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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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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龙抬头,天子耕地臣赶牛,正宫娘娘来送饭,当朝大臣把种丢,春耕夏耘率天下,五谷丰登太平秋①”
草长莺飞二月天②,这样好的天气,竟成了多事之秋。
弘历祭祀亲耕后的第二天,和亲王弘昼上奏内务府大大小小总计一百三十七条罪状,内务府七司三院皆有牵涉。
弘历大怒,立命和亲王、九门提督肃清内务府,敢违皇命者,杀无赦。
弘昼早看不爽内务府那帮阴奉阳违的王八蛋了,这会手里握着圣旨,又有九门提督领兵在旁,抓人抄家别提多顺了。
就这样弘昼还不解气,特意遣人在茶楼酒馆把内务府做的那些缺德事,像说书一样都给宣扬开了。
此时分属内务府的內八旗,人心惶惶。
虽然贪污受贿、私相授受也是杀头的罪;但截留贡品,以次充好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自己死不算,还牵连九族。
不过七日,在内务府当值的就死的七七八八。
有的即使自己身上干净,可是受家族牵累,仍难逃一死。只是人性难辨,最后竟是狗咬狗,有些宗亲都被拉下了水。
此事轰轰烈烈闹了一个月才平息。
这一个月,不论前朝还是后宫,清净的让弘历都不适应。
真是一帮软骨头。还以为会有人死谏,他等了一个月,连本容情的奏本都没人敢上,看来真是高看了他们。
他的四位辅政大臣,只有张廷玉上了折子,痛陈了内务府把持盐政和榷关的弊害。
这个朝廷,弘历真想全砍了,可砍了也仍无人可用。弘历越想越气,看着桌上堆的高高的奏折,怒气愈盛。
和亲王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把抄家所得的金银、各色珍宝玩器等都给堆在乾清门了,把上朝的大臣们堵在了门外。
弘历看着那些,眼神越来越冷,不过是抄了包衣奴才的家,家私竟能抵大清一年的税收了,这还不算珍玩古器、房契地契。
有钱,真有钱啊!
弘历扫过一排排跪在地上的大臣,看着他们战战兢兢,觉得没意思透了。
“内务府一干事宜暂由六部分管,和亲王总领;解散內八旗,仍归各旗主统领;小选入宫的宫女,永不能收入后宫,年满二十者,皆可放出宫自行婚嫁。”
“和亲王、鄂尔泰、张廷玉,养心殿议事。”
裁撤内务府后,事情就摊在了六部上,增设人手,调任官员,这些都算琐碎事了。
最重要的还是银子。
皇帝为什么容忍内务府把手伸向盐政和榷关?还不是缺钱。
弘历也愁银子。他一开始没想动内务府,他有的是时间一点点蚕食,让他们把东西都给吐出来。
俗话说的好,‘钱是英雄胆,金是男儿腰’。弘历有了玻璃制法,有了晒盐法,银子自然也就有了,所以就由着弘昼把人砍的七七八八。
养心殿里,弘历把事情一件件的安排下去,余下细则,由鄂尔泰和张廷玉负责。
弘历冷冷道:“以后递折子,奏折先由军机处分拣,二百字陈情不明者,罢官;递请安折,罢官。”
自登基,那些折子他看的实在厌烦,什么事情都敢找他自己这个皇帝做主。真是笑话,难道那些官员都是死的吗?不做事还想领俸禄?
因为这,弘历罢免了十余人。对付这些官油子,就得打七寸,不让他们知道厉害,他们就敢继续推诿。
这一个月里,后宫除了嘉嫔,其余妃嫔的日子还是一如平常。
嘉嫔是包衣出身,其父金三保现任两淮巡盐御史,二弟金辉和三弟金简随父一起前往两淮任所读书学射。
嘉嫔提心吊胆了一个月,直到传来消息,金三保只被罢官,已携家眷返回京城。
嘉嫔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这一个月,要不是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嘉嫔连死的心都有了。皇上不进后宫,嘉嫔自己给自己禁足了。
为了不让皇上烦心,她连生病都不敢,幸亏身边的大宫女千瑶会医术,她才能撑过去。
她父亲能逃过一劫,全赖在任时间短,去年人才上任,今年开春就被罢官,想犯事也难。
这么想着,嘉嫔忍不住笑出来:“真是阿弥陀佛。”
千瑶也松了口气,刚开始每天都有人被抓,一旦要逃,直接原地正法。千瑶心里害怕极了,只是还有嘉嫔要照顾。
嘉嫔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免死金牌,她死了,嘉嫔也不能出事。主仆二人相依为命,感情越发好了。
嘉嫔刚有孕时,进补的有些不知节制,千瑶就是那个时候送进来的。
虽然有了千瑶,嘉嫔肚子里的胎儿还是大,如今担惊受怕的过了一个月,嘉嫔的肚子竟正常了。
也算因祸得福吧。
千瑶笑道:“娘娘,总算柳暗花明了。”
嘉嫔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轻声道:“如今就全靠我的四阿哥了。”千瑶把过脉,这一胎一定会是阿哥。
这也是嘉嫔能稳得住的原因。只要生了阿哥,皇上看在孩子的面子,也不会让她母家没了下场的。
现在,她只能等。
生一个阿哥没有分量,那生两个,生三个呢?只要皇上让她生,他们金家就还能起来。
所以她不急,也不能急。
嘉嫔想了想,问:“慧贵妃还要阿哥的衣服吗?”
