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转流年（不二越）》fanbrahms

8、八、

　　八、

　　追寻着风中残留的他的痕迹，不二周助不顾一切的狂奔着。黑暗的视野里无数简单的绿色线条飞快的闪动、变化，耳边是清晰的风的声音。
　　许许多多的记忆片断，毫无征兆的在头脑中蹦跳着，闪烁着，像极了美丽却虚无的芬达紫色的气泡。这些是不二小心的保存了十五年的记忆。他觉得他已把它们珍藏得很好，可是，往往只在察觉到后悔的到来的时候，他才能忆起它们，就像结案后的侦探懊悔没有早点发现重要线索一样。
　　就像现在，一样。
　　——“这是什么？”越前龙马一脸戒备的神情盯着伸在眼前的手。
　　白皙的手掌摊开，突兀的出现在手心的，是枚灿烂的纽扣。
　　“^_^纽扣。”
　　“我知道这是纽扣！”越前额角隐约跳动着十字叉，“不二前辈送我纽扣干什么？”
　　“呐呐，龙马这样说让我很伤心哦！”天才一幅受了伤的模样，“这可是我最宝贵的风衣上的第二粒纽扣呢！”
　　“所以我才问为什么！！！”拽拽的小学弟已经暴跳如雷了。
　　不二小心的把纽扣塞进屋暖的小手里：“原因就像龙马想的那样，所以请好好的保存吧^_^”
　　——不二周助没有忘记那天弥盖着蓝天的极光，没有忘记最后那张泛红的脸庞，没有忘记那支紧紧地握着的小手。但是，不二却忘了，那个美好的清晨，正是越前龙马强烈谴责自己笑得虚伪后的第一个清晨。
　　——“不二前辈……”越前搭拉着头，紧锁的眉头透露着正在思索的信息。
　　“^_^什么？”
　　“我最近遇到了点儿事……”小人一幅很苦恼的样子。
　　“是什么呢？”微笑。
　　“有些可怕……”
　　“嗯？”继续微笑。
　　“我发现我家里好像多……”低着的头猛然抬了起来，金色的瞳孔了立即倒映着微笑的面容，越前有些生气了，“算了！不说了！说了前辈也不会相信！”
　　——不二周助没有忘记那天弥盖着蓝天的极光，没有忘记精致的小脸上隐忍的恐惧，没有忘记小人最后的缄口不语以及自己深深的自责后悔。但是，不二却没在前一天夜晚与陌生小孩对话时联想起这个片断来，即使他们谈论的主题是如此的相似与不可思议。
　　——“……”猫眼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褐发的前辈，小巧的嘴唇想要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呐，龙马，一直盯着我干嘛？”天才依旧是云淡风清的笑容。
　　“……不二前辈……”似乎斗争了好久，小人这才问道，“你是不是有个眼睛看不见的亲戚？”
　　蓝色的双眸猛地睁开。即使是天才也无法立刻捕捉到这个问题后面的蛛丝马迹。
　　想了想，小人继续补充：“就是个留着长发，穿着风衣，带着护目镜的看不见的大叔。不二前辈家里是不是有这号人物？”
　　目瞪口呆了半天，天才这才回答：“没有呢！”
　　——不二周助没有忘记那天弥盖着蓝天的极光，没有忘记一本正经的那张严肃的脸，没有忘记荡漾着不确定因素的那双璀璨的眼睛。但是，不二却直到现在才想起，长发风衣护目镜的打扮，正是现在自己的模样。
　　——“呐，龙马，在干什么？”
　　“在许愿。”
　　——不二周助没有忘记当时头顶渐淡的极光，没有忘记他充满期待却又满含自信的眼神。
　　然后，他转过头，双眼的金色流离一点点地融进了蔚蓝色的深海里。
　　“不二前辈，我要回美国了。”
　　……
　　“好啊。”
　　……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被反转，十五年的差距却能在瞬间完成重合。不同时代的人却能在同一时刻存在在同一空间。每个夜晚让人醉生梦死的梦境真的不是梦境，躯体接触的温暖真的是来自他的体温——穿越十五年时光的两人真真切切的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平行的时间出现了交替，于是，过去与未来的人们，在不经意间邂逅了。
　　这真是让人不敢想象的造物主的神迹！但是，这是现实。
　　天才开始痛恨起才察觉这个事实的自己的迟钝来。
　　是的，已经明白了。
　　这就是奇迹。
　　极光带来的奇迹。十五年前被小心的隐藏的奇迹。一直默默的延续了十五年的奇迹。能够扭曲时空的奇迹。能够改变过去的奇迹。能够影响未来的奇迹。伟大的奇迹。不可思议的奇迹。
　　……幸福的，奇迹？
　　幸福的奇迹。
　　极光……还在吗？
　　不想再次错过，不想继续后悔，不二周助加快了奔跑的步伐。

