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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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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景恒站在阳台抽烟,脚边是几支空了的酒瓶。
夜风吹在脸上,却不能让他清醒,反而今晚不知为何格外潮湿闷热的空气,让他更加觉得心口一阵火烧火燎。
他脑海里全是当初与陆禾接触的一幕又一幕。
脖颈上的红.痕;不知身份的访客;还有那访客充满暗示和挑衅的言语……
杜景恒不是很能接受。
这明明是他的猎物,他盯了许久的猎物,怎么最嫩的那口肉,先被别人吃掉了?
他自认为自己对陆禾算是“用心”。
其他的人,不论是夜店还是酒吧,或者是软件上聊的,能上就上不能上就下一个,他解决需求时的方式一向很高效。
但陆禾是唯一一个,他不打算直接来的人。
所以他观察了陆禾很久,从闲聊开始。
一开始还挺好的,直到去年年底他搂着一个床伴回来,被陆禾看见。
从此以后杜景恒就不装了。
但着不代表他放弃了陆禾,更不代表他盯上的猎物,可以被其他的捕食者所染指。
杜景恒掐了烟。
摸了摸口袋里的小瓶和用具,他笑了一声。
考虑到陆禾是第一次,他都准备得这么齐全了,应该算用心了吧。
于是,他伸手一撑阳台边缘,翻身上去。
就像是无数次想象中那般顺利,他和陆禾的阳台仅仅差了不到半米,换个小孩子来都能一下跨过去。
踩在陆禾阳台的地面上时,杜景恒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胸膛里那颗被肉·欲麻痹了许久的心脏,再一次加速跳动起来,变得鲜活了。
自己真是很爱陆禾啊!
他感慨着,推开了阳台门。
将衬衫的扣子解开一颗,杜景恒撑了撑领口,表现出一副自认为最性·感的模样。
他伸手推开了阳台门。
杜景恒走进屋,桌面上的光脑还亮着,却没见到人。
而光脑前的沙发上,趴着一个像章鱼还是什么的东西。
他走过去,伸手戳了戳。
这是什么,玩偶吗?
触感怎么奇奇怪怪的,还有吸盘。
怎么这“章鱼”还在动,是活的吗?个头是不是大了点?陆禾有养异宠的癖好?
杜景恒酒精上头,连感知都慢了几拍,以至于他把手收回来时,看到一片森然的白骨,还在想:嗯?
……这是自己的手吗?
但这个问题他最终也没想明白。
因为这是他这辈子看到的最后一幕。
*
与此同时。
陆禾没想到电影里的情节有一天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刚刚他从学校食堂出来,拐进一条没什么人的后巷里去丢垃圾。
然后面前突然一片黑暗,随着脑后的阵痛传来,陆禾便失去了意识。
他被套麻袋了。
陆禾心想。
后背贴着的水泥墙冰冷粗糙,呼吸之间能感受到飞扬的尘土,触碰在地面上的手指微微蜷起,指尖轻轻搓了一下,有沙。
大概率是什么废弃工厂或者烂尾楼之类的地方。
陆禾又侧耳细听了一下四周的声音。
他能感觉到有人的呼吸和动静,但是却没听见其他的例如车流喇叭或者其他更加嘈杂的声响。
看来,还是比较偏远的废弃工厂。
的确很电影。
但电影是演的。
他面对的危险却是真的。
陆禾被绑在身后的双手轻轻挣动了一下。
绳子很粗,绳结很紧。
他试着想从地上摸索些什么锐利的东西看看能不能把绳子割断,可才动了一下,肚子就被人踹了一脚。
“呜!”陆禾吃痛惨叫,嗓子里发出呜咽,他的后背不受控制地弓起,整个人痛得蜷缩在地上。
“老·二你干什么?”一个声音说。
另一个人粗声粗气地答:“这小子不老实。”
陆禾努力地想透过麻袋看看能不能看清什么,至少判断一下对方有多少人。
但只能看到一些光影,似乎来自于建筑体的外面。
光影很快就变暗。
陆禾意识到,有人蹲在了自己面前。
他闻到了一股黏腻潮湿的气味。
不像“祂”的那种,触手的黏液虽然冰冷又湿滑,但是气味是带着一点微甜的,陆禾曾经悄悄闻过,闻久了还会身体发热,头有点晕,像醉酒上头的那种感觉。
但面前这个人身上就是纯粹的男人的汗臭味。
陆禾恶心地皱了皱眉。
“喂,小子。”
说话的是那个踹了陆禾一脚的人,他一开口,隔着麻布袋也传来一股烟油的气味。
“知道为什么抓你来吗?”男人伸出指甲油黄的手,点了点陆禾的脑袋。
陆禾吞咽了一下,尝到了一股不知是齿尖流落还是腹内涌出来的腥甜。
他舔了舔发干的唇,“张朗不是我杀的……呜!”
粗砺的手掌抓着柔软的黑发,将人按在墙上。
“看来你知道我们找你是为什么啊?”男人抓着陆禾的脑袋往墙上撞了两下,“但怎么就不乖,不承认呢?”
