些断句“北风呼啸，茫茫荒原上，雪花飞卷天幕”，还有不知道谁抄写在纸上的残句“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拼出你我的缘分”，这她对雪有了一种特殊的感情，总想亲眼看看下雪是什么样子。

　　“南极还能看见下雪吗？”江卉心迫不及待地问。

　　“没有。”徐天洹有些遗憾地说，“地球已经再看不到下雪的景象了。”说着，他又顿了顿，接着道：“不过，那里的冰川很漂亮。”江卉心略感失望，但很快又高兴起来，长这么大，她还从没有见过冰川。

　　江卉心在脑中不断想象，冰川是什么样子，她会有什么反应。她想，她一定会在冰川上又跑又跳。到第二天，他们到达南极以后，江卉心真正见到了冰川，却被晶莹瑰丽的冰川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很壮丽，是吧？”徐天洹缓缓说道，声音里自有一股肃穆的沉静，“这恐怕是地球上最后的美丽。”江卉心也有些感慨，却忽然想到一件事，盯着徐天洹，喝问：“徐天洹，你怎么可以随意出入禁地的？”

　　“我是恒温仪的维护人。”徐天洹回答得十分轻松，“前些日子，我帮你也弄了一张资格卡，以后你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江卉心的嘴张得大大的，表情呆滞：“太夸张了吧？你说，还有什么是你办不到的？”

　　徐天洹用手合上江卉心的嘴，嘲笑：“赶快合上你的嘴，你发呆的样子好丑！”江卉心使劲敲徐天洹的头：“你就知道笑我！我拿那资格卡一点用处也没有嘛。”

　　徐天洹突然就大笑起来，最后竟弯着腰跌坐在冰上：“没有那张资格卡，你刚到南极附近，就被防御网抓住了，根本就进不来。”江卉心一跺脚，赌气：“让你笑！最好笑死你！”她不知道为什么，和徐天洹在一起，总像是变笨了一样，连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到。

　　好一会，徐天洹才停止了笑声，凑到江卉心面前，用手使劲捏她的面颊：“别生气，你的脸不适合生气。”江卉心拍开徐天洹的手，别过头不理他。徐天洹忽然拉拉她的衣服，惊喜地叫：“卉心，你快看，快看天空！”

　　江卉心还是不理徐天洹，直到她觉得有柔软湿润的东西落到她脸上，一刹那就钻进肌肤，凉凉的非常舒服，这时，她才抬头看向天空。

　　这一抬头，江卉心也惊叫出声。奇迹！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激动地搂着徐天洹：“徐天洹，那是雪吗？天上飘落的是雪吗？”徐天洹点头，也掩饰不住脸上兴奋的神情：“应该是的。”

　　“下雪了。”江卉心喃喃地说，伸手想拥抱飘落的雪花，却发现这只是奢望。

　　白色的结晶雪从晦涩的天空一片片飘落。一朵，两朵……从开始的稀稀落落，变得稠密而厚重。可那雪还是无声地飘落，每一朵都是晶莹剔透，闪烁着清冷的光。那是种一触即融的光，是秀美到无法去挽留的高渺飘逸，江卉心的手才一碰到，那光就倏地消失不见。

　　徐天洹怜惜地捏捏江卉心的脸：“傻卉心，你不是说过美丽者易散么？这美丽的雪花，是留不住的。”徐天洹的声音里有一丝淡淡的遗憾，如果可以，他想留住此刻，永远也不要逝去。

　　“徐天洹，你和爸爸的研究成功了，我们可以移居太空，那时候，我们可以在冬天看见下雪吗？”江卉心向往着能有那么一天。

　　“目前没有可能，不过，什么梦想都可以实现的，对不对？”

　　“是的，总有一天会实现。”

　　江卉心与徐天洹手牵着手，一起看雪花飘落。天地间，就只剩下了雪飘落的声音，簌簌的，天籁一般奏响。

　　他们谁都不曾想到，这场雪竟会是一场战争的预兆，这一片洁白最后竟会变成鲜红的血腥，这连绵的冰川竟会成为那些勇士长眠的墓碑。

　　这场雪，拉开的是一场离别的序幕。

　　这一幕离别的戏开始上演，就注定再也无法挽回旧日的时光。

　　雪花打着旋，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天地是茫茫的一片。一阵风忽然吹过，与雪花相互唱和，忽然，一丝细微的清音响在天地间，如同命运在宣告般吟唱——

　　过去的，只会在记忆中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