老一辈说枕头下放婴儿穿过的衣服,容易有孕。慧贵妃求子心切,每隔一段时间,就向愉嫔和嘉嫔讨要小孩子的衣服,也不管孩子生没生。
千瑶点了点头:“月前还要呢。”
嘉嫔笑道:“如果慧贵妃还遣人过来,态度放亲近些。”
千瑶不解道:“娘娘,您不是和愉嫔娘娘交好吗?就这样靠向慧贵妃,真的好吗?”
嘉嫔苦笑道:“愉嫔是娴贵妃的人,我以为亲近愉嫔,娴贵妃就能接受我的投诚,可是她似乎对我有些不喜。”
“之前几次三番向她示好,她的态度都是淡淡的。娴贵妃我们是靠不上了,至于皇后,在我主动亲近愉嫔时,就已经得罪了。”
嘉嫔叹气:“除了慧贵妃,在这后宫,我还能投靠谁呢?如今趁着慧贵妃求子心切,我自然要贴上去。”
千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得安慰道:“慧贵妃性子直爽,娘娘和她也能处得来。”
嘉嫔决定投靠慧贵妃,还有一个原因。
如今的后宫,皇后天然自成一派,而娴贵妃身后有太后,两方可以互相掣肘,她站队没有意义,就只是卖个好。
可是愉嫔有了身孕,皇上对她的宠眷愈盛,皇后虽有儿女,但是皇子公主由娴贵妃帮着照管,又有太后撑腰,原本势均力敌的平衡就被打破了。
皇后只能紧紧抓住宫权,但是娴贵妃已经借着皇子公主,开始收拢东西二所了。
在过一段时日,皇后连宫权都要抓不住了。
原本,嘉嫔是打算趁着皇后自乱阵脚时投靠皇后,可是慧贵妃的身体却在慢慢变好。
嘉嫔可不想跟着皇后对付两个贵妃,她还想好好活着呢,还是让皇后自己头疼去吧。
想到以后要走的路,嘉嫔吩咐道:“拿着抄好的佛经去雨花阁,虔心抄写了一个月,总得让人知道。”
其实内务府清算,损失最大的不是皇后,而是太后。经营了十几年的人脉,一朝全折了。
太后心疼啊。
人手可以重新经营,可是银子没了,太后愁的不行。太后虽姓钮钴禄,但所在的那一支原本就家世不显,贴补她的也有限,平日全靠内务府孝敬。
如今内务府没了,她用惯的人也没了,可是也怪不到自己儿子身上。实在是那帮人太过贪得无厌,自己贪了大头,倒拿几两碎银去堵人嘴。
自己这个太后当的真没意思,竟让奴才耍的团团转,太后一时又气又羞,直接病倒了。
皇后本想侍疾,只是宫务繁重,太后让她回去了。
娴贵妃端着药碗走进来:“皇额娘,快趁热把药喝了吧。”
太后一口全喝了,苦着一张脸:“那些太医惯会开太平方,除了前几剂药还有些用,后面的都只是喝不死人的苦汁子。”
娴贵妃忙递了白水,服侍太后漱了口,才笑道:“这是最后一剂了,皇额娘想喝都没了。”
“你这促狭鬼!”太后哭笑不得的拿手指她:“打量我舍不得打你,就来编排我。”
娴贵妃不躲,反而把头埋在太后怀里,轻声道:“皇额娘要保重身体啊。”
太后叹了口气,一下一下地摩挲她的背:“没想到‘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可笑!我还以为自己是奇货可居,没成想就真只是鸡毛,让人拿了当令箭使。”
“只是啊,这假的就是假的,它成不了真的,如今这后宫我是呆不住了。”
“皇额娘?”
“我已经打算去五台山了。”
娴贵妃握住太后已经不算年轻的手,心里难受:“皇额娘去哪,我就去哪。”
太后笑道:“孩子气。你要真想我好,就留在宫里,好好经营自己的名声,到时候别人提起你,我脸上也有光。”
娴贵妃眼里含泪:“我才不要那些虚名,累的自己都不高兴,我现在只想随自己高兴。”
“皇额娘,我舍不得你。”
太后也真想带她走。只是自己这个儿子,见面才能有三分情,真让娴贵妃跟着一起走了,她这一辈子就真的只是贵妃了。
当年要不是自己一己之私,向先皇请旨让舒徽做了弘历的侧福晋,舒徽的日子就不会过的这样苦。
如今,难道还要因为自己的私心,让舒徽一辈子做尼姑吗?
“好孩子,我已经错了一次了,万不能再错第二次了。”