另一只手掐上了陆禾的脖颈,手指如铁钳一般收紧。
陆禾直到今天才意识到,原来他还挺怕疼的。
腹部被踢了一脚的地方还在绞痛,后脑勺震得发疼,他甚至不知道有没有破皮流血。
他不是很敢想象自己满头鲜红的样子。
以至于被绑着的手都在抖。
但尽管如此,他仍旧咬着牙挤出一句分辨,“不是我杀的……”
男人一皱眉,抓着陆禾头发的手松开,对着那张被麻袋罩着的小脸高高抬起。
就在扬起的手掌即将落下,旁边一直没出声的私家侦探终于再度开口。
“老·二。”
动粗的男人动作一顿,回头不忿,“大哥!这小子不老实,要我说先卸了他两条胳膊,再揍一顿,吃点苦头,就什么都吐出来了。”
“打死了就什么都吐不出来了。”私家侦探冷冷地说。
“也是。”老·二一挑眉,问道,“大哥,老板她什么时候来啊?”
私家侦探道:“快了。”
陆禾听着四周的交谈,判断应该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那个被称作老大的男人,而另一个是对他动手,明显暴躁很多的老·二,但不管哪一个,陆禾现在都是没法抗衡的。
但直到一阵车辆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阵带着浓烈香水味的脚步声靠近,陆禾头顶的麻袋被人粗鲁地扯了下来。
“老板,人给您带来了。”老·二将麻布袋丢到一旁,顺便踹了陆禾一脚,“这小子不老实,我刚替您教训了他一顿。”
虽然搓着手一副舔狗样,但他眼里的光不干净。
陆禾躺在地上适应了一下光线,抬起头时,看到了一双高跟鞋。
通过刚刚和那个老·二的对话,他猜测到了来人的身份。
“张太太。”陆禾道。
张太太一挑眉,“你认识我?”
“不认识。”陆禾吐掉嘴里进的沙子,“但会找我麻烦的,我想不到别人。”
“那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张太太道。
陆禾表情平淡地垂着眼眸,“我说了,张朗不是我杀的。”
陆禾边说边看了一眼四周,的确像他判断的,除了张太太,在场只有一个灰色呢子大衣打扮得像私家侦探的男人,旁边这个像打手的老·二,此外……
瞳孔一缩,陆禾看到人群后方的另一个身影。
但很快他的肩膀就松了下来,实话实说,他也不意外了。
“朱港明。”私家侦探往后看了一眼,“你说说。”
朱港明上前,他看了一眼陆禾,没什么表情。
“张太太,据我了解,张朗和陆禾一向不睦,张朗出事前那天,还和陆禾发生了口角。”
张太太看陆禾。
陆禾闭了闭眼,道:“你确定是口角,而不是张朗单方面语言霸凌我?”
“而且,张朗的一篇论文还是我替他写的,他和导师并列一作,而我的名字在二作,这件事您知道吗?”陆禾继续给自己添加筹码,试图打造一个自己并不想和张朗起冲突的形象。
于是就听张太太说:“所以你才心生怨恨。”
陆禾嘴角抽了抽,“您看我的身量应该也知道,两个我都打不过一个您儿子。”
“谁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张太太继续道。
陆禾算是明白了,张太太或许根本不在乎事情的真相。
她只是想找一个和自己儿子死亡最近的人泄愤而已。
“行了。”张太太也看出从陆禾这里问不出什么,她走到绑人这一步,本身也没想要问。
就像陆禾猜的,目的只是泄私愤而已。
张太太起身,临走前,给旁边使了个眼色。
“老板您放心。”老·二拾起墙边的铁棍抡了抡,笑出一口黄牙,“保证让这小子舒服。”
“别打死了,别打脸。”张太太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别说陆禾,连准备动手的老·二都愣住了。
但对方的下一句话,让陆禾的心沉落到了谷底。
“我记得李老板那边不是在找漂亮的小男生吗,这么清秀的脸蛋打坏可惜了。”张太太挽了一下臂弯上的围巾,“那些变态的老头最喜欢没法反抗的了,弄断手脚送过去,省得李老板他们费功夫亲自去折。”
老二嘿笑一声,“好嘞。”
“张太太!”陆禾坐起身来,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离开的背影,“您不想知道张朗真正的死因吗!”
后者脚步一顿,随即猛地回过头。
“你说什么!”
陆禾目光笃定地开口:“张朗死前留了东西,就在我家里。”
“只有我一个人能找得到。”
张太太站在原地,肉眼可见地挣扎了许久。
最后她对着旁边呆掉了的老·二丢下一句。
“把人带上,堵住他的嘴。”
陆禾被粗鲁地用破布塞住了嘴巴,唇角才愈合了一点点的撕裂又一次破了。
他沉默地被带到空无一人的废弃工厂楼下,老·二粗暴地把他丢上了汽车的后备箱。
车子很快发动,陆禾听着发动机的轰鸣,和轮胎碾压碎石发出的声响。
黑暗覆盖了一切,随着神经逐渐放松下来,陆禾的身体后知后觉地开始出现了剧烈的痉挛反应。
他在害怕。
怕的想吐。
面对死亡,陆禾自问做不到不怕。
但刚刚的情况,不允许他露怯,所以陆禾只能硬着头皮,假装出一副冷静的样子,否则不说被那私家侦探看穿,他自己恐怕都要先泄气了。
但在张太太回头的那一瞬间,陆禾清楚地知道:机会来了。
这是他唯一的,可以从死亡甚至比死亡更怕的地狱之中逃出生天的机会。
不过就这么把人带过去,会血流成河吗?
会血流成河的吧。
陆禾低着头。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当这个念头冒出来时,黑暗里的自己,轻轻挑了挑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