　　粗鲁的闯开虚掩的大门，门墙上“越前”的名牌在昏暗的夜色中显得那么的模糊不清。
　　冰冷的宅院里到处散发着无人的气息。
　　晚了吗？
　　不甘心的扯着嗓子，不二对着空荡的庭院大声的叫喊：“龙马！！龙马——”
　　没人回应。
　　他应该在这里的！晚了吗？又晚了吗？
　　“龙马！！！龙马！！！！！”绝望的声音中依旧藏着微弱的希望，不二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快喊出血来。
　　“龙——马——咳！”拉成的尾音突然被终止，受不了重荷的嗓子剧烈的咳嗽起来，“咳——龙马……龙……”
　　嘶哑的声音，却在这时得到了陌生的回应。
　　“喂！你在我家大吵大闹干什么？”吊儿郎当放荡不羁的声音。不二周助些许惊讶的四处张望确定声音的来处。
　　很奇妙的，原本空无一物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护目镜勾勒着人影粗狂的线条，已经能感光的双眼也体会到了突然辉煌灿烂的满屋的灯。
　　人影是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人，此时他正随意的抱胸站着，和服宽大的袖摆随着主人的动作在轻轻摇晃。
　　没有等待不二的回答，男人继续发问了：“你找我家的青少年？”
　　“……嗯。是的。”瞬间明确了男人的身份，不二恭敬的行了个礼，“伯父。”
　　“什么？！”惊讶走近恭敬的人，男人不满的开口了，“叫我伯父？我还没那么老吧？”
　　对啊！十五年前的武士南次郎比十五年后的自己大不了几岁吧！不二在心底笑开了。他赶忙改口：“越前前辈。”
　　“这还差不多。”越前南次郎心满意足的点点头，随后猛地搭上不二的肩膀，“你是那小子的老师吧？”
　　还没等不二做出反应，武士神秘的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我家那青少年好像有些不对头！！！很晚才回来，饭都没吃，就直接跑上楼去了。”
　　不二周助笑着不语。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明早还要赶美国的班机。”平日里放荡惯的武士在无意间体现了父亲的关爱，“一定是有什么烦恼！！！”
　　“嗯。”
　　“啧！如果是青春期的烦恼来找我就行了啊！”武士突然提高了音量，关怀的声音瞬间变得不正经起来，“我还有很多宝贵的资料可以给他参考呢！他……啊！！！”
　　被勾搭上的肩膀（汗）恢复了自由，和着武士清脆的惨叫声的，是不二熟悉的“咚”的声音。
　　越前南次郎一边用手捂着头一边气得蹦蹦跳跳，他抬着头，冲着二楼的窗户生气的吼道：“你这小子！！想要谋杀亲爹吗？！”
　　“MADAMADADANE！”顺着声音抬起头，不二看到了付在窗台上的人影，“我只是不小心手滑了，对吧，卡鲁宾？”
　　“喵呜！”一团简单的线条在人影边高兴的跳来跳去。
　　即使气得牙痒痒的，武士最终还是妥协：“喂，青少年，有人找！”这样说完，武士越前南次郎径直的离去。
　　时间在静默中流逝了几分钟，不二周助承受着从高处倾泻下来的注视的视线。然后，窗台上绿色的线条消失，再然后，不二听到了“咚咚咚”的下楼的声音。
　　心跳，也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而加快了。

