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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庭院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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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珐琅。珐琅是鳞翅层最优秀的住户,没有之一。这个优秀来自多方面,其中之一便是家世。你就会问了,我族不是不存在亲代继承吗?哪里有家族,哪里来家世?
嗨,自从我们接受了人类基因,那种虫母之下真正个体平等的牧歌时代一去不复返了。我族现在能做到的是绝大数公平,种群与地域势力始终无法禁绝。不过相比人类,程度都算轻。毕竟种间关系比不上亲子关系嘛。
珐琅的种群是大蓝闪蝶,该种数量稀少,普遍美丽强大。新生儿不是你的就是我的,丁口稀薄意外好处之一。特别,珐琅眼角有颗小痣,某教部要员也有该面部特征。找张图片一对比,真是越看越像。
我和珐琅是朋友。打个不恰当的比喻,我是那落了平阳的前朝东宫(好封建,我先骂),你是那皇恩正盛的当朝新贵,本该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奈何一朝孽缘起,千里一线牵,庭院走水了!
这个事情本来和我没关系,我早全须全尾溜出来了,没事儿干,在那儿瞎想后面怎么追责。四面一瞧,不好,有个我暗地里关注了很久的小灰蝶没跑出来,当即抖擞精神,趁大伙儿不注意又溜回三十三层。全是火,我就像玩游戏躲障碍物一样跳跳跳。口鼻里的烟子是有点不舒服啦,我却觉得火光蛮亲切的,要不怎么说飞蛾扑火呢。
我一路顺畅地来到长廊尽头,大概记得这个房间,很多标志都被烧没了,潇洒直入,看到推到墙角的餐桌底下瑟缩一个和我差不多大小的生灵。我满意地在心中的关系图谱添上一行救命之恩,我来了,别害怕,我会带你出去的。
“您……”颤抖的眼泪蓄满眼眶,全是呜咽的鼻音。
我:怎么回事,不是小兰蝶,你是哪位?
我唉声叹气,竟然找错了,但是做事做到底,能捞一个是一个吧。
您不习惯,先用湿毛巾捂住口鼻吧。
从餐桌底下爬出来,往日柔顺的头发乱糟糟的,精致的小脸全是破碎的泪痕,上衣下摆的花纹仿制闪蝶特有的光学结构。
我:完了,前朝太子碰上本朝新贵了。
您害怕,请拉住我的手吧。
手好小,软乎乎的,一看就养尊处优。
我这时还比珐琅高,顺势给了珐琅一个拥抱(光子,本来我计划给小灰蝶的),在滔天大火间安抚性拍拍珐琅后背,会好起来的。
前襟被泪水打湿了,我本来就黑的丧服更是雪上加霜,变得更黑。
拉住我,我带您走。
长廊上我观察环境,不妙,这下大火全堵上了,无翅亚目可以等死,有翅亚目只能跳楼。但我们才这么大点,翅膀软得要命,飞行训练还没提上日程呢。
算了算了,舍得一身剐,早死晚死都得死,我的一生必在激情中度过!
珐琅也发现情况不妙,正在恐慌中,猝不及防被我抱住,身子一倾,足尖离开边沿,直接自由落体,牙齿紧紧咬住我的衣襟,良好教养不允许发出任何尖叫。
我开始展翅。不愧是你余灰,第一次飞就这么成功!降落速度慢下来,我刚想夸自己,“哧溜”,翅膀太大,火焰燎上面了。
我真不知道我翅膀怎么这么大,基因变异吗,我真怀疑我失去的身高补到翅膀去了。
结果大家都知道,我就不画蛇添足了。总之好蛾怕缠蝶,关系进展异常迅速,互相之间都不用敬称了。不用敬称有两种可能,一种关系非常好,一种关系非常差,帝国遗俗。“阁下”“殿下”泛称也是帝国老习惯,不过当红砂种在场,就只对红砂种这么称呼。
然后小灰蝶没事,被救出来的时候我刚好上楼,哎,欲哭无泪我真是。
我又想起一件事,我的第二次爱情。
我在心里复习对方资料,在寂静的午后向对方问好。
“您也好,殿下。”清亮而爽朗的笑声,有一点点口音,听起来像酿好的醇酒,朝我低下头,脸侧的发辫晃动着,“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殿下。”
对方叫“灯盏”。是一株年龄大我一倍的灯盏花。
我想摸您的翅膀。
这个?
我开始胡扯,以前养过蚕,想对比一下物种变化写作业。
说起我的蚕,其实我还拿它们水了好多次基础教育的作文,直到智能中枢判定我出现了心理问题我才消停。
灯盏羞赧而明朗的笑声,好吧殿下,祝您成功。
在树下背对我伸翅,我伸出手,从翅缘摸向根部。和两万年前一个感觉,没什么变化,同样不能飞。
我一边摸一边走神,觉得我们还真像那种长翅膀的小精灵……
双翅突然抖了一下。灯盏转过来,抿住嘴唇,脸颊绯红,眼神不太自然,抱歉,殿下……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一会儿再来找您?
第二天灯盏就结婚走了。
我睁着眼睛,其实还有好多事可以想,但是天亮了——天花板上的模拟隗光亮了。
啊……我在床上摊开四肢,疲惫地说,小球,让我抱会儿……
抱着小球,以一种人类在羊水里的姿势,我陷入了短暂的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