　　熟悉的绿色线条就在眼前闪动，还没等小孩不客气的那声“干嘛”说出口，不二双手掐上了小孩细瘦的肩膀。
　　肩膀被用力的捏着，隐隐的感受着疼痛，但大手难以言喻的温暖却让想要抱怨的小孩住了口。
　　“我有话告诉你！”弯着腰，紧紧地按着小孩的肩膀，不二周助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他是想留你的！他是不希望你走的！”
　　小孩惊诧的睁圆了璀璨的眼睛。花了一秒钟时间消化可疑大叔的话，小孩也难以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你在说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根本就不明白！！”
　　“我明白！！”不知名的大叔的坚持却让小孩生畏了，“他希望你留下。”
　　“你……那他为什么……”小孩迟疑的放底了嗓音，“什么都没说？”
　　双手不着痕迹的移开小孩的肩膀，不二叹了口气：“因为他不确定。不确定你的心情。”
　　“我的心情？”
　　“嗯。他深深的爱着你，却不知道你是否同样的爱着他。他小心的呵护你，而不想让你产生困扰。”从未说出口的话就这样暴露在微凉夜风里，不二顿时觉得爽快起来。
　　“……他……”似乎是被突如其来的答案吓到了，小孩半天没了言语，“笨蛋！！”
　　突然蹦出的小声的咒骂让天才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听力来。
　　“笨蛋！！”小孩加大音量的重复，“真是笨蛋笨蛋！！！这还要确定吗？这不是明摆的吗？难道我会随便让人牵着手在街上游荡？难道我被人恶作剧了还会继续粘着那个人？！难道我会…….竟然连这个都要怀疑！！！真是笨蛋！这样的笨蛋竟然还被人称为天才！！！笨蛋笨蛋！”
　　小孩孩子气的忘我的发泄，不二只能站在一边无奈的苦笑。
　　“他也在顾虑其他的事情。”好不容易在小孩抱怨的间隙找到了说话的机会，不二坦率的说，“即使察觉到了你的感情，他也担心着这份感情的真实。”
　　小孩安静下来静静地听着。
　　“他会觉得你还年少。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你身为一个孩子的固执。他不知道你对这份感情是否是真的认真，还是孩子一时兴起的热情。他……”
　　“他还MADAMADADANE！”小孩瞬间有了想揍人的冲动，“美国要比日本开放得多好不好！我早就不是小孩了！明明就是借口！为什么要顾虑这么多？为什么不能大胆的说爱？”
　　不二无奈的笑着，陷入了深刻的自我反省中：“是啊！他真的很胆小呢！害怕遭到拒绝，害怕得不到回报。所以借着冠冕的理由，自顾自的困扰，后悔…….”
　　没有在意奇怪大叔的自言自语，小孩倒显得兴致格外高昂：“呐，那大叔的意思是，他会让我留下咯？——我马上打电话给他！”
　　一把拉住兴冲冲的往屋里跑的小孩，不二沉重的摇头否定：“不。他不会的。”
　　“为什么？！”甩开拽着自己的手，小孩有些生气，“我不懂！明明希望我留下，为什么不让我留下？！”
　　不二深深的吸了口气：“他实在，太在意你了。他不希望因为他，而耽误了你自己。”
　　没有留给小孩反驳的机会，不二继续说：“你会因为他而留下吧？但你有你的梦想和你的未来，他不希望因为他而束缚你。”
　　“你说的是网球吗？”小孩自信的昂着头，用十分确定的口吻自豪的说，“我不会放弃网球的！我总有一天会站在世界第一的位置的！他们还MADAMADADANE！”
　　“不要说大话！”不二喝斥着，声音里是无可反驳的严厉，“你希望花多久的时间站在世界第一的位置？一生？还是永远？即使你有高超的技术，你仍然需要大量的实战来丰富你的经验！即使你全身心的投入网球，你也不能轻松的如愿以偿！世界第一的称号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得到！”
　　“我……”第一次被人这样不加情面的批评，小孩有些委屈了。
　　“所以，他不想束缚你高飞的翅膀。”不二放柔了声音，“比起把你绑在身边，他更愿意放你飞翔。而你，也会努力不让他失望的吧？”
　　“嗯！那当然！”小孩恢复了生气。
　　“他不会留你，但是会等你。”
　　“等我？”
　　“嗯。”不二微笑着确定，“五年，十年，十五年，甚至更久，他都会等你。”
　　“唔……？”小孩依旧是不确定的语气。
　　“怎么？不相信哥哥的话吗？”不二有些失落，神经不自觉的紧绷起来，“还是说，你不相信你的这份感情可以持续这么久？”
　　“切！MADAMADADANE！”小孩高傲的否认，“就算是一百年我的感情也不会变！我越前龙马的感情才不会这么浅薄和短暂呢！我只是……不确定他……”
　　不二了然的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不如我们来约定吧！”
　　“约定？”
　　“嗯。”不二点点头，“就以十五年为界限。十五年后你会发现他在这里等你。”
　　“十五年？这里？我家？”小孩眨巴着眼睛，满脸的期待未来的快乐。
　　可惜不二看不见。
　　“对，十五年后，这里。”
　　“……切！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小孩质问般的凝视着带着护目镜的陌生大叔的脸，即使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明白，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相信大叔说的每一个字了——即使之前已经被骗了好多次。
　　“是啦，为什么要相信呢？”不二拖着腮，思考着如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还有！大叔为什么这么确信十五年之后的事情？！你又为什么这么肯定他的想法？！你又不是他？！”
　　我就是他啊！不二在心底承认。
　　“大叔到底是谁？”
　　“我啊……怎么说呢，很难解释~~~^_^”
　　“虽然他说不是，但是大叔真的很像他……” 似乎并不期待满意的答复，小孩继续说着，“的亲戚。呐，大叔，能不能去下护目镜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唔？”
　　“我想看看大叔的眼睛，是不是也和他的一样，是蓝色的。”小孩诚恳的回答。
　　“好啊。”不二点点头。

　　感受到一双小手轻轻的攀上镜框，染着体温的护目镜一点点的脱离着自己。久久的被遮掩的皮肤体验到了干净清爽的风以及近在咫尺的炙热的呼吸。
　　不二周助缓缓的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